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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24 总 54 期

…… 古城涅阳……

彭禹廷逝世以后…

缉拿凶犯

杨天顺一伙三犯，在黄连树岗附近被惊散，各自逃命。

李魁彪第二天逃至邓县夏集。此时当地百姓已经得知禹廷被害的消息，人们见他脸上有血印，鬼头鬼脑，甚为疑惑。恰巧有人认出他是李魁彪，群众愤怒，拿起刀矛棍棒，只听一声呐喊：“都来捉拿杀害彭先生的凶手啊！”愤怒的人们就把李魁彪包围起来。李魁彪拔出手枪连发两枪，不料全是瞎火。李魁彪惊慌，用枪狠打马。马受惊，立身一闪，把李魁彪掀下马来。人们一拥而上，刀砍棒打，把李魁彪打成肉饼，割下了头，用盐腌上，装在牛笼嘴里。立即送到镇平自治委员会。

王国昌逃跑，不知去向（至今下落不明，民众引为历史憾事）。

杨天顺本想先回方城，再逃开封。黑夜中迷了路。第二天上午到了南召李青店，他记得黄川交代他的话，就去杨老庄打听，说黄川是杨三的亲信，曾允许他在此娶妻安家。杨老庄人却说：“这里没黄川，谁承当你，你找谁！”杨天顺走投无路，想到自己和白土岗区区长铁子明过去有交情，就到白土岗来见铁子明。铁子明是回族，板山坪人。是南召自治领袖李益闻的得力助手，为人正直，崇拜禹廷，过去曾多次来镇平，与杨天顺相识。如今见到杨天顺惊魂落魄，突然到来，顿生疑惑，问：“天顺，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彭先生来了没有？”杨天顺随口答：“彭先生在后边，让我先来说一声！”铁说：“好！坐下，先喝茶。”突然，电话铃响了。铁子明接电话是县里打来的，传达刘督办的命令：“彭禹廷被护兵暗杀，立即派人把守路口，缉拿凶犯。”铁子明放下电话，怒视杨天顺，严词质问：“你是彭先生的卫士长，彭先生被害你不知道吗？怎么你一个来这里？”问得杨天顺脸色苍白，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怕再追问，暴露自己，便扭头拔腿夺路而逃。铁子明立即瞄准杨天顺的腿部‘砰砰’两枪，杨天顺中枪倒地，民兵一拥而上，将杨天顺捉获捆绑，当即押送镇平。

审讯杨天顺

为了查清这一谋杀案的内幕，力求安全保密，在侯集山陕馆桂花院对杨天顺进行严密审问。杨天顺被卫士侯仙峰等押到院中，刘书云、张梦华、赵秩岑、王金声、王金铎等都怀着悲愤的的心情参加审问。赵秩岑主审，未开口就痛哭失声，好一会才擦干眼泪问：“杨天顺！谋害彭先生，有你没有？”杨天顺明知无法抵赖，就答：“有！”赵问：“彭先生哪点儿对不起你了？你为啥要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啊？”杨低头不语。赵秩岑外号“赵善人”，一向温文尔雅，此时却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上前抓住杨的头发：“你说呀，究竟为啥呀，彭先生咋对不起你啦？”杨说：“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彭先生。”赵又问：“谁叫你害彭先生呢？怎么害的？”杨又低头不语，赵再三追问，杨仍咬着一句话：“我不是人。”就是不说和谁同谋，怎样策划。王金声火了，手持一把小刀，照杨的腿上用力一扎，骂道：“×你妈！你吃蝎子牙了？你说不说？”杨唉哟一声，仍咬牙不说。王金铎急忙上前，用手按住伤口，为杨止血。轻声说：“天顺呀，你想想，彭先生对你那么相信，你们害了他，不说，对不对？行不行？不说要千刀万剐，你岂不多受罪，说了，可适当从宽，你说，是不是？”杨眼里渗出泪水说：“我后悔呀，我说。”于是交代了谋害的全部过程。最后特别供称：

