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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巴蜀——川渝2023年考古新发现背后的故事

何以巴蜀——川渝2023年考古新发现背后的故事何以巴蜀,巴蜀先民遗存在两地考古专家手中一个个破土而出,以己为证,耀巴蜀文明之光。

什么是研究远古人类历史的重要依据_研究远古人类的重要依据_什么是研究远古人类历史的重要依据

武隆花仟洞遗址发掘现场。(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

何以巴蜀?史书能答,却只余只言片语;传说能诵,却憾于无据可查。

何以巴蜀?是奔流长江不复还的轰鸣,还是蜀道难于登天的嗟叹。

何以巴蜀?是重庆“巫山人”的石,还是四川濛溪河的果?是四川三星堆的金杖,还是重庆武隆关口的西汉木椟?

何以巴蜀?无人可一言概之,却又有无数人不懈探之。

2024年2月1日,川渝两地文物考古工作者首次走到了一起,联手发布2023年川渝考古新发现。

整整一天时间里,巴蜀两地先民创造出的文明铺天盖地袭来,在这个交融的舞台上碰撞出璀璨的光芒。

何以巴蜀,巴蜀先民遗存在两地考古专家手中一个个破土而出,以己为证,耀巴蜀文明之光。

听,这是他们的故事,也是我们的故事。

重庆武隆花仟洞▶▶▶▶

超过25万岁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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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隆花仟洞遗址出土宋代人牙。(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

乌江流域有人类活动的历史被提前到至少25万年前

在重庆武隆花仟洞的地底,我已经沉睡了无数的时光,岁月对我来说,不过是不见天日的日复一日。

直到一天,有人用双手拂去了我脸上的泥土,一声紧随而来的惊呼彻底将我从梦境中惊醒。随后,我被人从泥土里取出,洗去满身的尘土,装入袋中,“走”出了山洞。

离开那一瞬,我最后回望了一眼自己的故地,曾经的伙伴们,皆不见身影。

带我离开的人,叫高磊,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文博馆员。从他的口中,我知道了自己重见天日的故事。

我,是一颗牙,主人是人科物种之一,大约生活在至少25万年前。

高磊说,他能找到我纯属缘分。2021年8月,他听同事说,曾经在附近的山洞里看见过大型的动物化石。就这一句话,就让刚刚从黔江赶到南川的他,抓着行李冲到了武隆。

根据武隆文管提供的文物档案,高磊锁定了我所在的山洞。并在这里发现了人类打制成的石器,而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高磊说,他研究的是旧石器,而不是古生物,他要找的是“人”的痕迹,所以,带着人工痕迹的石头,让他更感兴趣。

翻山越岭,高磊带着他的团队来到了我所在的山洞。在这里,他们找到了许多石器,这让高磊非常兴奋。有石器,就说明在远古时期,这个山洞曾有人类生活过。

随后的5个月,高磊将自己扔在了山洞里,他们将洞里的泥土用箩筐一点点装出,用水冲洗筛选,不错过任何一点藏于泥土里的古人类信息。

我并不是第一颗被找到的牙。高磊说,首先被找到的,是明清时期的人牙。后来,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人牙也出土了,但那仍不是我,而是宋代和明清时期的人牙。

这些发现,坚定了高磊团队的信心,他们更加小心地继续探寻。

直到2023年12月15日,他们终于挖到了我所在的地层。在这里,他们先是找到了许多燧石制成的石器和动物化石,最后,在泥土里看到了我。

至此,这场命中注定的相遇,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但这个结局有多么巧合呢?高磊说,花仟洞并不是我原来居住的地方,我极有可能是被流水搬运到这里的。

经过对和我同地层出土的其他动物化石的铀系测年分析,我的“年龄”得以初步确定,不晚于距今25万年。

由此,我和共同出土的部分石制品一起填补了武隆地区史前洞穴遗址的空白。乌江流域有人类活动的历史,被提前到至少25万年前。

四川濛溪河遗址▶▶▶▶

5万年前的植物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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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濛溪河遗址出土种子遗存。(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

远古人类对植物性资源已有深刻认识和利用

如果不是2019年夏季四川濛溪河的一场洪水,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还不知道要在地底沉睡多久。

