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颢,字伯淳,河南伊川人,与弟弟程颐并称“二程”。因长期在洛阳讲学,传统称们学派为“洛学”。死后太师文彦博题墓表,称“明道先生”,后来学者皆尊之。
一.天理与道1.经以载道
北宋儒学是以“文以载道”来针对当时的华靡的辞章之学;
二程是以“经所以载道也”来针对训诂学风。
溺于辞章,其浮华之词、新奇立意只是悦人耳目;溺于训诂,以自己见解评判先儒,曲解其意,并以此为己功。
二程的“经所以载道也”是以文章、训诂、佛老为对立面的。
2.道学
二程所阐发的“道”实际上就是儒家的精神传统。圣人之道在孟子后就中断了,他们认为自己在一千四百年后重新发现了这个圣人之道,以及求圣人之道的学说,此即为“道学”。
"道"又称作“理”,“理”为二程哲学的核心思想,这也是把这一时期的新儒家称之为理学的根本原因。
程颢认为的理是一种贯通宇宙和社会的普遍原则,在他看来万物一体、天人合一的基础不是气,而是理,道和物永不分离,道不在物之外,而是普遍存在于一切事物中。
具体来说道有四种:
1.天道:自然法则
2.物理:事物的内在本质和规律
3.义理:道德原则
4.性理:人的道德本质
后来程颐提出“性即理”,认为人性上通天理,后来理学家也认同这一观点,不过程颢并未提及此法。
3.形而上和形而下
二程十分注重形而上和形而下的区分。
凡是感性的、物质的东西都属于“形而下”;凡是抽象的、一般的存在都属于“形而上”。
感性的存在普遍为“形而下”,只有用理性才能把握的东西才是“形而上”。
他认为《系辞》“一阴一阳之谓道”并未真正区分形上形下,因为阴阳不过是流转的气,是属于形而下的存在,不能称之为道;而“形而上者之谓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则很好区分了形上形下。“道”和“理”不是感性的实体存在,只有用理性思维才能把握,所以要“人默而识之也”。
从哲学思辨来说,必须要区分形上形下、一般和特殊的关系;但从实际存在来说,要明白道和器不是割裂对立的个体,道不离器,器不离道,普遍原则的道存在于每一个事物之中,“道之外无物,物之外无道”,所以人的认识要在人伦日常中见道,要在一切具体事物中认识到宇宙本体。
传统儒家的天人合一在二程的“天人一理”中找到了新的存在形式,从思想上来看,二程把人类社会的法则和道德夸大为具有宇宙本体意义的法则,是一种唯心主义;从另一方面看,由于肯定了宇宙的规律,其理论性思维是存在一定价值的。这个体系既有虚构和臆造,又包含着人类认识的合理的内核。
二.浑然与物同体1.“仁”之境界 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
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
先秦儒家所强调的克己复礼的道德修养和博施众济的人道主义,并没有达到“仁”的最高境界。程颢认为这些只是“仁”之境界的表现形式,而不是“仁”之境界本体,“仁”的最高境界就是“以天地万物为一体”。程颢的这个提法和周敦颐的寻孔颜乐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寻找儒家的最高精神境界。
这个最高境界的基本特征就是把宇宙和自己看作一个整体,宇宙的每一部分都和自己有联系,甚至就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此境界中,“我”已经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宇宙的一份子。
2.与张载异同
程颢关于仁的思想和张载的“民胞物与”是相通的。《西铭》中也强调把宇宙中的每一部分都看做自己的一部分,从而达到与宇宙为一体的“大其心”的境界。程颢的仁学也受到了张载的影响,他自己说过“《西铭》,颢得此意。”
不过程颢和张载也有所不同。
《西铭》体现的是一种气一元论哲学,其中的人生态度和境界是与穷神知化的理性思考联系在一起的;程颢则强调个人的主观感受,他认为仁者不仅仅要把自己“看成”宇宙的一部分,而是从主观认知上感受到自己是宇宙的一份子,更多基于心理的神秘体验。
只有到达这种境界,人就会自觉的遵守道德法则,而不是强行压抑自己的情欲去实行道德,由此才能得“仁之体”,得到“大乐”(孔颜乐处)。这种快乐并不是一定要在贫贱处境中获得,而是在贫贱中更能够体现此种境界的意义。
三.定性说1.《定性书》