“这主要是受杨瑞峰和黄川的唆使。黄川拿着省政府的委任状，是省政府的特派员，是奉省主席的命令来处置彭先生的。”在场的自治领导都大吃一惊，特别是赵平甫和王金声更为害怕，想不到省政府，竟插手谋害彭先生，不敢声张，决定保密，不向全县人民公布审问情况，决定将幕后主犯杨瑞峰捉拿审问。

（侯仙峰亲历忆述）

审讯杨瑞峰

杨瑞峰自禹廷被害后，心里又高兴、又惊怕，他故作镇静，伪装好人。在人们积极营救禹廷时，他也表示得特别‘积极’，又是献药，又是献方，还特意从街上买只白鹅，抱去给禹廷进行人工呼吸。看来真是一副菩萨心肠，救世观音！及至抢救宣告失败，遗体入殓，停柩东关，接受吊唁时，杨瑞峰早就准备齐了，第一个前来吊唁。鞭炮、香表、火纸、猪肉、礼条满满高高地堆在‘八仙桌’上，雇人抬着桌子吹着唢呐、奏着哀乐来到禹廷灵前，朝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接着嚎啕大哭：“彭先生啊，你怎么撇下老朋友走了！你不能走呀！”旁边有些人切切私语：“不亏人家和彭先生是老朋友，礼多么重啊！”几位自治领导人却心里明白：披着人皮的狼自投罗网来了。正在杨瑞峰急于挤出眼泪时，陈性之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团丁一拥而上，扭住杨瑞峰。杨瑞峰狂叫：“我来给彭先生吊孝，你们还讲理不讲理？”陈性之怒斥：“杨瑞峰，你别装好人了！你干的啥事，你自己明白！”

杨瑞峰被押到侯集山陕馆收审，赵秩岑一再询问，杨瑞峰一言不发。人们怒火满腔，赵秩岑说：“打！”一阵皮鞭，杨瑞峰皮开肉绽，仍咬紧牙关。王金声说：“烧！”一封火香放在杨的皮肉上，问：“说不说？”杨瑞峰疼不可忍，大叫：“你们逼我，我可说了！”王金声挥挥手，拿开火香。问：“同谋的有谁？”杨瑞峰说：“有刘书云、王金铎、王金声。”王金声大怒说：“狠打！”杨瑞峰说：“越打我，我越咬！”陈性之把杨天顺带上来，杨瑞峰躺在地上装死。王金铎把杨瑞峰提起来又摔在地上。说：“耍什么无赖？快说！”杨瑞峰死狗般躺着。王金铎对杨天顺说：“天顺，劝劝你三叔。”杨天顺说：“三叔，就这了，说吧！”杨瑞峰忽然瞪圆贼眼，怒道：“顺娃！你可把三叔咬上了。好！骨头是我的，肉是你们的，随便！”王金声骂：“我×你妈！你算啥英雄？”杨瑞峰恶狠狠地说：“我不是英雄，是奸雄！”狗嘴里掏不出半点象牙。人们无比愤慨，要求千刀万剐这伙丧尽天良的凶手。

凶犯受刑

杨天顺和杨瑞峰被钉在侯集西门外南北两个十字形的木桩上，旁边放着两把小刀，远远近近的人愤怒地从四面八方赶来，围得水泄不通。有的爬到树上，有的站在寨墙上看。人们拿起刀，一边扎、一边骂：“谁叫你害彭先生？”有个老人冲上前去，从杨瑞峰身上割下一块肉，用刀尖扎着塞进他的嘴里，杨瑞峰本能地嚼了嚼。人们问：“香不香！”杨瑞峰还回答说：“香！”人们痛恨得简直无法表达。你一刀，我一刀，终于把杨瑞峰割死了；钉在南面十字柱上的杨天顺则因伤势过重，奄奄一息，未经刀割就断气了。人们怒犹未息，用刀剖开二贼的胸膛，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狼心狗肺！最后人们把二贼的头割下来，用盐腌上，送到县城东关，准备祭奠彭先生。其它被供出的参与谋害的五个马弁和店主张金川，还有石佛寺的毕裕佛都被拉到侯集西门外乱葬坟中枪决了。

