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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谈︱明代思想史研究的新动向

座谈︱明代思想史研究的新动向4月21日,华中科技大学历史研究所“国故新知”系列讲座/沙龙第17期在东五楼406举行,历史所所长雷家宏主持此次讲座。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陈时龙、解扬

4月21日,华中科技大学历史研究所“国故新知”系列讲座/沙龙第17期在东五楼406举行,历史所所长雷家宏主持此次讲座。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陈时龙、解扬,中山大学历史学系刘勇围绕“明代思想史研究的前沿与展望”展开座谈。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陈冠华、吴绪,中山大学珠海校区郭嘉辉,台湾元智大学何威萱,香港理工大学林展,武汉大学吴兆丰,华中科技大学夏增民、陈文龙、朱冶等多位师生参加了此次座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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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左起分别为:刘勇、陈时龙、解扬、吴兆丰

陈时龙首先对讲座主题进行解读,指出“前沿”未必是焦点与热点,两军对垒之下,冲锋陷阵的未必是“前沿”。明代思想史研究需站在对研究史的解读上,学者充分掌握研究史,才有可能向前迈出一小步,做学问需具备前沿意识。他总结近二十年来明代思想史研究较为集中的几个趋势,一是阳明后学研究的高涨,学界重视阳明学研究与社会史、哲学史,代表性著作如吕妙芬、吴震、钱明等的专著,而像耿宁等国外学者以诠释学解读明代思想的作品也被译介到国内。二是学者追溯阳明学起源,其关注向前延伸至明前期理学家吴与弼、陈白沙人的所思所想。三是,思想史与政治史的结合更明显,如朱鸿林等学者对王阳明、薛瑄、顾宪成等人孔庙从祀问题的研究。四是资料整理的高潮,《阳明后学文献丛书》陆续出版,王阳明、刘宗周、黄宗羲等人的全集的辑佚和整理也取得新成绩。不过,当下明代思想史研究也存在低级重复、空洞诠释、脱离历史背景碎片化与琐屑化等问题,期望今后能出现像侯外庐《中国思想史》《宋明理学史》那样综合性的反映学术新成果的钜作,也希望在座同学扩大思想史的研究范围,关注大问题,注意思想史研究与区域史的结合,与政治史的紧密关系。

解扬以黑格尔“找出哲学的开端是一桩难事”为引,指出思想史研究的基础,是思想留存下来的文献。他主张先要对思想存在的文本做一番了解,再辨析思想的内涵与时代价值。以个人研究经历为例,解扬指出,无论研究对象如何复杂,只要娴熟掌握历史学的基本手段,就能追本溯源,返本开新。中国近世思想史研究的文本,版本文献学的知识是首要具备的。阅读明代万历年间吕坤撰写的《实政录》时,他利用《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等工具书中的线索,找到了中山大学图书馆所藏的稀见10卷本。在对比《实政录》7卷本、9卷本和10卷本三个版本的基础上,得以勾勒出该书编刊过程中复杂的人物关系。但要继续分析这部书三个版本背后的故事,特别是摸索到朝廷上的政治斗争和牵涉其中的万历年间壬辰封贡、国本之争等重大历史事件,就需要一些思想史以外的历史学手段,例如运用版本目录学去发现古籍的版本差异,利用地理知识判断刻书者和作者是否在任职的空间上有重叠,利用政治史的知识去追溯当时人的政治立场和党争的面貌,甚至还要有一些科技史的知识去判断《实政录》10卷本末后增的一卷《城守》中谈到的火器是否是明代北方的常用兵器。凡此,都不是将研究视角局限在思想本身所能解决的。解扬总结到,围绕古人的思想做研究,首先要真正读懂古代的思想传递者说的是什么。其次,从思想史研究的角度看,要有丰富的历史学手段。邓广铭先生说过历史研究有“年代、地理、职官、目录”四把钥匙,这并不是思想史研究可以回避的,相反更应该娴熟掌握。此外,要加上第五把钥匙,就是当今的科技手段所提供的一切数据和信息。要对作为研究对象的思想及其存在的一切周遭信息都熟稔于胸,才能从古今中外这四个维度上进行分析,形成判断。

刘勇结合自身学研经历,讲述对明代思想史研究的省思与体会。他首先对近年来阳明学研究热潮加以反思,认为这个热潮的出现跟最近二三十年来的三项要素息息相关。一是来自生活的。中国社会的结构性变迁和日常生活的点滴变化,带来对新秩序和新价值观的追寻与重建,尤其是人们对于个体的、个性化价值的新诉求,促使我们对阳明学说格外重视。二是来自学术研究潮流的。随着史学研究中实证主义的退潮,对自我、主观价值的重新重视,同样带来对阳明学说的青睐。三是数据状况的巨大改变。随着古籍影印和网络技术的大量使用,明代文献以几何倍数增长,尤其是16-17世纪明人文集大量涌现,使得对阳明学、阳明后学的研究工作能够方便地开展。其次,刘勇对几种具有重要影响的研究视角进行反思,分别就传统的“阳明中心论”、“朱陆异同论”、“学派传承论(师承、宗旨、地域)”,以及现代学术研究中普遍存在的“目的论”、“近代化”等研究视角的利弊得失,着重强调其中过度聚焦于共性和结果,容易忽视个体的主观诉求及其行动过程,忽视历史真实的多样化和丰富性。再次,刘勇认为,应对文本的历史功能与其作为现代学术研究证据之间的关系,始终保持警醒。作为史学研究者,要努力加强自身的文献学素养,避免将天际浮云误作地平线上的丛林,注意历史文本生产过程中作者、编刻者、读者之间的互动关系。刘勇提议,在解读明人文集、别集等历史文献时,可以借鉴人类学的方法,将文献解读视为田野考察,将作者和编刻者视为不同的故事讲述者,将文集实体视为社区空间,在空间权力关系中解读具体的文字。刘勇最后指出,从当前中国社会发展状况和民众日常生活的实际需求来看,阳明学仍将是近期的研究热点,明代经学史也是值得期待的研究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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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老师随后和在场师生进行了充分交流,讨论热烈。朱冶提出,如果说一切历史在头脑中的重演均为思想史,那么广义的思想史研究该如何进行?郭嘉辉和林展认为思想史处理的对象并不玄奥,其与我们的生活密不可分,王汎森《中国近代思想与学术的系谱》《思想史是生活的一种方式》即是例证。何威萱认为,我们应直面和古人间的隔阂,增加生活体验与认识,扩大与古人同情共感的部分,从一字一句接触《四书》《五经》《近思录》等儒家经典入手。陈冠华提出,思想史的定义可以扩大到思想文化史的范围,回到“人”的历史之关照,按照自身兴趣与特长进行研究。夏增民指出从制度史、社会思潮等多元化思维进行探讨,会令今后的思想史研究产生更多火花。吴兆丰认同柯林伍德《历史的观念》中的讲法,认为学习思想史可以令我们认识自己,也只有思想的历史能令我们认识自己。陈文龙强调,对思想史价值与内涵的反思和追问,在制度史研究中也常见,尚需不断摸索。解扬认为思想史就是研究历史上人的思想,凡是人之所思,无论其富贵贫贱,就要有所表现,见诸言行,因此思想史研究的领域,既可以包含个人做的梦,也能囊括国家治理的丰富实践。雷家宏推荐同学们阅读《美学书简》《美学散步》等美学著作,提醒大家感受思想史中的美学意味。

对三位学者带来的这场思想盛宴,雷家宏所长总结到,道南道北,相聚于此,窗外世俗生活万家灯火,今晚本所灯火通明,有关明代思想史研究的前沿与展望之讨论,还会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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