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简称满铁)存续的近四十年中,先后有十六人出任十七届总裁(社长、理事长)。这十六人中,任期少则一年,多则四年不等。第三、六届的野村龙太郎虽为两届,但任期合计也不到三年。任期最短的是第十七届的山崎元干,这位末代总裁在位不到五个月。而任期最长(1908.12.19~1913.12.18)的满铁总裁,则非第二届的中村是公莫属。如果算上担任副总裁的日子,中村是公的总裁生涯长达七年,堪称满铁之最。
如同提到后藤新平,就不能不提儿玉源太郎一样。说起中村是公,也不可绕过一个人,就像当年儿玉一路提携后藤那样,他,给与中村各种机会和关照,他就是满铁的精神之父、首任总裁、中村是公生命中的贵人——后藤新平。可以说,如果不是遇到后藤新平,中村是公指定不会有日后的功成名就。
中村是公(1867.12.20~1927.3.1),日本广岛县人,父亲柴野宗八是一位酿酒师,上中学时被山口县的中村家收为养子,故改姓“中村”。中村是公就读东京第一高等中学时,遇上了一位成为他终生挚友的同学。这位铁哥们后来还和中村是公同读大学预科,同租公寓,同攀富士山,同入东京帝国大学(一个法科,一个英文科)。1909年,时任满铁总裁的中村是公,还假公肥私邀请这位老同学做了一次免费的满洲朝鲜之旅。老同学吃人嘴软,投桃报李在《朝日新闻》连载了他的游记《满鲜处处》,为满铁涂脂抹粉。这位中村是公的发小,就是头像被印在千元纸钞上的日本文豪夏目漱石(1867~1916)。
菊池宽(菊池宽奖)
东京帝大毕业后,中村是公进入大藏省,供职于大臣官房第二课。在担任秋田县收税长后,中村是公前往台湾总督府任职。在那里,他与时任民政局长(后任民政长官)的后藤新平相识,这位长官几乎成了中村是公的幸运之神。中村是公与祝辰巳、宫尾舜治并称为后藤新平的心腹三杰。经后藤新平的重点栽培,中村是公进步神速,官运亨通,历任台湾总督府事务官,临时土地调查局长,专卖局长等职,后又被提拔为总督府的总务局长兼财务局长。与后藤新平之间的信赖与默契也从此贯穿了中村是公的一生。
当后藤新平成为满铁首任总裁之时,他举贤不避亲,立马提拔不满四十岁的亲信中村是公为满铁副总裁。在后藤新平的授意下,中村是公还一度兼任关东都督府民政长官。
关东都督府是1905年日俄战争日本占领旅大地区后所成立的军政机构,前身是关东总督府。1906年9月1日关东都督府于旅顺成立,前关东总督大岛义昌(1850~1926,日本陆军大将,其女婿为陆军军医监本堂恒次郎,本堂之女静子为前首相安倍晋三的祖母)任关东都督府都督,其职责为掌握管辖关东州,保护管理南满铁路的有关事务。
1908年,后藤新平出任桂太郎内阁递信大臣后,辞去了满铁总裁一职,但将满铁的监督权转到了递信大臣名下。不仅如此,后藤还力排众议,将中村是公由副总裁提拔为总裁,如此使自己的经营理念和大政方针得以延续。中村出任满铁总裁后,没有辜负师傅的嘱托,完全承袭了后藤的衣钵,忠实地贯彻了后藤的经营思想,直至1913年任满退职为止。有人这样总结,说满铁创业阶段的头七年间,满铁的经营方针基本上是由后藤新平制定规划的,而由中村是公付诸实施的。
1913年12月18日,中村是公卸任满铁总裁。从1908年12月19日上任算起,他在总裁位上干了整整五年。中村是公的离去,也意味着后藤~中村的满铁创业时代宣告结束。在这万事开头难的七年间,满铁已经把侵略的触角伸向了中国东北地区的铁路、工厂、港口、煤矿,并在所谓的满铁附属地实施了全面的殖民统治,为满铁奠定了日后综合“经营”的基础。中村是公离任时,满铁已初具规模,不仅支付了高达3500多万日元的社债利息,还盈利1200多万日元。为此,中村是公还荣获二等旭日重光章。
