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界面App的字体故事）

有些事情发生了，你觉得不对劲，却不知所以然。比如空气变差了，但你还不知道“雾霾”这个词；比如苹果手机升到iOS 9后，微信里的对话似乎变拥挤了，网页也变黑了，为什么呢？

原来是字体。苹果把原来的华文黑体改成了一种叫“苹方”的黑体。

仔细留意，你会发现，华文黑体的笔画末梢有喇叭口。在专业人员眼中，这是有印刷时代痕迹的字体，而苹方则有点傻大黑粗，也难怪人们说苹果变成安卓了。

字体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存在：当它稳稳当当不出错时，你不会记得它，你只关心新闻、对话和内容；它一旦变化，你会觉得特别突兀，因为它在屏幕上无处不在，不论更换哪个App。

在某种程度上，字体决定了人机界面，决定了我们如何接触内容，如何阅读。

说句不好听的，苹果其实一直在敷衍中国用户，华文黑体并不是针对手机屏幕开发的。只到2015年的今天，在iOS 9发布后，苹果才真正有了符合新潮流的中文字体。而安卓则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完成了这个任务。

为什么这么说呢？咱们还得谈谈字体的基本原理。

宋体还是黑体

中国人多多少少接触过一点书法知识：隶书、楷书、行书、草书大家耳熟能详，也好辨认。在图书排版中，人们也能清楚地分辨出宋体、楷体、黑体，并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书法的一个延伸。而看到电脑、手机上的宋体、黑体，一般也会以为，这和图书上的字体，没什么两样。

而实际上，书法、印刷字体和数码字体，其实是三个完全不同的领域，中间有着巨大的鸿沟。

许多来自传统出版业的人，会想当然地把宋体作为数字阅读的标配。比如2014年引发媒体热议的澎湃App，就以宋体作为默认的字体。而刚刚出炉的无界新闻App，也想当然的采用了宋体。顺便说一句，中纪委的App，也采用了宋体。

这些App，都喜欢讨论时政，喜欢打老虎，宋体的确传递出强烈的政策味道。和红头文件、党报，有着天然的契合。

不过，在屏幕进入Retina时代之前，宋体其实是不太适合电脑和手机阅读的。和纸质印刷相比，屏幕的最大区别在于，它是由点阵（像素）构成的。乔布斯和苹果多次吹嘘的Retina屏幕，其基本标准就是——人眼分辨不出像素点。

如果一定要在低密度屏幕上放宋体，结果可想而知：字体发虚，很多Kindle用户都有这样的体会，即便新版的Kindle屏幕已有极高的PPI，但设置为宋体仍有某种阅读障碍，总觉得字体太细或太灰，只有设为黑体，才能进入阅读状态，安心看书。

为什么黑体比较适合屏幕阅读呢？

从西文字体的基本分类来说，黑体相当于非衬线字体（Sans Serif），而宋体、楷体等，相当于衬线字体（Serif）。衬线字体，在笔画的开始和结束处，往往有额外的装饰，而且笔画的粗细会有所不同。而非衬线字体则相反，笔画粗细从头到尾差不多。

如果硬要和中国人熟悉的书法类比，那么黑体是最不入流，最没有美学价值的。因为它的笔画粗细一致，基本没有情感波澜，不值得练习和欣赏。而不管是柳体、颜体，还是启功体，都可算是衬线字体，讲究蚕头燕尾、一波三折。

到了电脑屏幕上，为什么黑体又这么吃香呢？因为屏幕上的文字，是由像素点阵构成的。在一个特别小的尺寸里，比如20多年前的DOS系统，在16X16或者24X24的点阵里，汉字是很难展现蚕头燕尾的。只有笔画粗细一致的黑体，才堪当大任。

简单做个试验，你就会发现这里面的规律。比如新浪的电脑版首页目前仍是宋体。当你放大屏幕，比如200%，你会发现宋体特征越来越明显，即横细竖粗，以及笔画末梢的三角字脚。而一旦网页缩小到80%，所有文字就跟黑体区别不大了——横竖笔画一样粗，横划末尾的三角字脚也消失不见了。

简单总结，只有大的像素点阵，才能展现宋体甚至楷体的一波三折、体态婀娜。如何在一个物理尺寸有限的面积里展现大的点阵呢？这就牵扯到一个新名词PPI——即一英寸物理尺寸上可以容纳的像素点。

随着苹果对屏幕的极致追求，尤其是Retina屏幕在手机和iPad上的出现，再加上三星、华为、小米的你追我赶，黑体终于不再是汉字的唯一选择。以手机为例，低于300PPI的屏幕，还是以黑体阅读为好。宋体容易让人产生阅读疲劳。

这也是为什么澎湃新闻App在设置里为用户提供了一个新选择：可以切换为苹果自带黑体。因为有些挑剔的用户实在受不了宋体看新闻。

界面App与新一波黑体潮流

2011-2013年间，数字出版界曾出现一股看重字体的开发潮流。

唐茶，这个近乎消失的名字，在2011年下半年曾引发热议。该工作室在App Store上架了后来为IT人津津乐道的《失控》电子书，App内置了信黑体（由香港字体师柯炽坚设计）。有比较才有高下，和信黑体一比，人们发现iPhone自带的黑体——华文黑体并不好看。

此后，多看扛起了数字出版的大旗，在其开发的阅读类App里，不但内置了方正兰亭黑等多款字体，而且在图书的数字排版上下足了功夫。和唐茶相比，多看似乎能走上阳关道，但在被小米收购以后，数字阅读这一业务却越来越边缘化了。

在两三年试验探索之后，中国数字出版好像风平浪静了。也许纸书的寿命要远远超过那些宣判它死刑的人。

2014年，当我们研发界面App的时候，中文数字媒体有了一个新选择。Google和Adobe推出了一套开源字体——思源黑体。这个命名为为Noto Sans的字体，全面支持简体中文、繁体中文、日文和韩文。

在中国数字媒体业，界面新闻App可能是第一家使用思源黑体的。这一举措，被敏感的用户捕捉到了。汽车之家创始人李想就留意到这一细节，并专门在微博中推荐了界面App。

过去一年，有越来越多的业内人士开始采纳思源黑体，比如魅族的Flyme操作系统。比如网易新闻和橘子娱乐App。

锤子曾经骄傲的宣布，其Smartisan操作系统，用华文黑体拯救了“安卓中文显示”。不过，在最新的版本中，锤子也不再使用华文黑体，甚至不再作为一个可以切换的方案。殊途同归，越来越多的开发者和设计师，选择了新一代的黑体。

字体好不好，终究是个人的喜好。专家和设计师的意见只是一种参考。

大家做个简单的投票吧，也为界面App的下一步开发提供一些建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