为了表达对凶手们的痛恨和对禹廷的哀思，镇平城乡民众到处哭着传唱：《骂贼歌》：

“杨瑞峰，你把良心坏！杨天顺，你把主子卖！

二人同谋，背地约刺客，来把先生害。痛伤怀！

二二年，阳历三月间，二十五，正在五更天，

刺客们，暗下毒手，旅长把命断！真可怜！

瑞峰，他不该！天顺他不该！把主害，太不该！

魁彪逃邓县，到下集，把命断，罪活该！

天顺跑南召，通缉抓回来，不承认，火烧鞭子排，

受刑不过，说出真情来，坏蛋们，都把良心坏，

同把先生害，审问后，拉出西门，个个用刀裁，

罪应得，人心快，痛伤怀！”

讣 告

禹廷遇害营救无效，至第三日，只好治丧，自治委员会发出《告全县民众书》

“我们全县二十八万最亲爱最连心的父老兄弟姐妹呀！我们全县信如活佛依如长城敬如神明的彭禹廷先生，前天突然被宵小辈所谋害，消息传来，全县简直和天塌了一样。在此惊天动地，莫知所措的百忙中，本愿集合大家在一块，老老少少哭谈哭谈，怕的是耽误了大家做活，所以只有文字上略谈几句吧。”

大家老少都知道咱县这三几年来，白天安安稳稳做活，夜间安安稳稳睡觉，能穿咱们的粗布衣裳，能吃咱们的粗茶淡饭，晚上开着门睡，也不怕贼偷，路上丢了东西，也不怕人拾，咱们父老兄弟妻子老小团聚着，过这样太平的日子，不是彭先生的精神热血换来的吗？这是老少女子妇孺所深知道的。回想在那三年前，土匪掳掠烧杀是多么厉害！闹的我们田地荒了，房屋烧了，财物牛驴都抢走了，进寨寨已破，进城城又陷，真是飞天无翅，钻地无门，受不尽那暗无天日的惨痛苦楚！现在比比从前，真是天上地下，有心的人谁能忘了呢？

三年前，还有那万恶的匪式军队，天天要钱、面、米、麦柴、草、麸料、鞋袜、车马、夫子、枪械，许许多多的东西。匪没来，他们使不尽的威风；匪来了，他们迟延不去打；匪去了，他们赶快去搜财物，派吃喝，不说张家通匪，就说李家卖枪，飞刑吊打的要钱。其实那些通匪买枪的，和他们通声气，送礼物，却安安生生过好日子。唉！说不尽那暗无天日的惨痛苦楚。现在我县已有自卫能力，匪式军队根本就不敢入镇平境，想想我们每年多省多少钱，少死多少人哩！

三年前，还有贪官污吏，劣绅士豪，互相勾结着匪式军队，不但假借名义，派款、加赋、加税，还要浮派浮收，额外需索，稍迟一点，就是罚办打押，逼得咱们典产卖物，日不聊生。不但婚姻田产、偷盗斗殴等案，谁有钱谁盈，即抢杀匪犯亦受贿卖放，反令重害我们。衙门之班规钱、堂份钱、打到钱、挂号钱、息钱，甚至打亦要钱，枷亦要钱，押着更要钱。而劣绅等又从中翻云覆雨，敲诈撞骗。酒肉果品，谢不尽的人情，穷年累月，又不知耽误多少光阴！俗话说：“屈死莫告状”，又说：“县三月，府半年”，这些暗无天日的惨痛苦楚，现在不是都没有了吗？

大家现在知道，解除了以前许多的痛苦，来过这安居乐业太平的日子，都是彭先生的功劳，但是彭先生的心理还是不满足，彭先生还想进一步叫我们过那天堂日子，永远的享快乐幸福。