张载曾写书信问于程颢,认为“定性未能不动,犹累于外物”,程颢作书回答,后来道学家将回复称之为《定性书》。后来朱熹曾向他的弟子解释说“定性”就是“定心”,可以看出,《定性书》的内容就是讨论通过修养来实现人内心的平静与安宁。
按照张载的说法,内心不平静主要是因为外在事物的干扰和侵犯,但是又无法彻底隔绝根除万物。程颢认为定心的方法绝不是使心停止思考活动,更不是对外物不做任何反应,而是要:
夫天地之常,以其心善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故君子之学,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
“廓然大公”指的就是去除人内心的私欲。人应该接触事物,但个人情感应当顺应万物的自然规律。圣人的“无情”只是没有个人利害得失,他的情感完全顺应万物的来去,所以“无情”,这就是“定性”的境界。
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
2.定性方法
程颢的定性方法,主张“内外两忘”,其核心是超越自我。这个修养方法继承了孟子的“不动心”,吸收了道家“无情以顺有”,佛教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等修养方法。强调人虽然接触万物,但内心不执着,不留恋于事物,从而能够使心灵摆脱外物的纷扰,达到自由和安宁的境界。
此修养方法也体现在程颢的格物致知上,情顺万物,以物之当喜怒而喜怒,这样就能达到定而不动的境界,也就是“无我”之境。
以物待物,不以己待物,则无我也。
四.诚敬与和乐
程颢的修养方法主要是“诚敬”,与程颐相比,程颢虽然也主“敬”,但理解有所不同。程颐主张的敬是内心的敬畏和外表的严肃。但是在程颢看来,只强调敬为严肃,难免陷于拘谨,不能达到自由活泼的境界。一方面他强调以“诚敬”存养,不必处处检防;另一方面,在用敬的时候,要“勿忘勿助”,不要过分把持。
敬必须要和自然结合起来,既要克己复礼,又要安乐,所以他提倡要“放开”。这些思想和程颐不同,不仅在于修养方法不一样,根源在于二者追求的理想境界不同。程颢理想的境界是敬乐合一,任何对敬的过分强调都是对和乐的损害。正是由于对于诚敬和乐境界的追求,导致程颢语录中有很多主观体验的感叹,这是只有达到和乐境界的人才能够体会到的。
五.性与心 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人则谓之性。
“体”并不是体用相对的体,而是指变化流行的总体;
“神”指各种具体的运动变化;
“道”指天地各种变化所遵循的规律;
“性”指天所赋予人的本性。《中庸》讲“天命之谓性”,程颢的这个说法直接来源于《中庸》。
1.性善性恶
在程颢看来,传统的性善论把恶完全看做后天的环境影响而产生的,他认为人性是由气禀决定的。气禀有善有恶,所以人性也有善有恶,既然善是先天的,那么恶同样也是先天的。正如水一样,清水是水,浊水也是水。
孟子等人所说的纯善无恶之性只是“继之者善”,而不是“成之者性”。“继之者善”只是阴阳二气的流行,是并未凝聚成物质的阶段,而成之者性是具体事物获得了自己的属性,所以程颢说孟子并没说出真正的人的本性,而是再说天地之性,但现实中的人性掺杂着气质之性。性是由气禀所决定的属性。
2.修养功夫
性之善恶虽然是气禀决定的,但不是不可改变,正如浊水可以变成清水。
修养过程中,理气交相胜,义理克制客气则为圣贤,反之则为小人,关于“客气”的概念程颢并未详细说明,大概泛指感情欲望和情感。
《尚书》的《大禹谟》中有四句话“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这四句话在《尚书》中的意思不太清楚,但从宋明儒学的角度看,前两句说的是感性和道德意识的交织碰撞,后两句则是在存理去欲的方法。后来的理学家为了树立权威,将这四句成为尧舜孔孟相传的十六字诀。
3.二程差别
近代以来很多学者认为,虽然历史上把程颢和程颐并称“二程”,并把二人学说共称“洛学”,但实际上二者的学风差别很大,这些学者认为这些差距实际上就是后来“心学”和“理学”的差别,认为程颢是“心学”的源头,程颐是“理学”的源头。
比起弟弟程颐,程颢注重的更多是内在的主观体验,而轻视外在的知识,但这并不像后来心学所倡导的“心外无理”,而是追求的精神境界不同,这种不同,并不是后来“心学”和“理学”的分歧所在,程颢的思想和程朱理学代表了完全不同的精神境界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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