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晚期,海盐有个沈氏家族,父亲沈锡华、长子沈玉麒、次子沈能虎,各自创有不凡业绩,名闻遐迩。海盐人称之为“沈氏三杰”。其中沈能虎声名最响,他是洋务派人物,曾从李鸿章攻捻,官至直隶通永道,并历任轮船招商局会办、总办等职务。本文根椐嘉兴文史研究馆提供的《沈能虎资料汇编》、及其他有关资料,整理沈氏家族的背景、主要的从政经历及业绩,以及他们与李鸿章、盛宣怀等人的交往。
父亲沈锡华
沈锡华(1808—1878年),字问梅,官历常熟、吴江知县。据清史记载,昔日太平军攻克苏州,苏城官员或毙命、或逃离、或隐匿乡下,沈锡华受命于危难之际。代理吴县知县,“招抚枪船”,昼夜亲自率领巡防,最终“贼踪靡定,十室九空”,“市廛复业”。
清咸丰七年(1857年),沈锡华到苏州吴县任光福巡检司,光福这地方地势偏僻,匪盗出没,百姓困苦。他到任后“革除规费、约束吏役”,深入基层,安心守责,赢得“颂声四起”。咸丰九年(1859年)秋,震泽县发生乡民抗粮事件,民众集聚,“环伺城外,衔接十数里”,随时会发生大规模流血事件。当时江苏巡抚派沈锡华前去处置。沈锡华去后,即令撤走弹压士兵,与民众对话,经调解,化险为夷。沈锡华的才干深得两江总督曾国藩、江苏巡抚李鸿章的赏识,两人同时以“守洁才优,司勤耐苦”保奏举荐。同治二年(1863年)正月,沈锡华调任吴江县知县。为“官勤则民逸,官苦则民乐”。在沈卸任离职时,吴江百姓“攀附如归,父老多泣下者”。后来,绅士多次联名上书,要示他再任,一年后果真再度任吴江知县。同治九年(1870年)六月,调任常熟知县。后以“劳疾乞归。”离任后的沈锡华并没有回老家,而是寓居古城苏州。沈锡华虽只是个七品芝麻官,但他清洁廉政、惠泽百姓的政绩,赢得了后人的尊敬,被修志者载《江苏省志》,被修史者载入《清史列传》。
沈锡华晚年生活在苏州,今苏州沧浪亭“面水轩”匾额为其所撰,沈写的匾额,配的是状元洪钧题的“面水轩”联:“徒倚水云乡,拜长史新词,犹为羁臣留胜迹;品评风月价,吟庐陵旧什,恍闻孺子发清歌。”这位洪状元联是讲,北宋诗人苏舜钦遭贬至此,筑了沧浪亭,欧阳修还为此作了《沧浪亭》长诗。这种大文人隐居之胜地,挂的是沈锡华父子所撰的匾和对联,可见沈在苏州的地位非同一般。还有沈氏家族与冯桂芬、俞樾、李善兰、周闲、费念慈、赵烈文等名家多有交往。俞樾《春在堂楹联存录》中收有沈氏多幅楹联,也侧面反映了沈氏家族的地位。
长子沈玉麒
沈锡华膝下有二子。长子沈玉麒(1838—1919年),字旭初,号味似,晚号味叟,别署味似斋主人。玉麒科名似最多为廪生一级,清名人与科考等资料多未见载。盛康札上款人寅生,应为玉麒号,为杨同甫《清人室名别称字号索引》著录。沈能虎兄。曾入李鸿章幕,后任江苏候补道、电报局总办等职。与弟沈能虎同为李鸿章幕僚深得李氏器重,是李鸿章手下得力谋士。1863年沈旭初随李鸿章收复苏州时,太平军海盐守将李文楚表达了降清意愿,李鸿章即派沈旭初回海盐与李文楚联系。沈旭初果然不辱使命,顺利完成任务。这段经历在苏州瓶山书社所藏海盐同治进士朱丙寿信札一通,受信人海盐沈旭初,与父沈锡华的信中可见一斑。
