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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有句谚语:教育一个孩子,需要一个村庄。
在被誉为“中国木玩之乡”的浙江省丽水市云和县,政府推动下的“木玩+幼教”产教融合,正汇聚越来越多的资源和力量,努力为孩子提供一个“村庄”。
在这个“村庄”,孩子是中心,家庭、幼儿园、社区、企业、政府等,围绕孩子形成了生态圈层。如果要问是什么让各个圈层彼此影响,发挥了促进孩子学习与发展的合力,那么“木玩游戏”无疑是杠杆,而这个杠杆的支点就是“游戏”。
企业“转身”牵手幼教,木玩走进孩子的世界
“木玩在市场上只是玩具产品,只有进入幼儿园被孩子有效使用,才能转化成玩教具。”17年来,“木玩+幼教”一路走来,云和县教育局原副局长唐毅一直坚信这一点。
2004年之前,云和幼教和木玩是彼此陌生的。云和木玩企业从“争订单”出口创汇起步,主要是贴牌代加工,销往国外市场,不内销不零售。因此,即使是本县的幼儿园,也很少能看到或买到木玩产品。
“这就是一个矛盾,云和有丰富的木玩资源,而幼儿园却游戏材料不充足。”唐毅说,那时政府已经意识到了要走产教融合之路,木玩企业要转型升级创建自主品牌,与幼教携手是必然的选择。而木玩企业也开始“转身”,关注国内幼教市场玩具的需求。
2004年,云和县委县政府在“小县大城”发展战略的基础上,提出把“山水家园,童话云和”作为城市发展的定位。
也是在这一年,吴晓东到云和县实验幼儿园当园长。作为《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试点园的一把手,她琢磨着怎么让保教质量跟发达地区缩短差距,“师资力量跟人家没法比,只能从课程上做文章。我很早就接触木玩,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
起初,吴晓东从木玩企业买到了剩余的样品,带着教师从晨间运动类木玩体育器械开始研究,开发了20多种木制体育器械,没想到课题成果获得了省级三等奖、市级二等奖,这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
2007年,云和举办第三届中国木制玩具节。在“木玩+幼教”论坛上,聆听了专家的发言后,唐毅心潮澎湃:“原来木玩遇上教育,竟然可以如此华丽地转身!”她记得北京师范大学刘焱教授当时讲了一句话:玩具本身不能直接提供相关的教育性,只有将它放入游戏这一载体中,才能发挥寓教于乐的作用。
此后,“木玩”和“游戏”仿佛成了“最佳搭档”,频繁出现在云和县政府和幼儿园的研究视野中。与此同时,在“幼儿园向外找、木玩企业向幼教看”的过程中,更多的木玩走进了孩子的世界。
也是2007年,吴晓东清晰地记得,这时可以从企业买木玩了。那一年,她走访了10多家企业,看了上万种木玩,“基本都是桌面类的,我每一种都筛选,觉得幼儿园可以用的,就拍下来,列入目录。在专家的指导下,我们筛选出1000多种,分成8个类别”。
“刚开始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把木玩成品、半成品、边角料投放到区域,观察记录孩子玩的情况,然后定期组织教师研讨。”吴晓东发现,木玩的特点是质朴、可塑、具有创生性,孩子们玩法多样。她带着教师一点儿一点儿做教研,渐渐形成了木玩运动类、建构类、美工类、益智类四大类游戏,以及各类游戏的材料分析表,描述了小、中、大班每种材料的核心价值和扩展价值。
与吴晓东所在的实验幼儿园一样,在政府的推动下,云和所有幼儿园都先后进行了木玩游戏的探索,木玩走进集体教学活动、区域活动、户外活动中,在孩子们手中变幻出各种玩法,木玩游戏资源的丰富性和适宜性逐步提高。
“教育人”研究木玩,能搞出什么名堂
50年来,云和木玩产业经历了由弱到强的过程,目前产品畅销世界74个国家和地区,占世界同类产品的40%、全国的50%。
“全县有1000多家木玩企业,但自主品牌却很少。企业代加工一套国外的玩具,只拿几百元,而这套玩具在中国销售,可能卖几千元,为何差价这么大?就是因为国外的玩具有一个教育功能‘说明书’。”唐毅说,如何自主研发带有“说明书”的产品,仍然是云和绝大多数企业面临的难题。
然而,产生这样的“说明书”,“教育人”能做什么?
