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从公元前8世纪初至公元前3世纪末,历时500年左右, 是我国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时代。其中春秋时期(前770年--前476年)是从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时期。战国时期(公元前475年—公元前221年)是封建制在各诸侯国普遍确立并日趋统一的时期。春秋、战国是中国古代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一个历史阶段,是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大发展的阶段,也是中国古代军事思想的大发展和趋于成熟时期。春秋战国时期,社会的主要矛盾由反抗奴隶制而转向封建制的统一,并最后以秦统一六国而告结束。新兴的封建制度代替了腐朽的奴隶制,进一步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和经济、文化的共同繁荣。随着社会的变革和经济的繁荣,也带来了思想文化的大发展,文化教育普及于民间,涌现出一大批杰出的哲学家、政治家、法学家、军事家、外交家和科学家。他们纷纷著书立说,各抒已见,形成了一个中国历史上特有的百家争鸣的时代。
这一时期军事方面主要有以下一些特点:
一是兵器技术有了较大的改进和提高。春秋战国时的兵器装备,不仅质与量有较大改进,装备也趋于制式化,从宏观上看,这时已初步形成了冷兵器时代兵器的结构体系,在杀伤力、射程、防护力和攻城能 力上都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二是军制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第一是实行征兵制,出现了专业化的常备军。第二是打破了西周各级军备规定,各诸侯国强化了自己的军队。战国末期几个大国军队均达到几十万,乃至上百万,而且兵种增多,在原有的车兵基础上,有了独立的步兵、骑兵和“舟师”。第三是军队专业化程度提高,训练加强了,步、骑、车兵之间的协同也日益复杂。
三是战争规模日趋扩大,战争频繁而形式多样化。仅鲁史《春秋》记载的军事行动就有480次之多, 战国时期“兴师十万”已是一般规模的战争。这一时期车战逐步退居次要地位,步战越来越重要,骑兵得到推广。春秋末期南方争霸战场上经常出现“舟师”,并开创了海上登陆作战样式。军队的机动性增大,不但有战略机动,也有了战术机动、迂回、包围、伏击、奇袭及江河战斗,城垒攻防,野战攻防已成为战争中常用的方法和方式。可以说,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国古代军事的大发展时期,军事思想也与军事的发展相适应,有了大的发展,并趋于成熟。
春秋战国时期的军事思想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兵书多,论兵要篇多,流派多,军事学术活跃
这一时期,古典兵著趋于系统化,理论化,而且数量多,流传下来的不少。从汉初张良、韩信整理兵法家,就讲有“百八十二家”,《汉书·艺文志》著录了五十三家。兵学理论的代表作有《孙子》《吴子》《孙膑兵法》《司马法》《尉缭子》《六韬》等;
除兵家的专门军事论著外,在儒、墨、道、法、杂、阴阳家各学派的论著中,也含有大量军事问题的论述,有的则是军事专论:
——儒家代表作《论语》、《孟子》、《荀子》无一不论及军事。
——现有《墨子》53篇至少有14篇是军事专论。
——道家的《老子》、《经法》、《文子》也有军事专论,《老子》全篇都贯穿着军事辩证法思想。毛泽东就说老子的《道德经》是一部兵书。
——法家的《管子》,《商君书》、《韩非子》都积极鼓励农战,系统地记载了他们的军事理论观点。
——杂家的《吕氏春秋》中也有不少是兵论 。
另外,各种史传中多是以大量篇幅记载军事活动,所谓“史传浩穰,兵事居半”。如《左传》《越绝书》《国语、《战国策》等都有大量军事历史的记述和一些军事思想的内容。这一时期涌现出一大批杰出的军事人物,如孙武、范蠡、吴起、孙膑等等,他们导演的有声有色、威武雄壮的战争活剧共同构成了一幅壮丽的军事斗争的历史画卷,形成我国军事学术史上第一个高峰。
