太平天国洪秀全的儿子洪天贵福,1864年4月洪秀全死后,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他终于必须出来历练自己了,年仅16岁便继承了他父亲洪秀全的王位,时称“幼天王”。
然而,幼天王只当了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1864年7月19日,湘军向太平天国都城天京发动猛烈的进攻,并在太平门一侧龙脖子城墙下掘地道埋火药炸塌的二十余丈豁口,冲杀进城,遇到太平军守域将士极为顽强地抵抗,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正如湘军悍将朱洪章描述的一样:
洪仁发(洪仁发投水)
贼居金陵十数秋,红旗报捷释民忧。雄兵犹忆分三路,死士谁怜葬一丘。乱石腾空飞似燕,城砖倾倒势如牛。追思往事增伤感,两眼频将老泪流。曾记当年克此城,英姿飒飒胜韩彭。曹童四百全遭没,壮士三千半幸生。漫道红旗邀赏赉,可怜白骨竟纵横。
从他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出,当年湘军进攻天京时两军搏杀的惊心动魄场面,太平门外的龙脖子城墙就在天京东郊巍峨的紫金山下,山上有天堡域1852年以后一直由太平军重兵驻守,倚为要塞。湘军经苦战拿下天堡城后,大炮可俯对山下的城墙和城内富贵山的地堡城要塞轰击,对太平军守城部队极为不利,尽管如此,太平军死死守住这段唯一没有护城河险要地段城墙,打得非常惨烈,双方死伤累累。南京当地市民说,龙脖子城墙这一段,每到下雨的时候就会发生往外吐水的奇观,就犹如当年死难将士的泪水。
南京龙脖子城墙的吐水奇观
任凭守城的太平军如何顽强,终究打不过后勤强大,蜂拥而至的湘军,天京城破,忠王李秀成和一部分将士保护幼天王洪天贵福,撤至城西清凉山上伺机突围,就在这天凌晨,化妆成湘军的这支数千人的队伍,从龙脖子城墙破城处突围出去,幼天王洪天贵福居然成功脱险,后突围至广德,由干王洪仁等护卫,经皖南入江西,准备与侍王李世贤、康王汪海洋部会合,以图东山再起。
不幸的是,幼天王在数千人护卫队伍行至江西石城扬家牌时,护卫部队被清军击溃,洪天贵福只身逃脱,藏身于一山洞内四日,后来实在饥饿难耐,外出觅食。适值10月,正是秋收季节,当地人有雇人割稻的习惯,称香客。洪天贵福求人剃了头,化装成香客割稻,但幼天王洪天贵福毕竟是一国君王,哪里吃得下这般苦,很快被搜寻的清军发现,10月25日,洪天贵福被俘。随后押往南昌,23天后的11月18日,这位一心求生的幼天王洪天贵福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死亡的命运,在南昌被凌迟处死,时年16岁。当幼天王只短短的7个多月。
说他一心求生,是因为他江西巡抚衙门受审时,写了大量的供词,声称“那打江山的事都是老天王做的,与我无干。就是我登基后,也都是干王、忠王他们做的。”并借机表达了自己愿作大清顺民的殷切希望。同时,供词还特别提到:王长兄信王洪仁发、王次兄勇王洪仁达、幼西王萧有和们就于四月二十四日扶我接位为幼天王。一切朝政系信王洪仁发、勇王洪仁达、幼西王萧有和及安徽歙县人沈桂四人执掌。洪仁达并管银库及封官钱粮等事。兵权是忠王李秀成总管。同时,还特别提到“沈桂这个人,我们平时都叫他沈真人。”
这份供词里提到的信王洪仁发、勇王洪仁达、幼西王萧有和、忠王李秀成都是大名鼎鼎,唯独这名安徽歙县人沈桂即所谓的沈真人,是名不见经传。但他的地位竟然能和洪氏兄弟、幼西王并驾齐驱,主持朝政,可见在太平天国后期,此人很受洪秀全重视。那么,他到底是何许人呢?
