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中国史#

“读《出师表》不哭者不忠，读《陈情表》不哭者不孝”，古人曾经如此高度评价这篇李密所写的《陈情表》。

作为一篇情真意切、流芳千古的佳作，《陈情表》固然文气畅达，感人至深，但是这篇文章的遣词造句，和今天我们的习惯差别很大，所以对很多读者来说，读起来比较费解。

内无应门五尺之僮（内无应门五尺之僮上一句）

下面我尝试用白话翻译原文，同时原文进行对照，看看这篇文白对照版本的《陈情表》，能不能打动你？

01文白对照

草民李密就任职安排向领导汇报情况臣密言：

我这辈子的命不好，从小厄运相伴。刚出生六个月，父亲就弃我而去。四岁的时候，在贪财势利的舅父强迫下，母亲被迫改嫁他人。还好当时已经年满56岁的外婆刘氏，怜悯我处境艰难，无依无靠，她决定自己承担重任，把我养大。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祖母刘愍臣孤弱，躬亲抚养。

虽然外婆家的物质条件不算好，但外婆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让我能够像其它正常人家孩子一样健康成长，外婆不但悉心的照顾我的身体，还排除了各种困难，求爷爷告奶奶，找成都最好的老师谯周先生，让我有在先生门下有旁听学习的机会。

我小时候身体虚弱，经常生病，患上了罕见的软脚病，九岁还不能自己走路，一直是外婆悉心地照料我的起居生活。生在艰难的环境中，身边的人看不起我，我从小孤独无靠，既没有来自叔伯的关爱，又缺少兄弟之间的温情，家境艰难，自己也命薄福浅，很晚才能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无伯叔，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

我出门没有可以往来的亲戚，回家也没有能够帮我打下手的僮仆，平时心情抑郁。当感觉特别孤独无助的时候，只有和自己的影子说几句心里话。外婆一直身体不好，今年她96岁，年事已高，当年要照顾我，还要操持家务，身体积劳成疾，病情一天比一天更严重，常年卧床不起，我侍奉她吃饭喝药，一天也不能中断。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僮，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曾废离。

到了本朝建立，我感受到了来自朝廷的关怀。先前有名叫逵的书记，推举我做孝廉官；后来又有名叫荣的省长，表彰我是优秀人才。因为赡养外婆的重任无人承担，所以对于这些荣誉我只能推辞。朝廷专门下公文任命我为省部级干部，不久由于皇上恩宠，又任命我为太子老师。逮奉圣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后刺史臣荣举臣秀才。臣以供养无主，辞不赴命。诏书特下，拜臣郎中，寻蒙国恩，除臣洗马。

我自己身份卑贱，能够被选任太子老师，这是自己打死我也不敢奢望的恩典。但由于自己的家庭情况特殊，我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向领导做汇报，希望能不去外地就职。但是朝廷文件中的语气非常严厉，批评我对国家不敬。猥以微贱，当侍东宫，非臣陨首所能上报。臣具以表闻，辞不就职。诏书切峻，责臣逋慢。

省长、市长都来看望我，敦促我接受任命立刻出发；父母官们亲自登门督促，状态比火烧眉毛还要急迫。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

我特别渴望自己能按照文件的要求一样，马上奔跑出门为国略进自己的绵薄之力，但外婆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让我心中倍加牵肠，难以心无旁骛地认真工作。我想要在家尽孝，但写的申请又总是被领导驳回。我现在是进退两难，感觉非常狼狈。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臣之进退，实为狼狈。

我想，既然我们晋朝的核心价值体系是提倡孝道，平日里凡是年老而德高的人，尚且能受到国家的优待，况且我家孤单凄苦的程度更为严重呢？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前蜀汉伪朝的官员，担任过副部级的郎官职务，本来我就不是自我感觉清高的人，当然希望能通过做官光宗耀祖。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育，况臣孤苦，特为尤甚。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本图宦达，不矜名节。

我原本是旧社会的余孽，身份卑微，见识浅薄，能得到国家的关照和任用，心存感激，我怎敢犹豫不决或有非分想法呢？只是因为外婆年寿已高，气息微弱，生命垂危，早上不敢设想晚上是不是会有不测。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

我如果没有外婆，就没有今天的生活；外婆如果没有我的照顾，也无法安度过她的余生。我们婆孙二人，相依为命，因此我不能停止侍养外婆而独自远行。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

我目前年龄四十四岁，外婆年已九十六岁。如此看来，我能在领导面前为国效力的日子还长，而在外婆跟前尽孝日子已经不多了。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

我怀着乌鸦反哺亲人的想法，乞求领导能够准许我完成对外婆养老送终的心愿。我的过往辛酸，并不仅仅是四川的百姓及成都、梁州的领导所能深刻体会的，天地神明、皇天后土在上，我没有说一句假话。乌鸟私情，愿乞终养。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希望领导能怜悯我愚昧私心，满足我这点不起眼的心愿，使外婆能够度过她的余生。我活着一定努力报效国家，死而无憾，哪怕死了，也要结草衔环来报答国家的恩情。愿陛下矜悯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幸，保卒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我怀着恭敬、恐惧的心情，恭敬地呈上这封申请，希望领导知道我的真实情况后，能同意我的申请。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申请人：李密

大晋武帝元年

02写作背景

《陈情表》是三国两晋时期文学家李密写给晋武帝的奏章。

公元63年，司马昭灭蜀，李密沦为亡国之臣。司马昭之子司马炎废魏元帝，史称“晋武帝”。

当时时局动荡，蜀国刚被灭亡。因为李密是蜀国人，以孝知名，当过官很有名气。《晋书》本传记载，李密奉事祖母刘氏“以孝谨闻，刘氏有疾，则涕泣侧息，未尝解衣，饮膳汤药，必先尝后进。”晋武帝希望李密能出来做官，稳定蜀地人心，同时能为讨伐东吴收买人心。李密时年44岁，以晋朝“以孝治天下”为口实，以祖母供养无主为由，上《陈情表》以明志，要求暂缓赴任，上表恳辞。

在这篇上表中，李密从自己幼年的遭遇写起，叙述祖母抚育自己的大恩，以及自己应该报养祖母的大义；除了感谢朝廷的知遇之恩以外，又倾诉自己不能从命的苦衷。虽然说“忠孝不能两全”，但拒不出仕也确实情有可原。据传武帝览表，赞叹说：“密不空有名也”。感动之际，因赐奴婢二人，并令郡县供应其祖母膳食，李密遂得以终养。

在李密写完这篇表后一年左右的时间，刘氏就去世了。他在家守孝两年后，出仕晋朝，因为当时的政局已经稳定，晋武帝不需要李密，因此也不再重视他，只给了他很小的官职。李密做了两年官后辞官。

03作者情况

李密（224—287年），本名李虔，字令伯，犍为武阳（今四川省眉山市彭山区）人，苏东坡的老乡。幼年丧父，由祖母抚养成人。孝敬甚笃，名扬乡里。在蜀汉时期，他曾经担任尚书郎。由于他师从大学者谯周，与《三国志》作者陈寿是同学，博览五经，尤精于《左传》，再加上非常孝顺，所以比较有影响力。

魏灭蜀后，征西将军邓艾敬慕他的才能，请他担任主簿。李密以奉养年迈祖母为由，谢绝了邓艾的聘请。西晋建立以后，司马炎多次邀请李密为官，李密呈递《陈情表》，竭力推辞。

祖母死后经守孝后出仕，历任温县令、汉中太守等职。太康八年，卒于家中。著有《述理论》十篇，不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