我们都是植物种子,因为泡在水里,我们无法发芽生长,但我们谁也没料到,这一泡就是5万余年。

2019年那场洪水,并没有将我们这些小不点带出地面,而是冲刷出了地底上万年的乌木和动物化石,还有一些远古人类使用过的打制石器。

这些大家伙的出现,让人类的目光开始聚焦到我们的埋藏之地。随后,一场浩大的考古发掘工作开始了。

说“浩大”,是因为当我出土时,身边已经堆满了和我一样从泥土里被挖出来的小伙伴。这些小伙伴数量之多,让我瞠目结舌。仅仅2023年一年,就有10.5万余件。

将我发掘出土的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旧石器研究所所长郑喆轩说,这其中除了我们这些植物种子,还有石器、动物化石及碎片。

随着我们陆续重见天日,考古专家也越来越兴奋,他们说,通过我们,他们看到了一个被低估的旧石器时代。

我们就是普通的植物种子,就算5万年不发芽,又有什么特殊?郑喆轩告诉我,因为我们的出现,实证了在农业社会之前,采集经济的存在。此时,我才知道,我们中不仅有人类《诗经》里“绵绵葛藟,在河之浒。”描述的“葛藟葡萄”,还有各种酸甜浆果果实的悬钩子属植物遗存。

这仅仅是植物遗存大军的一小部分。一年里,考古专家从遗址泥土中浮选出数以万计的植物遗存,包括了30余科的植物种子和果实。

有意思的是,这些种子和果实以人类可食用范畴的为主,包括核桃、橡子等坚果类的壳斗科植物,也有桃、葡萄等水果类的蔷薇科植物,还有块茎类的莎草科植物。其中,核桃是目前世界旧石器遗址中最早的发现。

不仅如此,在我们出土的遗址里,还发现了比例较高的接骨草和筋骨草,郑喆轩说,它们的出现,表明这里可能有药用植物早期被利用的行为。

好吧,我们确实种类繁多,数量庞大,那又说明什么呢?原来,植物的广谱化利用以前被认为是旧石器时代到新石器时代过渡阶段才开始。但因为我们的出土,说明这里的远古人类对植物性资源已有深刻认识和利用,将极大地改写史前人类对植物利用的历史。

此外,丰富的全要素动植物资源也为深入了解当时的环境、气候提供了难能可贵的材料。

至此,濛溪河远古人类的生活图卷被初步描绘而出:几万年前,古人类依偎在大树下,休憩、避雨,处理捕猎、打渔获得的食物。近处的濛溪河、森林里的动植物,为他们的安逸生活提供了丰富的物质,启发他们的身体进化和智力发育,进一步认识改造世界,为人类在远古的暗夜里点亮文明的曙光做准备。

四川盐源老龙头墓地▶▶▶▶

3000年前的青铜“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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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老龙头遗址出土的铜枝形器。(金沙遗址博物馆供图)

实证西南各民族交流交融的历史,为“从边疆发现中国”提供重要案例。

青铜,淬火而生,古人谓之“吉金”。当青铜重器沉睡于地下,千年后再度苏醒时,岁月已给它们蚀刻了绿色的锈痕。这份沧桑的背后,是一段失落的文明。

我们,就是古代青铜大军中的一员,但和其他青铜器不同的是,我们看上去就像一棵棵小树苗。于是,人类给我们取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铜枝形器”。

我们大部分聚居在四川。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曾经的家,就在四川老龙头墓地1891座商代晚期至西汉初年墓葬里。

别看我们有着同一个名字,可我们长得却不尽相同。区别大多在我们的“树干”和“树叶”上。

你看,那个双马人纹铜枝形器,是我们中最典型的造型。它的主体是树干,树丫正中站立一人,树干的枝端有两枚上下相连的圆壁,圆壁顶端各立一马。这个造型记录了战国至西汉时期西南居民中的一支——笮人的生活场景。

除了长得各不相同,极具特色外,我们曾经在墓葬里的位置,也充满了神秘色彩。

在我们重见天日之前,许多人猜测我们是放在棺盖上的。而在后来的考古发掘中,人们才发现,其实我们被放在死者头部一侧。这种摆放位置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但也有专家推测,我们中的一部分在造型及其思想内涵可能与古蜀神树崇拜有一定联系。

