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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照片 一个时代

一张照片 一个时代一张照片 一个时代本文话题:休闲阅读我的父亲高小父亲一、老照片的来历面对眼前的这张老照片,先是兴奋,后是沉思,百感交集的思绪从心头涌上笔端。这是一定要写的,因..

一张照片一个时代本文话题:休闲阅读我的父亲高小父亲一、老照片的来历面对眼前的这张老照片,先是兴奋,后是沉思,百感交集的思绪从心头涌上笔端。这是一定要写的,因为这张老照片,不仅真实地、形象地记录了故乡现代教育的一段历史,而且承载着深重久远的血脉亲情。我没有在双池高小念过书,但对双池高小一往情深。2005年春夏之交,我回老家探亲。头一天到双池,第二天就造访双池完小。交谈之中,很自然地就谈到双池教育历史。我问负责人双池高小何时创建,第一任校长是谁?负责人说不就是侯德长嘛。我在惊讶之中告诉主人,双池高小创建于1912年(民国元年),是由我父亲李时光、叔父李时雨和蔡景潭集资创办的。第一任校长是我父亲。这个史实1934年出版的《灵石县志》有记载。侯德长当校长是上个世纪50年代初期的事,他是我父亲的学生。在场的人一听哈哈大笑,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回到广西,我再次阅读近年来出版的《灵石县志》和《交口县志》(1971年双池划归新设县交口县)。遗憾的是这两本县志均无双池高小的历史记载。为了弥补这个缺失,我于2006年春夏之交又回故乡,希望能为双池高小再寻找一些历史资料。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坐着外甥的车在故乡山道上颠簸。

前方路标让我眼睛一亮,岔道沟里是王家洼。我突然想起姐姐在世时曾说过,王家洼张锡藩家里有张集体照,其中有父亲。我立马让外甥拐进山沟,直奔王家洼而去。儿时我曾来过这里,那是因为堂姐嫁到这里,母亲把我搂在怀里,骑着毛驴来看堂姐。“抗战”中堂姐夫在外失踪,不久堂姐也去世了,我们再也没有来这里。那时我年纪小,对这个村子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今日再来这个黄土高原山庄,沟底开煤矿,机声隆隆响,汽车盘山转,公路进了村,道路两旁全栽上嫩枝绿叶的杨柳树。村里窑洞大多数翻新,村前村后满坡满院的鸡冠花红得出奇,象征这个村子的兴旺气势。村子不大,三问两问,我们就走进主人家里。张锡藩已经故去,他的女儿纪姑娘住在这里。当我们说明来意后,满头银丝、满脸惊喜的纪姑娘说:“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从几千里之外来寻找70年前的老照片。奇了,奇了!”说着她就走进隔壁窑房里,取来一尺见方的精致相框,用白毛巾擦拭之后,双手递了过来。我手捧相框定睛一看,照片题头写着:灵石县第四区高级小学校职教员暨学生全体摄影纪念。落款“民国廿四年”虽已模糊,仍可辨认。父亲坐在照片中央,这是他第二次出任双池高校校长。惊喜之中我眼睛红润,一时语塞,只说了句“谢谢纪姑娘”!这时纪姑娘对着照片指指点点告诉我,他父亲是我父亲的学生,在双池高小毕业后,考进汾阳师范

师范毕业后又回到双池高小,跟着老师当老师。二、老照片里的师生这张老照片,六位老师坐在前排正中间,前后左右的学生都是十二三岁的娃娃脸。除了父亲,我只认得坐在父亲左侧的张伯藩老师,他是我就读西庄高小及山西第一联合中学时的语文教师。有意思的是,父亲和伯藩恩师,穿着黑色长袍马褂,其他三位老师身着白色时装,另一位是上黑下白,他们是张锡藩、蔡壮周等四人。不同的衣着显示出,这是元老派与少壮派的结合,他们既是师生又是同事,精诚团结,亲密合作,在故乡这方热土上,开创现代教育的新篇章。学生是清一色的服装,连帽子都是一色新。坐在最前面的同学,手握洋鼓洋号,展现了山乡教育一代新风。那个年代的山村学校,能有这样的阵势,真不容易。就是这些少年学子,几年后成为威震吕梁的抗日先锋,并且也是故乡教育的骨干力量。举点例子吧,让事实来说话。这张照片摄于1935年(民国廿四年),两年后发生“七七”事变,紧接着日本人进犯山西。大敌当前,年轻的后任校长毛达三(我二嫂的胞弟),率领双池高小学生集体参加八路军,编为著名的决死队学生连,在汾河西岸韩信岭痛击敌人,威震三晋。这张照片中有我同村同族的三个学子,他们在战火洗礼中迅速成长。族兄李旭(李宝善)抗战时期曾任灵石县武委会主任,1949年随晋中南下工作团到福建任县长,1954年调东北搞工业,后调太原任化工研究所所长。