多年指导云和木玩研究的教育部教育装备研究与发展中心研究员何建闽说,玩具的教育性是融合在玩具的玩性和物性之中的。“教育人”研究玩具,要努力挖掘玩具的玩性,也就是要挖掘它潜在的教育价值,还要更深入地了解幼儿的学习方式,进一步研究玩具是怎样促进幼儿发展的,这对企业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教育人”研究木玩,能搞出什么名堂,起初唐毅心里也没底。但看到孩子们玩得“风生水起”,园长和教师“神采奕奕”,她觉得这条路走对了。
在云和县星星幼教集团启明星幼儿园,上午户外活动时间,记者放眼望去,各个区域一派热闹景象,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个活动区的孩子都玩得很专注。有的孩子站在自己搭的长板凳上拍球,有的孩子用脚把卡普乐积木夹起来抛入篮子中……孩子们对木玩的“花样”玩法令人惊叹。
园长吴妙云指着单杠对记者说:“这是孩子们自主生成的。最初,他们用的是长木板,但他们手太小,抓起来有难度,而且容易掉下来,就向老师求助。后来,他们经过讨论,画设计图、投票、确定方案,向企业的木工师傅定做,才变成现在用的圆木棍。”
2018年,为了推动“教育人”和“玩具人”深度融合,挖掘木玩游戏的教育价值和内涵,云和开始区域推进幼儿园木玩游戏课程建设,通过“园本培育、集团深耕、扩面推广”三大推进策略,整合“园所创设力、家庭参与力、政府引导力、产业支撑力”四大合力,完善“组织保障、队伍保障、考评保障、协同保障”四大保障,建立了常态化的区域木玩产业与幼儿教育互促发展沟通机制。
“木玩游戏研究,我们最初做的是研究材料,让材料与孩子对话,但这更多的是成人视角,现在我们站在孩子发展的角度来思考,研究孩子的学习方式。”云和县学前教研员刘蓉说,这是一个重要的转变。
过去几年,刘蓉带着全县教师经历了三个阶段的研究:第一阶段研材料,对木玩种类进行梳理,研究这些材料怎样在幼儿园发挥教育功能;第二阶段研玩法,研究怎么从单领域到多领域发挥木玩的教育功能;第三阶段研课程,研究木玩游戏怎么跟基础性课程结合起来,成为一个园本课程。
经过多年的探索,云和已经形成了语言类、建构类、益智类、美工类、运动类、墙面类、木工坊、木玩与传统文化传承八大类木玩游戏活动基本范式和多样化学习方式的技术路径与操作规范,并集纳了木玩游戏案例集。
目前,丽水市214所幼儿园以及北上广的一些幼儿园正在试点云和木玩游戏。云和木玩已在国内4万多所幼儿园应用实践。
木玩游戏研究,改变着什么
云和县实验幼儿园教育集团教师汤玲玲用PPT分享了一个案例:孩子们正在搭建一个大型立体交通轨道,当他们发现手头的积木无法架起高速路时,就向老师求助。这时,在一旁观察的老师启发道:“可以用别的替代吗?”后来孩子们找了不同的材料做替代品,解决了上下坡的问题。在游戏过程中,他们并不是只用木玩,而是会根据需求使用不同的材料。
“是不是很震撼?”看着孩子们创造的有主题情境的大型建构作品,刘蓉颇为自豪地说,作品就是孩子们发展的证明。一个大型建构活动,涉及孩子们学习品质、探究能力、社会性等方面的发展,还涉及空间关系、几何特征、形状、数量关系、大小匹配等数学核心经验。
木玩游戏改变着孩子们,也同样改变着教师的儿童观、教育观、课程观。
云和县盼盼幼教集团有一个木童城,里面有拼装区、黏贴区、木工坊等7个区域,孩子们可以自由串区,加工自己设计的作品。
在木工坊,由“金钱豹从动物园逃跑”这一事件引发的项目活动正在进行,孩子们想建一个长颈鹿乐园。记者随手拿起一个记录册,里面有孩子们画的“长颈鹿设计图、和谁合作、怎么做”等图画和符号。
教师柳雅告诉记者:“这是孩子们画的活动过程性记录,它让思维可视化,有利于他们分享和反思游戏,也有利于教师梳理什么是孩子们需要的。”
“孩子们对木玩操作的创意想象,打破了我固有的教学思维。慢慢地,我发现木玩只不过是一种教育载体,木玩游戏对孩子们来说,是一个由他们自己创造的奇妙世界。”云和县盼盼幼教集团总园长陈敏英深有感触地说。
刘蓉明显地感觉到,木玩游戏颠覆了传统的教育模式。“老师的课程意识完全不一样了。”刘蓉举例说,木工坊刚建的时候,老师不知道做什么,觉得孩子对车感兴趣就做车,结果做出来的车老师和孩子都不满意。现在,老师知道了,如果做车,要先打一个框架:知识经验的准备、重点解决的问题等,要鼓励孩子先画、再做,遇到问题自己去找答案。“现在,对于老师来说,最难的是梳理出处于孩子最近发展区的那个点。”
木玩游戏也改变着企业。
前不久,有家企业把新产品“超级建构游戏材料”投放到云和城东幼儿园,园长陈旭华邀请设计师来做培训,设计师组装了一辆车,但轮子是不能动的。陈旭华就问:“轮子不能动,孩子组装好后他的成就感在哪里?只是作为一个摆件吗?”设计师如遭当头一棒,随后做了改进。
云和在推进木玩游戏的过程中,明确提出“幼儿园至少与一所高校、一位幼教专家、一家云和木玩企业开展合作”。幼儿园与木玩企业联系紧密了以后,唐毅发现,“以前跟企业老板说幼教,他们一知半解,说不到一块儿去,现在这些老板说起幼教来头头是道”。
木玩游戏还改变着家长。
陈旭华记忆尤深的是,今年县里举办幼儿运动会,家长发现幼儿园里没有练习平衡的器械,晚上在工厂连夜做好了运动会规定尺寸的平衡木,这让她超级感动。
木玩游戏更改变着云和。
“你交给孩子一件木玩,木玩给你一个会创造的孩子、一个善反思的教师、一个能聚力的幼教生态。”云和的实践证明,由一种材料的研究起步,也可以引发幼教的系统性变革。
为了让云和木玩规范化、系统化,目前,云和县政府正联合7个省市的装备中心、高校专家、33所实验园、云和4家木玩优质企业,开展“‘云和木玩’学前教育装备规范化体系建设”研究。借木玩游戏这个纽带,以孩子为中心的生态圈层,无形中构成了一个研究共同体。
“我们的愿景是国内越来越多的幼儿园用得起、用得好!孩子玩得起、玩得好!不同层次的幼儿园,都可以开展木玩游戏。”唐毅憧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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