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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第一次走进大学校门，还是北京大学，在校门口仰望牌匾，范国梁幸福得“有点晕”。

▲《论语》选读是热门课，100多人的大教室坐得满满当当，像老范这样的旁听生只能站着听完两个小时。

清晨七点的香山山麓还有些清冷，52岁的范国梁走出租住的小屋，搓了搓手，裹紧衣领，沿着高低不平的小路走了一里多地，坐上进城的公交车。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后，他准时坐在了北京大学文史教学楼的课堂里。

范国梁是北京大学的一名旁听生，而半个月前，他的身份还是浙江省兰溪市香溪镇菜市场的一名菜贩。

老范来北大旁听，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因为家里穷他只读了3年小学，辍学后与家人卖菜为生，如今奔波劳苦一年也就能积攒个一两万块钱。但他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放弃读书、自学，家中收藏的各类书籍有三四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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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因为房间暖气坏了，被冻感冒的老范坚持爬起来，往口袋里塞上包子出门上学。他的一日三餐基本就是馒头、烙饼、包子，小屋桌上的电脑、打印机和电饭锅都是新买的，这些设备连同房租已花掉他的大半生活费。

▲在北大第一任校长严复雕像前，老范深深鞠了躬。他说：严老主张“兼容并包”办学，我一个菜贩子有幸能来到北大听课，感激、感激。

范家是镇上的大家族，2008年老范研究家谱时发现，他竟然是宋代理学思想教育家范浚的第28代孙。从此，他迷上了范浚的著作，收集了多种版本的《范香溪先生文集》细细研读。“但我并不能完全领会文言文的意思，尤其是老祖宗的有些作品没有断句，很发愁的。”老范挠挠头说。

去年9月，一个叫柳哲的北大老旁听生在修柳家族谱时，发现《范香溪先生文集》里收集着一篇涉及自己祖先的佚文，通过网络留言，柳哲与老范搭上了话，二人一来二去成为好友。闻听老范正为自己古汉语水平不高而烦恼，柳哲便动员他来北大学习。“听说北大很欢迎旁听我才敢来的，我想既然要学就要到最高学府。”老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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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中文系老师高路明的课，老范觉得获益良多。课后老师还耐心解答他的问题，老范除了连声感谢，能做的只有帮老师擦黑板了。

▲即使是学生食堂的饭菜老范也觉得太贵，为节省开支他只买了两个馒头，就着自带的茶水将就了一顿中饭。

今年元宵节还没过，范国梁便将菜摊交给妻子，独自乘火车来京。“没和老婆细说出去干嘛，只说到北京看看有什么发展。”范国梁解释说，妻子知道自己喜欢读书，梦想读大学，“就算知道了，但我是来学知识，我想老婆孩子会理解的。”在柳哲帮助下，老范在香山公园附近村子里租了一间10平方米的小屋，月租700多元。“条件是差了一点，但这里离北大还算近。”

2月21日，范国梁收拾整齐，平生第一次迈进北大校门。“我在校门口望着那块牌匾很久，不敢相信我一个卖菜的农民真能到这里读书。”在浙江同乡、北大的张信根老师帮助下，老范拿到了本学期中文系的课程安排，旁听的第一堂课是中文工具书。“刚进教室，大学生们看我的目光蛮惊讶，我也蛮紧张的，但老师一开讲马上就放松了。”老范说，中文工具书这堂课简单些，有以前的底子还听得懂，但后来旁听的《论语》、《诗经》选读就有点迷糊了。“慢慢来吧，我也不是修学分，知识不管多少，装到脑子里就是自己的。好在北大倡导包容，老师同学们没有嘲笑我，其实来之前我是很纠结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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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来北大时间不长，老范对图书馆已是熟门熟路，只要是关于范浚的材料，他都想借来研究。

老范发现民国出版的《范香溪先生文集》与自己收藏的范氏宗谱中的记载有很多出入，他决定通过两年求学校正出一部最正确的版本来。

一个多星期，老范已把北大摸了个遍，哪儿有食堂，图书馆在哪儿，什么教学楼在哪儿都门儿清。“就是吃饭太贵了，一碗面条要7块钱，吃不起。”老范家境不富裕，四个孩子只有一个已经工作，还有三个在读书。这次他从家里带来了1万多块钱的积蓄，本想坚持一年，但现在已用掉一多半。即使如此，老范还是咬牙花3000多元买了电脑和打印机，一方面学习，一方面便于与家里和外界交流。“我想把每天的开销控制在10元钱之内。实在不行了就去捡废品，我以前也干过的！”老范坚定地说。

老范说他打算在北大旁听两年，借助北京各大图书馆的馆藏资源重新修订《范香溪先生文集》。甚至，将来想像老祖宗那样专心做学问，靠写文章赚稿费。“我们族里出了不少文化人，我也行的！”（文/图李继辉 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