族兄李文保随359旅转战大西北,1949年又随王震进军新疆,后在生产建设兵团开垦南疆,离休前定居乌鲁木齐。族侄辛德(李务本)先在晋绥边区工作,1949年随****入川,先任四川驻上海办事处首任主任,后任四川商业厅副厅长,落脚成都。他们是李门“抗战”三杰,也是大动荡、大变革时代李门移民的先行者。照片上共有93人,经多方打听,现在健在的只有郑文焕、张士铨、张思明三位耄耋老人。他们是故乡桃李遍天下的资深离休教师。我只有一个侄女,侄女年长我7岁。郑文焕是我父亲相中的孙女婿,他继承先辈意愿,一生从教,是我相知相亲的侄女婿。我这次回家,在侄女家中有两次巧遇。一次是我侄女生日(83岁),她二子八孙,其中五个孙女全是教师,从大学教师到幼儿园教师系列齐全。这“五朵金花”是我父亲的第五代外孙,她们端着寿桃,向祖母唱温馨的“祝你生日快乐”。我在现场分享快乐。另一次巧遇是适逢教师节。交口县王副县长带着教育局长,从百里之外来到侄女家,登门慰问老教师。我在现场拿起照相机,把后继有人的教育世家定格在照片中。老照片中的又一位健在者张士铨,虽久闻其名,这次回家才首次谋面。士铨先生经历丰富,先当兵后当教师,其间也有坎坷和曲折。

现在是灵石书画院院长。他身体好、学养深、书法精,是三晋大地书法名流。我们初次见面,他以84岁高龄,竟能一口气把我父亲70多年前写给他家的,以“省身篇”(这个题名,是我的族侄李志坚2005年给取的)为题的98言长卷诗词背诵出来。两天后他在六尺宣纸上挥洒条幅,把我父亲的“省身篇”回赠给我。不久,他撰写《教泽铭心永世弗忘——缅怀恩师李时光先生》,发表在《灵石文史》,后为《文史月刊》转载。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文焕家中遇到老照片中另一位老人张思明,他不仅是我父亲的学生,而且是我家当铺张掌柜的公子。他身体欠佳,气喘吁吁。首次相遇稍谈片刻,小字辈就催着他去看医生。他临走时说的一句话是“见了小的,想起老的”,其中蕴涵着的那份真情,深深地感染着我。就在这时,我一下子想到当年率领双池高小学生参军抗日的毛达三,他在卸任西安市人大副主任后,最后一次回家探亲时,亲口在我姐姐面前表达了他对我父亲的思念之情,赞颂之词。类似的表示还有不少,老八路辛德、文保、嘉庆以及老教师文焕、文林等人,充满激情赞扬双池教育及其元老的书信,至今还放在我的书柜中。以上零星点滴事例足以说明,双池高小是故乡这片热土上的人才摇篮,双池教育溢美汾河,名扬吕梁。

三、老照片里的房子见人见物,照片背景是教室。这是双池高小的第二期建筑。这座建筑有轰动故乡的惊奇故事。第一期建筑是用民间集资,在二郎庙里盖的简易平房,成为灵石河西第一座学校。父亲作为双池高小的主创人,我家是最早捐资,捐资最多的。捐资多少父母从来不说,自然是无从查考了。第二期建筑完全再用捐资办法就难了。这时我父亲为了培养更多的师资人才,执教河东师范。并在河东与好友程贵和创办菁华中学,捐资500大洋。双池高小由我叔父继任校长。叔父有胆有识,思路宽阔,勇于开拓。他熟知双池是晋西农副产品集散重镇,创意扩大市场,于农历九月十五在南河滩开办骡马集市,把大西北的骡马牛羊输送到京津市场。为了办好这件事,双池高小会同区乡政府参与操办有关事务,并将新开集市部分会务所得修建校舍,改善教学设施。这件利民、利学、合情合理有点“犯上”的举措惊动了官府,县太爷坐着轿子前来压制,青年学生群情激愤,把县太爷的轿杆都踩断了。县太爷找校长算账,把我叔父抓进牢房,要用浸水砂纸窒息制罪。情况紧急,危在旦夕。我家父辈是汾河岸上的一代名士,父亲是清末科举优贡,叔父是拨贡,伯父是双池当铺首席股东。他们殚精竭虑,为国为民,倾心教育,誉满桑梓,深受景仰。

