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刷归来,先说结论吧:我觉得这是2017年最为精彩的商业片之一。本片仍然带有典型的埃德加·赖特风格:荒诞而严谨。如果看过他的“血与冰激凌三部曲”:《僵尸肖恩》,《热血警探》,《世界尽头》的话,会对片中的反转更容易理解。附带说一句,《蚁人》里依然有一点赖特的影子,可惜主体已经完全被MCU爆米花化了。
以下有强烈剧透,没看过的请三思。
鉴于其他答主已经详细介绍了剧情,我就不再重复了。在此只想提出一点似乎被大家忽略的:本片大量致敬了1995年的《盗火线》,而通过《盗火线》,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本片。
先说最明显的致敬吧:《极盗车神》里的Buddy和《盗火线》里的尼尔:
外观只是一方面,两人的风格、性格其实很相似。外表都很和善、通情达理、乐于助人。虽然是罪犯,但轻易不会杀人。影片开始就是Buddy等三人抢银行,他至少开了三枪,全部是对空的,只是恐吓,没有伤害一个人。
但另一方面,一旦别人先动手杀人了,他们也一定会把事情彻底解决,绝不手软。《盗火线》里,当团队成员Waingro毫无意义地杀死了第一个警卫之后,尼尔立即示意手下杀死另外两个,以断绝线索。《极盗车神》里也是一样,当Jim Foxx扮演的Bats开枪杀死第一个武器贩子的时候,Buddy和他的女朋友立即开火打死其他所有人。《盗火线》里对此解释得很清楚:抢劫和谋杀的罪行是不一样的,所以不会轻易杀人。但一旦开枪了,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所以必须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影片的前半段,Buddy一直是以正派面孔出现的,他抢劫却不杀人,他对男主角Baby很和善,还和他一起听Queen的音乐。直到Bats惹火了他,他的女朋友道出了真相:“你以为你了解他,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没有见过他真正发狂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以为这番话是在威胁Bats,没想到后来却应验在了男主角身上。
到了后半段,由于男主角的行为让Buddy的女友被警察打死,他变成了大boss,变成男主角的梦魇。Bats看起来凶神恶煞,却轻易地死于男主角手下。但Buddy却不同,他决心要让Baby受尽折磨而死,而他也有决心、有毅力,不惜生命地去完成这事。仔细想想,《盗火线》里的尼尔不也是这样吗?男主角最后战胜Buddy纯属运气(或者说主角光环)。Buddy最终还是死了,但观众对他并没有仇恨。
接下来向《盗火线》致敬的就是团队里的搅屎棍,Jim Foxx扮演的Bats,对应《盗火线》里的Waingro:
当然,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否则就不是致敬而是抄袭了。虽然两人长相截然不同,但性格上却惊人的相似,都是杀人狂魔,而且都是团队的搅屎棍、丧门星。Waingro在警卫已经投降的情况下依然开枪打死了一个,把单纯的抢劫事件升级为抢劫杀人,最终瓦解了尼尔的整个犯罪团伙。Bats更甚,几乎每到一处都要留下尸体。杀死枪支贩子结果把凯文·史派西演的Doc逼上绝路,杀死邮局保安使得整个抢劫计划作废。他们是杀人狂魔,却没什么脑子,不考虑将来,只是凭着野兽本能活着罢了。
下面谈谈本片的逻辑。乍一看来,本片的逻辑颇为混乱,凶神恶煞的Bats莫名其妙地死了,和善的Buddy莫名其妙地追杀男主角,而Doc则莫名其妙地帮助男主角。最后男主角看似胜利逃脱了,却又莫名其妙地落入法网。
但仔细想来,片子的逻辑是很严谨的,这些荒诞之处其实很合理,很现实,它们仅仅荒诞在不符合商业电影的通常套路。
首先说全片看似最不合理之处:凯文·史派西扮演的Doc为什么要帮助男主角?就因为他的女朋友出现了,Doc就立即饶恕男主角背叛他的行为,转而帮助他吗?