对于中村是公在满铁任职期间的“丰功伟绩”,日本著名作家菊池宽在其《满铁外史》一书中有如下总结:
后藤一代在极短的时间内,只是以繁荣的口号,描绘出庞大的事业大纲。
从中村二代开始,他就开始着手所有的工作。
——总公司营造,码头制度,港湾土木,仓库设施,大连市街及其他附属地经营,宾馆事业,医院设备,学校创立,满铁本线整修,安奉铁路铺设,上海、营口、安东各码头营造,海运事业首创,电铁、煤气设施,中央各地的试验所开始,公所、地方事务所的设置,各种工厂、公园、图书馆,满蒙产业调查机关,以及其他各种设施——以上都是在公的精明之下建立起来的。
离开满铁回到日本的中村是公,一如既往继续享受着贵人后藤新平的庇护和照料。1917年,在时任内阁内务大臣兼铁道院总裁后藤新平的推动下,中村是公被敕选为终身贵族院议员,随即被任命为铁道院副总裁,再次成为后藤的左膀右臂。1918年,后藤新平就任外务大臣,中村是公又接任后藤兼任的铁道院总裁一职。1924年,又是在后藤新平的强烈推荐下,中村是公成为东京的第九任市长。
1927年3月1日,中村是公因胃溃疡猝死于东京,享年59岁。中村比他那位同庚的文豪哥们多活了10年,夏目漱石早在1916年12月9日就去世了,享年49岁,得的病也是胃溃疡。中村是公去世两年后,他的贵人后藤新平(1857~1929)也归天了。
中村是公活了59岁其实也够本了,若不是死里逃生,他应该在42岁时就呜呼哀哉了。
时钟拨回到1909年10月26日上午9时,一趟专列缓缓驶入哈尔滨火车站,一个瘦小
枯干的日本老头,在俄国财政大臣戈果甫佐夫的陪同下走下列车来到站台,准备检阅俄军仪仗队并向列队欢迎的日本侨民致意。突然,一位男子冲出人群,举起勃朗宁手枪冲着日本老头连开三枪。之后,这位刺客又向老头身边的日本人射出了四发子弹。这个连中三枪且很快死亡的日本老头,正是曾四任内阁总理大臣,四任枢密院议长的日本政坛大鳄——伊藤博文。
那位刺客便是朝鲜爱国义士安重根。除了送给伊藤博文的三颗炸子,安义士的另外四颗子弹击中了四个日本人,分别是满铁总裁中村是公,满铁理事田中清次郎,日本驻哈尔滨总领事川上俊彦,伊藤随行秘书森泰二郎。后三人分别被子弹击中右臂、腹部和左腿。只有中村是公,因子弹只擦在裤子上,所以未伤及皮肉。
中村是公之所以出现在伊藤博文的身边,是因为伊藤一行从大连北上哈尔滨时,是由中村是公、田中清次郎(满铁理事)、大内丑之助(关东都督府参事官)等人添乘专列一路陪同的。伊藤博文中弹后,还是被戈果甫佐夫和中村是公抬回到专列车厢的。虽经随行及赶来的俄、日医生全力抢救,但因三颗子弹均击中要害部位,这位打小被邻居称之为“小祸星”的伊藤博文,在骂了一句“傻子”之后还是一命呜呼了。此事,便是史称“伊藤博文遇刺事件”,亦称“安重根击毙伊藤博文”。
1909年10月14日,出行前的伊藤博文与梅子告辞之时,他对这位早年在下关青楼结识的艺伎出身的妻子说:“男人不应该死在自家的榻榻米上,我今天迈出这个房间,或许就是永别了。”此言一语成谶,这位日本的朝鲜统监确实没有死在自家的榻榻米上,而是死在了人家的站台上,倒在了朝鲜义士的枪口下。
满铁总裁中村是公,作为这一突发事件的亲历者,是不是精神受到刺激,进而不到花甲就随风而去,就不得而知了。
中村是公
日元上的夏目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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