在叔父遇险之际,社会贤达纷纷出动,跑县城、上省会的当儿,我父亲火速从晋南赶回来,在舆论声援、社会压力、各方斡旋下,县太爷缺了底气,陪着我父亲把我叔父从监牢里接出来。据说叔父在牢房门口与县太爷有精彩对话。县太爷说:“你不要不尿我。”叔父说:“我解开裤子就撒尿,你看方便吗?”县太爷眨巴眼睛干咳几声:“别……别……别……”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这个细节后来成了流传民间的一则笑话。双池高小的新房子,就是在这种艰难风险中,搀和着父辈们的智慧和心血拔地而起的。屹立在双池街头这座宽敞、漂亮的建筑,为故乡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知识青年。1938年2月日本人进犯双池,先炸后烧,一把火烧光双池一条街,照片上的这座漂亮房子,化为日本人火中的灰烟,双池学子熟悉的这幢房子再也不见了。四、老照片之外的记忆父亲一生从教,在几个教育层次上都有实践。从民国元年办高小,到晋南河东师范执教,在师范执教期间,又参与创办菁华中学,同时在师范与中学两个学校授课。“七七事变”,城镇学校被日本人摧毁后,他回到上庄老家。在抗战相持阶段,他又邀请好友张伯藩,在我家院子里来办山村学校。周边邻里山村少年儿童,都来我家上学,把我家两进院子的窑洞挤得满满的。

学校一切开支包括张老师的工资,都由我家支付。学生家长只管送孩子上学就是了。在这里,学生一起床就是放声读书,要把昨天教的课背下来。上课前,每人每天必须写一张仿,打一次“九九归一”的算盘。父亲教学非常严格,他教我们写字,说“字是出马枪,见字如见人,字代表人品。要端端正正写字,要端端正正做人”。他要求写字要坐正坐直,笔杆对准鼻子,三个指头捏紧笔杆,手窝上可以放个鸡蛋,横的要平,竖的要直,不能潦草。他判仿(审阅学生的字)时,写好的字划圈圈,说是吃桃桃,写不好的字打xx让重写。父亲也有随和的一面,课余丢手绢、跳绳、踢毽子,他一时高兴像老小孩似的,也参加进来游戏。有时搞比赛输了,他不善唱歌,就会讲故事,什么龟兔赛跑呀,东郭先生呀,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战乱时期,没有课本,这难不住老教师,教材就在肚子里。父亲和张老师,根据学生年龄,分别教《三字经》、《百家姓》、《增广贤文》、《论语》、《左传》。穿插语文课问,老人会给我们讲鸦片战争、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九一八”事件、“七七”事变的历史。在音乐方面,老人既给我们教新乐谱,也给我们教工尺谱。带领我们唱《木兰从军》、《满江红》、《“九一八”流亡曲》、《义勇军进行曲》。

通过这些教学活动,明明白白地教育我们:勿忘国耻,抵制日货,抗战救国,匹夫有责。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树立起“保家卫国,中国必胜,日本必败”的坚定信念。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大国崛起”系列《德国》一书中的两句话:“1807年12月31日,拿破仑占领普鲁土”,“1870年,最终打败法国俘虏了法国国王的德国元帅老毛奇说:‘普鲁士的胜局是小学教师的讲台上决定的’”。这话有普遍意义,千千万万的教师是多么值得尊敬。课里课外,父亲和张老师十分重视中华人文传统美德教育。从孔融让梨到司马光砸缸;从孟母教子到岳母刺字;从郑和下西洋到孙中山推翻帝制……不论是父亲还是张老师,都讲得动情,讲得认真。偶尔老人也会给我们说一些陌生的名字,诸如牛顿、爱迪生、爱因斯坦、哥伦布、林肯、拿破仑等等,让我们的思想翅膀飞得很远很远。作为三晋大地上的乡村教育家,父亲有很多学生,散居北国草原南海天门。从他的言词谈吐中,我听得出来,在众多学生中,他对双池镇上的梁树棠最为器重,说“树棠是有出息的好苗子”。梁树棠不负众望,是双池高小毕业生中最早的共产党员,曾任中共灵石县早期县委书记。在树棠主持下,灵石县工作成为洪赵地区模范县,被晋西南区党委书记林枫同志誉为“树棠式的训练班”。