信札上写道:“廿一日承枉顾,下日早又荷赐示即行,不克亲送台旌,至为歉仄。”可知沈旭初廿一日曾拜访朱丙寿于海盐。“吉旋后,维閤第康胜如颂。”两日后,朱丙寿写信告知他们,海盐家中一切平安。信中还问及:“吴门近状如何?兵队不致滋扰否?大局不定,恐难宁谧”等。据文献记载,1863年12月4日,苏州被清军收复。如此说来,此札应写于1863年12月23日,当时苏州刚被收复二十天,时局动荡,致使朱丙寿为此担忧。沈氏父子随李鸿章攻克苏州后,李即举荐沈锡华为吴县知县,管理历经兵燹的吴县。而沈旭初以江苏候补道仍居李鸿章幕。时值苏州刚收复,战事紧张,为什么身为李鸿章幕僚的沈旭初会只身来到仍被太平军控制下的海盐呢?而海盐守将李文楚又恰恰在沈旭初离开海盐,赶回李鸿章幕的同一天降清呢?有研究者认为:沈旭初此次返乡,肩负着联络李文楚降清的重任。当时苏州收复,李鸿章便将战略重点放在收复嘉兴各城上。恰在此时,海盐李文楚向清军将领表达了愿意降清的愿望,正中李的下怀。这让李鸿章想到了家在海盐的沈旭初,立即委派沈回老家与李文楚联系,促其尽早降清。而沈旭初也不辱使命,在好友朱丙寿等人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任务,于1863年12月21日到朱丙寿家辞行。次日,沈旭初回苏州后,即向李鸿章报告一切。当日,李文楚遵照与沈旭初达成的协议,向清军投降。从时间上来说,节点完全吻合。由此可见,此札作为这段历史之佐证,其价值不可估量。
那么,写信人朱丙寿是谁?朱丙寿,(1836——1914),字笙鹿,号少虞,清同治四年(1865年)进士,曾任户部主事,广东潮州府知府。返乡后著作为主,有《梦鹿庵文稿》一卷、《喻荫山房吟草》四卷等,重修朱氏宗谱二十卷,现收藏于上海图书馆。在海盐县武原镇建宅,内置朱园 (现海盐宾馆址),为清末海盐首富。是海盐县历史上唯一的状元朱昌颐的族嗣。一九三二年陪伴韩国独立党领袖金九先生从嘉兴到南北湖避难的朱桂蕊就是他的长孙女,也是嘉兴名人禇辅成的儿媳妇。
朱丙寿和沈旭初是什么关系?查阅朱丙寿弟海盐名士朱彭寿的《安乐康平室随笔》记载,己未(1919年)月,(朱彭寿)挽世丈沈旭初观察玉麒联:“偕先子为总角交,忍忆吴门旧谊。与令兄皆公辅器,又惊鲁殿陨灵光。”意思是讲沈旭初和朱彭寿之父幼年时在老家海盐曾一起玩耍,后来又到苏州结下旧谊为证。看了挽联后,再看朱丙寿给沈的信上称谓为“世兄亲家”,原来他们两家是世交亲戚关系。
次子沈能虎
沈能虎道光二十二年(1842)生,字子梅,号怀景、秩侪。初以海宁州监生奉调徐州淮军,跟随李鸿章平捻,多次立功,并以明干耐劳受李鸿章赏识,先后受到李鸿章、曾国藩等人的保荐,于同治五年(1866)授遇缺即补知县,又于同治七年(1868)授直隶州候补知州,同治八年(1869)任江苏候补班前题补知府。光绪三年(1877),沈能虎北上天津,加三品衔以道员归吏部选用,并于次年授直隶补用道员,光绪十年(1884),朝鲜发生甲申政变后,沈能虎在李鸿章的授意下与在壬午兵变后被清兵逮捕的朝鲜大院君李昰应就回国问题进行接洽。光绪十一年(1885)因参与创办沿江沿海电线案,加二品顶戴。
那么,沈能虎是什么时候任招商局任会办的,在夏东元所著《盛宣怀传》,(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中可见,上海图书馆留下的十多封沈能虎和盛宣怀的通信。
1873年,招商局已形成了由唐廷枢、盛宣怀等四人组成的领导班子。在任命之前,早与盛宣怀交好、在李鸿章身边任幕僚的沈能虎就致函盛宣怀:“顷见唐会廪,请执事会办漕运,以匡云翁之不逮,爵相旁批,漕运、拦载及一切规画事宜均会同商办,云云,只此两语。全权在握……”(据《盛宣怀实业朋僚函电稿》)这封信上讲,盛进招商局虽是唐廷枢提名,但负责漕运、揽载及招商局的一切“规画事宜”的实权(“只此二语,全权在握”)是他和朱其昂推荐的。从这封信中,就可以看出沈盛两家的关系是很不错的。1878年,盛也曾对沈能虎抱怨说:“职道在局除却为难之事,绝未一语会商,局内视为无足轻重之人。”看来,的确如此。