大家要知道彭先生是一个革命的伟人，地方自治的导师，三民主义的实行者。彭先生怀抱着叫我们中国人人过太平日子的志向和办法，因为彭先生是镇平县人，所以他于十九年前秋天回来办自治，想叫我们镇平人先过天堂的日子，谁知道那时我们县里坐着贪官，驻扎匪式军队，他们是叫咱们入地狱的，彭先生是叫咱们升天堂的。所以彭先生和他们势不两立，整整奋斗了几个月，方把匪军赶走，贪官铲除了。以后，彭先生领导着大家办起自治了。大家想想，彭先生是何等勇气，何等毅力，真堪令人钦佩呀！

彭先生想出来的‘自卫’、‘自治’、‘自富’，各种救地方救国家的办法，好比那上天堂的梯子，彭先生这二三年苦心努力，日夜不安，都是要为咱们造上天堂的梯子，有的已竟做出成效，尚未做到十分完善的地步。就是练民团、清户口、修道路、造森林、积义仓、兴教育、禁烟赌，设调解会，改良丝绸，农民借贷所等十几样，有的正在进行，尚未办出相当成效的，就是丈地亩、设工厂、恤孤养老、放足、卫生、改良农业、设立合作社及乡村师范几样。如果这许多事都办好了，咱们大家就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路走，把都市上的热闹繁华样样都挪到我们乡村来。并且有知识有能力了，教人人都能大发财源，这岂不是很快活的天堂吗？彭先生常说道：“办自治能叫大家‘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又说‘家家都有饭吃，个个都是好人’。其期望我们过这种太平景象的日子，尧天舜日的世界，实在是叫我们难忘呀！

现在我们万想不到，彭先生尚未完全达到目的时候，就中途和我们永诀了！这真是我们的大不幸啊！彭先生死的原因，大家都知识是被那天良丧尽毫无心肝的劣绅杨瑞峰、毕裕佛等贿串杨天顺等谋害的。他们为什么要谋害呢？就是因办理自治，是我们民众唯一的生路，彭先生是进行自治的导师，他们眼看我县自治快要完成，他们永无刮剥地方宰割民众的机会了，故不惜千方百计下此毒手，惨害我导师，破坏我自治，以期恢复十九年以前的黑暗昏乱状态，他们好大肆淫威，为所欲为！可见彭先生之死，是为救地方而死，为救三十八万同胞而死！那些谋害彭先生的宵小，表面看来，是害彭先生一人，究其实际是杀我们全县民众，所以他们不仅是彭先生的仇人，实是我们全县的公敌，即寸解万段，焚身碎骨，亦不足以尽其罪于万一，真堪痛恨极了！

我们亲爱的可怜的三十八万父老兄弟姊妹们，彭先生已经去世了，彭先生未完的责任已竟放在我们肩上了！不要灰心懈怠，不要痛哭流涕。我们要认清彭先生给我们指示的明光大道——自治，是中华民族唯一的生路，救国的唯一方法。办理自治，人民就能安居乐业，否则人民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县若不办理自治，恐怕早已变成邓县的庙沟了。哪还有现在的太平景象？比方过日子吧，我们办自治，就是过日子，办就能过，不办就过不成，彭先生是当家人，现在当家人死了，难道说我们的日子就不过了吗？不用说，还是要过的。现在，一般土匪，劣绅、贪官、污吏……正希望我们不办自治,他们马上就可以横行起来,任意蹂躏.所以我们要抱定决心,誓遵彭先生的遗教,继续努力,各事照常进行,并本着彭先生的缩小三民主义,拼命前进,发扬广大,以完成彭先生未竟之志。即不啻我们三十八民众俱化为彭先生，则彭先生虽死犹生，含笑九泉矣！试观孙中山先生病故后，诸同志再接再励，卒完成北伐，统一全国，即是我们的榜样。我们最亲爱最密切的三十八万父老兄弟姊妹们，我们要认清，要下决心，勇往直前，努力干去！前进是生路，后退是死路。我们要干！干！干！

镇平县自治委员会启 三月二十七日 谭学禹

（本文选自谭学禹先生所著《彭禹廷传》一书。题目略有改动）

源：《百年镇平》（林立功、阎英明、刘剑朝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