答案是否定的。Doc是这一系列银行抢劫案的策划者和幕后指挥,他是老谋深算而又绝不手软的。但另一方面,他并不是变态狂魔,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他也有人情味,电影中有无数细节暗示了这一点。这个角色中融入了一点《盗火线》里的尼尔和《教父》里的老教父的特质。
在电影的最后部分,在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的情况下,他所需要做的事情按优先级排序如下:
1 带着这些年抢来的钱逃离,这事他早就准备好了,根本不需要做。影片最后他收拾的是自己喜爱的汽车模型,而不是钱,因为他早就安排好了钱的去向;
2 干掉对自己的威胁。他的威胁是Baby吗?当然不是。真正的威胁是那三个枪支贩子,虽然Bats动手杀的,但幸存的枪支贩子一定会拿Doc问罪。和他们讲理是没用的,只有先动手杀了他们。
3 毁掉一切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以他的精明,自己不会留下什么证据,唯一的证据就是男主角用他的声音做的那些说唱磁带。这个证据本身很微弱,但如果男主角当污点证人的话,就是致命的证据。
所以当男主角刚出现时,Doc对他是有一点怀疑的,怀疑他会用磁带来敲诈自己。但男主角的言行表明他完全没有这个想法,而那些磁带本身也当不了什么证据。在确认男主角对自己并不构成威胁的情况下,他表现出了人情味,让他拿走磁带,给他一笔钱(显然只是Doc巨大资产中的一小部分)让他跑路。这些帮助,用中国人的话说,叫“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如果能逃过此劫,日后这个人情还能用得上。
Doc为什么不杀了男主角呢?因为没必要。Doc作为幕后策划者,最清楚的一点就是不要随便给自己的罪名升级。影片中他从未亲手杀人,几次抢劫案的参与者要么死了要么消失在人流中不再出现,而地下车库的枪战是明显的自卫,就算警察抓了他,都难以找到罪名。他杀了男主角的话,也许是解气了,但平白地给自己多了一个谋杀的罪名,何必呢?更何况他还是很欣赏这个男孩,对他隐隐有一种父亲的感情,并不恨他。
那么Doc是为了保护男主角而死的吗?也不是。地下车库里那三个人本来就是来杀Doc的,和男主角毫无关系。Doc的确是和男主角说话分神而被打成重伤,但这并不能算是“保护”。当然,面对开着警车来复仇的Buddy,他的确保护了一下男主角,但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重伤将死,无所谓了。假如Doc只是轻伤的话,他是否还会这么拼死保护就很难说了。
其次,男主角最后还是没有逃脱,而是进了监狱。这点其实很好理解:美国的警察、FBI难道是吃干饭的吗?抢劫邮局,杀死多名警察,黑帮内讧,这是非常严重的案情,肯定是全国通缉,哪有那么容易逃脱。就算北上逃到了加拿大,那也是和美国有引渡协议的国家,照样给你抓回来。这个结尾其实和主旋律无关,而是非常现实地承认了FBI、警察的智商并不差。
男主角的审判一段也很精妙,作为多次协助抢劫的累犯,判刑绝对不能轻。另一方面,多个证人作证表示男主角“性仍善”,这虽然不能作为减刑的理由,但可以酌情从宽。于是法官给出了“判刑25年,5年后可以假释”的妙判。作为累犯,25年的刑期绝对不多,但他实际只需在监狱里呆5年,可以说是尽可能宽大了。当然了,假释以后的生活绝对不容易,但考虑到男主角自幼就是个不良少年,这也是他应得的。
至于凶神恶煞的Bats莫名其妙地死了,和善的Buddy莫名其妙地追杀男主角,其实一点也不奇怪。Bats只是凶残,却没什么脑子,本质上就是一个野兽,所以轻易地就死在了男主角的手下。而Buddy则不同,他对朋友和善,但对敌人则极为凶恶,绝不放弃。男主角一开始是他的合作伙伴,自然关系良好。当男主角半夜溜出去时,他产生怀疑,这时是他首先挡住路盘问男主角的。而后半部分当女友因为男主角的行为而死时,男主角就成了他的死敌,态度自然是180度大转弯。
埃德加·赖特的电影从来都不会给一个大团圆的结尾,一般都是悲喜交加,哭笑不得,却又合情合理。《僵尸肖恩》的结尾,僵尸们并没有被消灭,而是和人类共处,大胖子艾德被感染成僵尸以后,也没有变回人类。《热血警探》的结尾,村里杀人如麻、沾满鲜血的老人们经历激烈的枪战、车祸、利刃穿头,竟然一个也没死,统统进了监狱。《世界尽头》的结尾,外星人被主角气跑了,但世界也被打得一塌糊涂,被异化的人类竟依然存在,还回归正常生活。相比之下,《极盗车神》的结尾算是很正常的了。
最后,说说这部电影的不足吧。我认为最大的不足在于莉莉演的女朋友表现不足,她的转变缺乏说服力。在已经知道男主角是个逃犯的情况下,仅仅和他接吻了一下就说出“我和你走”这样的话,实在太突兀了。《盗火线》里也有这样一个“平民”女朋友,当她得知尼尔是罪犯的时候,她逃得远远的,后来才因为实在割舍不得他而返回。即使如此,她对尼尔也没有任何帮助。这才是一个“平民”女朋友的合理表现。
《盗火线》里尼尔的女朋友Eady,远没有上面的年轻漂亮,但演得更好更有说服力。
在得知自己的男友是个罪犯的时候,表情先是愤怒,在听他表白之后开始软化,最后还是顺从自己的情感,倒向他的怀抱。假如《极盗车神》里有这么一段,就更有说服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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