光绪十一年(1885),盛宣怀受命担任轮船招商局督办,岂料,李鸿章又委派了与盛宣怀不和的马建忠为总办。当时招商局会办只有马建忠和谢家福两人,谢家福因身体方面的原因,无法承担繁重的局务,仅负责招商局运漕事宜,其他都由马建忠管理。这让盛颇为不快,他在1888年致沈能虎的信函中说,李鸿章信任马建忠,“似己不放心敝处”。“眉叔宪眷日好一日,局务意在责成一人。弟亦将若赘疣,昨从三年期满廪辞,请另派督办。”足见这时盛宣怀与马建忠的斗争越发激烈,已到了不愿与其共事的地步。但盛并没有放弃与之斗争的决心。次年,盛宣怀又调任山东登莱青道和东海关监督,既是烟台供职的政府要员,又是招商局的全面管理者。接到调令后,他便推荐当时尚在丁忧的沈能虎担任会办。沈能虎到任后,盛宣怀对招商局几位会办重新进行了职能划分。沈能虎起初主要负责保险、煤料、案股相关事务。进局初,沈能虎就对招商局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这些措施在客观上起到了有利于招商局的长期经营与发展的作用。沈能虎的办事能力很强,引起马建忠的嫉妒。马建忠为了独揽大权,想方设法要将沈能虎排挤掉。这也引起盛宣怀的不满,1891年9月20日盛宣怀在致谢家福的信函中说:“眉叔恣横无忌,知其迟早必败。”好在沈能虎行为处事相当谨慎,马抓不到他什么把柄。为掌握招商局情况,盛宣怀还安排沈能虎将局中事务随时函告。1891年,盛宣怀在致沈能虎的信函中说:“眉叔屡言兄与诸君不能商筹公事。”要沈改正缺点,团结局员,以争取在适当时候取代马建忠之位。不久,马建忠离局,沈能虎升任总办。盛又函告沈能虎:“马建忠离局以后,撤马亲信王子平、沈卓峰、周锡之等人。”又批评马说:“招商局不及从前,搭客尤吃亏,皆无稽之谈。”由此可以看出,盛宣怀已做督办并撑有实权。1891年则马离任后,沈能虎已执掌实权。
沈能虎在担任招商局会办的同时,也于当时开设的上海赈捐总局任职,后任筹抚局总办。光绪二十三年(1897)调任通永道,同时继续从事轮船招商局部分工作。庚子之乱时因洋务派身份被义和团冲击,后不同任通永道。1902年主持轮船招商局工作,担任招商局会办、总办,并主持江浙漕粮北运事务。宣统元年(1909),轮船招商局被邮传部接管后,沈能虎被任命为副坐办,此后逐渐退出政治舞台。
沈能虎离世年份不祥。其兄沈旭初去世于1919年。根据海盐朱彭寿《安乐康平室随笔》记载,朱彭寿挽世丈沈旭初观察玉麒联:“偕先子为总角交,忍忆吴门旧谊。与令兄皆公辅器,又惊鲁殿陨灵光。”(公子兄子梅观察能虎,也以贤能名,时已先卒)由此推断,沈能虎逝于1919年之前。
(作者原名王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嘉兴市文史研究馆馆员。原中国新闻社特约记者、海盐县政协第二至六届文史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文史办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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