2.形成较完整的战争观
春秋战国时期,哲学领域打破了以信天命和先祖崇拜相结合的宗教世界观,尤其是战国时期无神论思想进一步发展,朴素的唯物论、初步的辩证法哲学观点形成,为认识战争提供了崭新的理论武器。兵家把这些认识成果直接与战争联系起来,形成了朴素的唯物论的战争观,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
(1)战争的起因是社会矛盾激化的产物
如吴起认为兵之所起,是由于“争名”“争利”“积恶”“内乱”“因饥”;老子认为战争起因于统治者的“欲得”和“不知足”;《经法》则归纳为“为利”“为义”“为念”等等。
涉及到战争起源的具有代表性的是韩非的“人口论”和《吕氏春秋》的“本性论”。韩非用社会进化论观点分析战争起因,认为随着社会人口增加,资源和社会财富相对减少,人类必然发生争夺,最终导致战争;《吕氏春秋》认为战争与人类同时产生,是由人的争斗本性而来的,尽管这些学说对战争起因与起源不可能做出科学的说明,但是这些观点都是植根于现实生活的土壤之中,比任何唯心论的解释都更接近于客观实际,与不可知论及天命观相比,已经发生了质的飞跃。
(2)区分战争的性质,对待战争的态度更加明确
春秋时期已经开始用“有道”与“无道”,“直”与“曲”等概念来区分战争的性质。战国时期的诸子文论中进而使用“有义”与“不义”的表述方法来阐明战争的性质。如《吴子》中把战争分为逆兵、强兵、刚兵、暴兵、义兵五种,认为禁暴救乱才是义兵,其它都属于不义。《墨子》《孟子》《尉缭子》《吕氏春秋》等书都有类似的观点。
对待战争的态度方面,认为只有义兵才能得到人民的支持和拥护,因而主张拥护正义战争,反对非正义战争。如《吕氏春秋》中讲“兵苟义,征伐亦可,救守亦可;兵不义,征伐不可,救守不可。” 《司马法》也主张“以战止战”“以杀去杀”。强调:“以战止战,战之可也;以杀去杀,杀之可也”。
这些观点,纠正了那种不分是非曲直,对待战争一概否定的错误观点,为进行正义战争的人们提供了有力的武器。
(3)朴素地提出决定战争胜负的基本因素
春秋时期,“天命论”“天时论”早已被冲垮,朴素的唯物论已经确立。那么决定战争胜负的基本条件是什么呢?《孙子》兵法作出了较为完整的论述。它说“故经之以五事,较之以计而索其情。”这就是说战争的胜负,是客观条件与主观指导的综合体。客观条件就是道、天、地、将、法等五事;主观条件就是在客观条件基础之上熟识多谋,使二者高度统一,这就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当然春秋战国时代各家论述战争胜负基本因素问题各有特点。儒、墨、法、杂及政治家多侧重从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高层次上认识战争;而兵家则侧重从主观指导上探讨战争胜负的规律。
3.提出了若干普遍的战争指导原则
奴隶制时代的军事思想中已经提出了若干战争指导原则,但大多属于经验型的,是较低层次的概括。春秋战国时期这种认识则深刻多了,提到了一般方法论的高度。当时的兵书中,已普遍使用“战道”“兵道”“用兵之法”“用兵之道”等概念。也就是说春秋战国时期的军事家们已经认识到战争指导规律的存在。如《孙膑兵法》中讲:“先知胜不胜谓之道”,第一次提出了“道”制胜的思想,并把这个“道”明确而完整地理解为战争指导规律。这一时期带有普遍意义的战争指导原则主要有以下几点:
(1)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这是孙子的名言,不仅揭示了战争指导者对敌我双方情况的了解与战争胜负的关系。而且指明了在了解敌我情况的基础上,找出行动规律,按照规律确定自己的行动以战胜敌人。孙子的这一原则,把“胜可知”和“胜可为”这样的思想结合起来了,把认识与运用规律结合起来了,这是孙子对我国军事思想的一大贡献。
(2)未战先算,得算多胜
春秋战国时期非常重视战前决策,强调战争指导上的自觉性、预见性,反对自发性、盲目性。如当时兵家强调“计必先定,然后兵出乎境”,“庙算”的正误是战争胜负条件。孙武明确讲“多算胜,少算不胜”,以此就能知胜负,而且这一时期“庙算”的形式、内容、方法都发生了革命性变化,把三代以来的封建迷信去掉了。强调要从“选将”“量敌”“度地”“料卒”“远近”“险易”等方面来谋划战争方略,要定量分析与定性分析相结合等等。