首先我们看他的名字沈真人,真人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的道家经典《庄子·大宗师》:“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道教中有四位大真人,即通玄真人文子、冲虚真人列子、南华真人庄子、洞灵真人亢仓子,此四人被道教尊之为四大真人,为道教太上道祖老子的四位弟子。
同时,中医专著《黄帝内经》亦有记载“真人”的境界: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意思是真人能把握自然变化,掌握阴阳消长,吐故纳新,保养精气,精神内守,超然独立,肌肉形体,永远不变,所以能与天地同寿。真人在道家无论养生还是修行方面都属于较高的层次。
洪秀全是创立拜上帝教起家的,他排斥其它信仰,他说:“故皇上帝以外皆是邪神迷惑害累世人者,断不可拜。凡拜一切邪神者是犯天条。”信奉其他神仙,就是犯天条。另外,从金田起义以来,洪秀全、冯云山曾率众捣毁了广西象州甘王庙,随后进军湖南湖北,一路上“不信诸神及浮屠氏,遇寺观辄火之,目为妖庙。”在天京,“贼遇庙宇悉谓之妖,无不焚毁……间遇神像无不所弃。”
在这样严厉的制度环境下,这位沈真人却能依然自我,且位居高位,尤其是能成为幼天王口中执掌权力的人,书中记载:“为其宠臣,信用权势,乃过乎诸军师,炙手可热,幸进者纷集其门。”可见,沈桂不是一般人,在洪秀全眼里他就是“国师”,即使在他离开人世的时候,也是把他作为托孤大臣安排好的。
这名沈真人是如何得到青睐的呢?首先是作为一名民间方士,深知从事道教,远不如施展医术。如果机缘凑巧,能够医活个把中医治不好的病人,而恰巧这个病人又是个有身份的士大夫,那么就可以以此为契机,打开一个地方士大夫圈子的门。恰在此时,天京事变与长期的军事围困,各种内忧外患让洪秀全寝食难安,同样健康恶化。
此时,自称颇有养生之术的沈桂出现了,据记载,在天京受围困之时,粮食紧缺,洪秀全“合城俱食甜露,可以养生。”“地生各物,任人食之,此物天主叫作甜露”。“天王在宫中阔地自寻,将百草之类,制作一团,送出宫来,要合京依行毋违,降诏饬众遵行,各家备食……先二三年之间,早经出令,各多备甜露……天王久在宫中,俱食此物。”正如李秀成在供述中描述,“此人之病,不食药方,任病任好,不好亦不服药也。是以四月二十一日而亡。……天王之病,因食咁露病起,又不肯食药方,故而死也。”
陈玉成等诸侯王不满,沈桂胆战心惊,他决定报复陈玉成。1861年9月,曾国荃湘军“吉字营”攻破安庆,天京没了西大门,形势异常严峻。此时,陈玉成率兵退守庐州,召集皖北兵马,牵制安徽湘军,使其不能顺利东下。有陈玉成在皖北,曾国荃不敢长驱直入,只能集中兵力与陈玉成继续耗着。沈桂联名上书洪秀全,说陈玉成在安庆之战中存在严重过失,是城池陷落的主要原因。
洪秀全并非英明君主,他听信洪仁发、洪仁达、沈桂之言,革除陈玉成爵位,英王心灰意冷。史载:“英王以是心灰意懒,坐守庐州,愚忠于国,终至皖北倾覆,身死庐州,虽天王之暗,沈桂之陷害,不得无咎也。”陈玉成最终败亡,沈桂要承担责任。听信沈桂谗言,洪秀全革除陈玉成英王爵位,但他也自食其果。没有陈玉成在皖北牵制湘军,曾国荃得以率军长驱直入,在天京城南雨花台扎下大营,开始围攻天京,太平天国灭亡进入倒计时。
此外,沈桂还给洪秀全献上“昏招”,就是分割李秀成军权,建立“五主帅制”,李秀成、黄金爱、吴如孝、黄十四、吉庆元。后来,“诸主帅皆鄙视其为人,不屑,虽有袍印之封典,置若无物也。”正是由于天京城内政令、军令都不统一,而粮草又断绝,城池陷落不可避免。
沈桂虽然得势,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当湘军进攻天王府的时候,沈桂从忠王李秀成奉幼天王走上清凉山,次日头更,悉力自龙脖子湘军雷发处垅口冲出,沈桂扈从至城根,中炮而卒。
洪秀全如此宠信沈桂,并封为真人,临终时他把列为托孤大臣,随后其人巧言令色,上下其手,贤能钳口,贿赂公行,也正如李秀成在《自述书》中说:“主不用贤臣”,是太平天国灭亡十大原因之一。垂亡之秋的太平天国,沈桂可谓是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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