当然,和我们一起出土的,还有其他琳琅满目的青铜器,我们共同构成了极具特色的盐源文化。

比如那件蛇蛙铜俎,除了盐源,别处可没有。俎是古人用来盛放祭品的器具,它的案面呈长方形,上面装饰着两条阳线蛇纹,蛇头相背位于案的两端,蛇头上昂作立体状,口各衔一鱼,案面的四缘共有头尾相连的32只立体的蹲蛙。

还有那件三女背水铜杖,它尤为精美,充满了生活气息。铜杖首通高16.6厘米、宽6.6厘米,在杖首顶端铸造了3个相对而立的背水少女,头戴尖顶小帽,身着齐膝筒裙,背水罐的皮带勒在额头上。

……

我们的出土,成为研究青藏高原东部多元文明的交汇、融合以及演进的关键依据。实证了西南各民族交流交融的历史,并为“从边疆发现中国”提供了重要案例,丰富了中国历史和文化的整体性与共同性,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新考古资料。

重庆武隆关口一号墓▶▶▶▶

2000多年前的木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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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隆关口一号墓内出土的木牍。(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

证实这座墓葬是极罕见的有明确纪年的西汉初期墓葬

我原本以为自己躲不过时光的侵蚀了,在被主人埋入泥土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迟早要与这些泥融为一体。

但是,我没料到,不知从哪里涌入的清水,帮我躲过了劫难。于是,我就泡在这水里,浮浮沉沉、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我从未想过自己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可就像我没料到自己可以躲过大自然的腐蚀一样,无法预料的“木生”再次迎来惊喜。

我和主人的墓葬被一起发掘出土了,带队的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副研究馆员黄伟说,他们本来并不是来找我们的,而是为了找到一个我的“后辈”,可偏偏最后找到的是我们。

我还记得,我被发现的时候,黄伟和队友们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喜,仔细听来,是因为我身上的那些墨字:

“二年二月己未朔丙戌 涪陵盧敢告地下主/御史昌案掾地下狱疎书/所□(虚缺号,表示无法辨认或无法查明的字)及从者一人/可續食与从事/敢告主”。

因为这几个字,让我主人的这座墓葬成为极罕见的有明确纪年的西汉初期墓葬。而这还不是全部惊喜,我们还穿越两千多年时光,告诉了后人,墓主人的名字、官职以及下葬时间。

在我重见天日后,被主人一起带入墓室中的其他小伙伴也离开了我们居住两千多年的那座“木房子”,我很高兴地看到,他们都和我一样,几乎还保持着当年被埋入泥土时的模样。

我们被一个个从淤泥里清理出来,并住进专门为我们量身打造的水池里。黄伟说,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才能得到更好的保护。

在被保护好后,我被转交到了专门研究木牍的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助理馆员叶小青手里,我身上的更多故事,得以一一再现。

原来,我身上写的是西汉时期出现的一种丧葬文书,其格式与秦汉时期官府的上行或平行文书一致,送达对象为地下世界的虚拟官吏。

主人写下这些文字目的,是向地下世界的虚拟官吏申请,希望迁徙主人及从者(亲属、奴仆)到地下世界继续生活。

叶小青说,她对我的初步研究有助于帮助我们了解墓葬的下葬年代、墓主身份、社会地位等基本信息,以及汉初告地策的行文格式等特征。

而与我同时出土的其他小伙伴,也被一一移交到了相应的专家手中,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它们身上的故事,也将一点点重现人间。

2023年度川渝地区重要考古发现>>>

2月1日,2023年度川渝地区重要考古发现报告会在成都召开,大会共评选出9项“2023年度川渝地区重要考古发现”。

重庆市巫山县龙骨坡遗址考古发掘项目

重庆市武隆区花仟洞遗址考古发掘项目

四川省资阳市濛溪河遗址考古发掘项目

四川省成都青白江徐家巷遗址考古发掘项目

四川省广汉市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项目

四川省盐源县老龙头墓地

重庆市武隆区天子坟遗址关口一号西汉墓考古发掘项目

四川省绵阳市涪城区皂角铺村崖墓群考古发掘项目

重庆市武隆区先盐井峡盐业遗址考古发掘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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