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地球最后的夜晚》上映前,影神有些担忧:
罗纮武(坚固柔情罗纮武)
“一吻跨年”的商业营销,是否会让文艺片在普通观众心里产生巨大落差?
果不其然,观众提前离场,影院鼾声震天,评论普遍一星,最后的夜晚秒变最后的夜晚,难怪当被问及是否想拍文艺片,导演王晶在节目中吓得踉跄几步。
然而,抛开营销套路,单从电影本身来看,《地球最后的夜晚》绝对是2019华语电影开年的一大惊喜之作。
很多人看完后不知所云,其实本片讲了一个成人版“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青蛙妈妈成了片中的子宫,召唤着男主人翁罗紘武归来。
现实中,罗紘武在父亲去世后回到家乡凯里,寻找万绮雯(长得像母亲),并设法将她从黑帮老大左宏元手中解救出来;
梦境中,罗紘武继续在凯里寻找恋人万绮雯,并与母亲和长得像万绮雯的凯珍相遇,达成精神和解。
前半部分是现实的回忆,支离破碎;后半段是长镜头的梦境,酣畅规整。
在“寻母”的主题下,影片牵扯出三类形象“子、母、父”,而这三大类关系形象又分别被片中的几个角色所共享。
子:罗紘武、白猫、罗紘武未出生的儿子(乒乓少年)
母:红发女/白猫母亲、万绮雯、凯珍
父:左宏元、母亲的情人
罗紘武
当下之子。
罗紘武代表子的当下,即在发现失去母亲后,开始找寻母亲的整个过程。
由于父亲的离世,父权旁落,罗紘武开始寻母,以填补内心的空缺。
罗紘武借万绮雯以寻找母亲。在他的印象中(那张照片),万绮雯身着绿衣的形象很像母亲。于是,极具恋母情结的罗紘武踏上寻母之旅。
现实中的罗紘武想通过万绮雯换回自己关于母亲的记忆,不料碰上了万绮雯的占有者——左宏元。为了能跟万绮雯在一起,他不得不在影院开枪射杀(成功与否不知)左宏元,完成弑父娶母的献祭。
可惜这一行为导致万绮雯的离去,原本弑父娶母的计划成了一片精神的废墟,无功而返。
为了继续填补母亲的空缺,梦境中的罗紘武回到凯里,遇上外貌酷似万绮雯的女人凯珍。在梦境中的凯里,他让母亲跟情人离去,给予母亲自由,自己则与凯珍一起,讲凯珍视为母亲的延续,达到解脱。
白猫
过去之子。
作为罗紘武的好友,白猫也以“子”的形象出现,并代表过去之子的缺失。那是关于过去的回忆,就像他口中的苹果,吞咽的都是记忆的苦楚。
有趣的是,白猫的死亡恰巧也是促使罗紘武回到凯里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觉得白猫的死跟自己有关,处于内疚,从而回到凯里。
另外,由于白猫与罗紘武共同享有同一个母亲的外貌形象(都由张艾嘉一人扮演),所以两人在此处重叠。
罗紘武未出生的儿子
未来之子。
梦境开场,罗紘武遇见的男孩是自己未曾出世的孩子,因为现实回忆中的他曾跟万绮雯说会教自己以后的孩子打乒乓球。
万绮雯曾跟罗紘武提到自己怀孕的事情,但这件事的真假性有待考证,所以孩子在此处也仅是一个缺席的在场,象征着未来寻母之路渺茫的前景。
红发女(母亲)/白猫母亲
红发女既是罗紘武梦境中的母亲,又是白猫的妈妈。
孩子的出生,本是母亲痛苦的开始。母亲认为自己吃了一辈子苦,并觉得只有离开家庭,并在情人的怀抱中,才能感到“蜂蜜是甜的”。
所以,母亲选择离开凯里,去寻求自己想要的幸福,而不是让孩子的成长束缚了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力。
梦境中,桥头上的罗紘武亲自宣判了母亲与情人的离去。不同于执着的寻母,放手让母亲去过自己的生活,罗紘武才能达到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完满。
万绮雯
万绮雯是罗紘武现实中的恋人,也是母亲的替身。
此处的万绮雯飘忽不定,就像片中她所拥有的名字一样,可以是孟庭苇,也可以是陈慧娴。她并不固定,但却是在那个年代始终充满魔性与魅力的女人。
关于万绮雯最重要的意象就是不走针的手表,以及野柚子。
手表代表时间的长河,而不走针又寓意万绮雯在罗紘武心中处于一个永恒的地位。这个情感上的永恒,正因万绮雯若即若离、神秘莫测的关系与背景,让罗紘武沉陷其中。
是酒家女?还是玩弄情感的人?捉摸不定的万绮雯成为罗紘武一切行为的始发者,一个非真似幻的野柚子。
凯珍
凯珍是那个梦境中他所遇见的、并最终带领罗紘武一起逃离关乎母亲回忆的人。
当罗紘武回到家乡凯里,由于家乡本身承载着母亲(子宫),寻母这件事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此时,长得颇像母亲、万绮雯的台球女人凯珍出现,延续了罗紘武之后的情感。
凯珍不再作为母亲的替代品存在,而台球店老板阿健也仅仅是活在小混混口中的不存在的人(另一个父),罗紘武完全没有必要去进行下一个弑父的行为。
此处的凯珍也在父的缺席中(阿健不在身边)浑噩度日,直到罗紘武走进她的世界,并通过一个球拍,完成了两个人空间上的逃离(从台球店飞跃幻想的旋转屋子)。
爱情始于旋转小屋,也将终于旋转小屋。在寻母不得后,罗紘武最终离开母体,通过与凯珍的一吻,完成了对母亲的延续,从而获得一种完满。可以说,凯珍是罗紘武真正的情人。
左宏元
由于万绮雯作为左宏元的情妇,同时又成了罗紘武的心上人,所以左宏元自然而然以一种父的形象出现在罗紘武面前。
他对万绮雯的掌控,实际上是对作为子的罗紘武的恫吓。最终,罗紘武冲着左宏元举起枪,向父权发起挑战。
母亲的情人
桥头,罗紘武用枪指着母亲的情人,但并不是以威胁的口吻强迫他不要再纠缠母亲,而是让“父”好好地对待母亲,并将母亲交给他。
母亲的情人在此处并没有丧失父权,同时,罗紘武以一种放的态度完成了自我父权的建构。
在这些人物关系中,仍旧保留着一个意象,那就是子宫。
子宫作为母亲独有的孕育胎儿的场所,被视为片中罗紘武真正的精神归宿。罗紘武通过找回母亲来得到解脱,即回到原本的子宫中以求得精神慰藉,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片中提到一句话:“泥石流不可怕,活在记忆里才可怕。”寻母,回到过去那个子宫,本就是对于过去的自怨自艾,无法自拔。
所以跳脱那个子宫,才是最好地解脱。
从电影拍摄来看,由弯曲的山路以及闭合的长镜头组成的凯里,是一个回归的终点,一个子宫的喻体,而这一家乡的环境,也成了罗紘武的精神圣地。
在毕赣影像中的凯里,九曲十八弯,最终完成了佛教中所谓的轮回,即闭合山路中构成的一个自我供给的子宫。这也是对“寻母”主题的一次较好点题。
《地球最后的夜晚》从主题、人物、意向的构建上,都指向一个“母”。由于抽象的原因,影片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理解。但毕赣在电影方面的才华,还是有目共睹的。还是希望大家以后能静下心来,好好观赏一下这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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