受上级指派,树棠去延安汇报工作,受到毛主席亲切接见,并当选党的七大代表,参加七大会议。我家和梁家是世交,关系密切。树棠夫人蔡大姐,是前面提到的和我父亲共同创办双池高小蔡景潭的长女,是我堂姐婆家的妹妹,我胞姐婆家的嫂嫂,我小时就跟上姐姐叫嫂嫂。树棠长期在外征战,我对他只有朦胧印象,但对树棠夫人及他们的孩子是很熟悉的。现在说姐夫,我的姐夫树椿,是树棠的胞弟。树棠是共产党,在外打游击。1940年,姐夫、姐姐随嫂嫂一家在后庄村逃难。阎锡山的部队就来捆绑殴打树椿,惊吓之中,树椿一病不起,含恨去世,时年21岁。这给我们两家带来莫大痛苦。战争是残酷的。太原解放前夕,时任晋绥八地委副书记的梁树棠牺牲在晋中战役中。非常痛惜的是在黎明前的夜战中,给兄弟部队误伤,因出血太多抢救无效而死,时年34岁。树棠的两个儿子都很优秀。长子梁济在天津当教授,次子梁湘是北京航空专家。我离休后进京看望蔡大姐,一进门,就叫嫂嫂。年逾八旬的嫂嫂一听乡音,就直呼我的小名。梁济听说我来了,从天津赶过来,见面就喊舅舅。我们50多年没有见面了,父辈、同辈长老都故去了,说不完的思念,道不尽的友谊,几代人的情感都结集在这难得的一聚。我向嫂嫂告别时,嫂嫂送给我一本由****题写书名的《梁树棠烈士纪念集》。

这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著作,将永远立在我的书柜里。五、面向北方呼喊追忆往事,是一种快乐,也是一种痛苦。让我们在复杂的情绪中继续感受老照片。纪姑娘告诉我,“文革”后期,韩嘉庆等几位同学来看望她父亲,那时生活很困难,她做玉米面托托就酸菜招待客人。这是她父亲和双池高小学生最后一次开心聚会。说到老照片上的几位老师,喜中有悲。伯藩恩师是在最困难的那个年代饿死的。而我的父亲则是康生在晋西大刮扫地出门旋风时,历史跟他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在三晋大地教育战线上倾注了毕生精力与心血的父亲,在生他养他的那孔窑洞里上吊离开了这个世界。还是上面提到的这位好人韩嘉庆,60年前从前方紧赶慢赶,赶回双池看望老师。当他得知我父亲的悲剧时,大呼:我来晚了,我来晚了!纪姑娘几十年来都住在老家,双池教育元老的悲剧她不会不知道,但在我们的谈话中,她对父辈中的不幸一个字也没提。或许是前辈大智若愚品格的遗传,我们会把心灵上的伤痛埋在深处,从来不去抱怨什么。对于这张老照片,我还有一些不了解。比如这是开学照,还是毕业照?是欢迎教师,还是欢送学生?或者是在搞一项什么活动?照片制作得相当精致,衬页上还盖着椭圆形印章,可能是摄制单位的标志。

印章文白,因年代久远,已无法辨认。老照片托版两侧歪歪扭扭地写着《增广贤文》上的两句古语:“富住深山有远亲,人穷街前未人问(李注:原文为穷在路旁无人问)。”所有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代表一个时代,记录一段历史。我与纪姑娘是首次见面。因为都是双池高小教师的子女,一见如故,不用寒暄,不需客套,非常亲切,十分友好。当我提出能不能把这张老照片暂时借给我,因为乡村缺乏先进翻拍制作技术,让我带回广西复制后,再把原件寄回来。纪姑娘爽快地说:“这有什么不能。你多复制几张,为历史留资料,为后人作纪念,这是对社会的贡献,也是对我们父辈的一个安慰吧。”一个月之后,我把原件及复制品寄回老家的当天夜晚,在绿城南宁明亮的月光下,我心里明白,无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运动,要保留历史资料是极其不易的。此时此刻,我用周身力气,面向北方呼喊:善哉,纪姑娘,您为故乡保存了一份珍贵的历史见证!2006年秋冬之交追记于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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