(3)伐谋伐交,不战而胜
孙武明确提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略目标,即以军事实力为后盾,综合运用政治、经济、外交等非暴力手段屈服诸侯,这样就可以争取“全胜”,避免“破胜”。《六韬·军势》中又进一步发挥了这一思想,指出:“故善战者,不待张军;善除患者,理于未生;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上战无与战。”可以说“伐谋伐交,不战而胜”的思想在当时得到广泛运用,对后世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4)以智使力,因敌制胜
春秋战国时期,兵家在作战指挥上,非常强调“智”与“勇”的结合。象孙子、吴子都把“智”视为统帅德才之首。而且这一时期兵家提出了一系列以智使力,因敌制胜的指挥原则。如在作战时间上,强调正确处理“速”与“久”的关系,在优势条件下遵循“兵贵胜,不贵久”;在劣势条件下遵循“必以为久”的原则,以便使敌我力量发生变化时战而胜之;在兵力运用上,强调“我专敌分”“以众击寡”,即是今天所说的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思想;在攻、守两种作战形式运用上,强调“攻则不足,守则有余”,也就是说可胜则攻,不可胜则守,依据不同情况采取不同战法。当然以智使力的指挥还有许多,如出奇制胜,造势任势,践墨随敌等等,归根结底,都是强调靠发挥智力来发挥军力。
4.总结出一整套治军之道
春秋战国时期军事思想的成熟,还表现在形成了一套系统的治军理论。
(1)军队要有合理的编制结构
如《尉缭子》讲:“凡兵,制必先定。”即是强调军队要有一个合理的编制体制。
孙武也把“曲制,官道,主用”统称为“法”,(即各种编制法规,曲制,指的是军队的编制和指挥手段及制度;官道,指的是各级将吏的编制和任用;主用,指的是后勤、物资的保障、管理与使用方面的制度),孙子也强调军队要有合理的编制结构和各种规章制度。从现代系统论的观点看,军队的结构决定其功能,制度法规决定其运行机制,古代先秦兵家已有了朴素的认识。邓小平讲:“抓编制抓装备抓战略”,也是古人的思想的体现。
(2)兵器装备要齐全配套
在春秋战国时期,各家都对发展武器装备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迫切性,竞争性和自觉性。而且从理论上也认识到武器是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论语》中就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管子》也主张不失时机地发展武器装备,落后就要受惩罚。而且这一时期武器的发展不是被技术牵着鼻子走,而是像我们今天一样,有着明确的指导思想。如《司马法》就提出“兵不杂则不利”“长以卫短,短以救长”,这就明确了武器装备的发展不能只顾单一性能,要考虑综合性能,远近结合,种类齐全,性能互补。在春秋战国时代,兵器发展达到了生产标准化、管理制度化,从而形成了我国古代冷兵器完整的装备系统。
(3)治兵以教诫为先
这个时期兵家把教育训练当作治军的首要任务。用吴起的话讲就是“用兵之法,教诫为先”。这与我们当今强调把军事训练当作部队的日常中心工作是一个道理。而且春秋战国时期教育训练的内容也大大丰富了,包括技巧(技术)、阵法(战法)、谋略等各种不同层次的内容。在当时的教育训练思想中还充满着改革创新的精神,这是最为可贵的。如《管子》在理论上强调“因便而教,准利而行”,“教无常,行无常,两者备施,动乃有功。”
而赵武灵王则在实践上积极改革军制训练方法,终于建立起强大的骑兵,北驱匈奴,西抗强秦,东伐燕齐,成为军事强国。这是实践上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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