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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历史主义?历史主义究竟有何功利之处?

什么是历史主义?历史主义究竟有何功利之处?才疏学浅的我对 @拯救与赎罚 的答案意图做以补充,最近读了几页书也敢闲暇时胡说八道一番历史理论了。

才疏学浅的我对 @拯救与赎罚 的答案意图做以补充,最近读了几页书也敢闲暇时胡说八道一番历史理论了。

太长不看版:那张图中对作为historicism的历史主义解释是多个不同概念的术语杂糅,不准确且不完整。第一即指兰克学派所一脉相承的在历史研究中对于不同国家民族Eigenart的研究叙述,这属于作为Historism/Historismus的历史主义,但这难道不也是所谓德国或德意志语境内的历史主义吗?第二与第三个含义其实表达了一个意思,都指在十九二十世纪受自然主义、唯物主义冲击下,德意志地区产生的生命哲学与历史理论的融合。代表理论即克罗齐的storicismo,并没有必要特地分开解释。

当我们用中文谈起“历史主义”,首先存在一个概念澄清,大而化之的讲也就是文本研究、内外考证的问题存在。

我们中文世界指的历史主义究竟是historism/Historismus/l'historisme还是historicism/Historizismus/l'historicisme?

别看这几个词长的很像,实际上两者之间的内涵差别与关系错综之复杂可能比朝鲜和韩国两者间还大。

据我所知,中文世界应当是不太区分这两者之间的差别的,笔触所及只鳞片爪。当某人囫囵谈起历史主义不加注解的话,我们很难从概念上辨别出他的本意,造成些理解上的麻烦。而英文世界也存在同样的问题,historism与historicism本意上常常被混淆再诠释,让人非常困惑。关于这点大家可以直观的从维基百科关于historism/historicism的词条编辑上感受,英语法语德语与意大利语storicismo相应内容彼此之间对应无比混乱。

当我们使用Historism时应当意识到他在启蒙运动前后至1870年左右在德意志地区的理论传统,它严格对应的是Historismus。特别是其中的反启蒙运动要素与兰克学派学理的渗透。

启蒙运动倡导一种高屋建瓴式的哲学公理,诸如自由民主人权etc,国家社会的历史可以通过诸如自然状态、社会契约类的理论推理deduce出来。更早的文艺复兴时期,也有诸如让博丹(Jean Bodin)格荣秀斯(Grotius)这类政治哲学法哲学学者纷纷从各种抽象至极的理论假设来推演历史。

而立足于这样背景下的这类历史主义,是反对这种从非历史的角度阐释历史的说法的。即维基百科德文条目Historismus下所引Friedrich Meinecke之言„in der Ersetzung einer generalisierenden Betrachtung geschichtlich-menschlicher Kräfte durch eine individualisierende Betrachtung“(用一种更关注于个体的观察取代对于人类历史泛泛而论的观察。)

直白而言,即认为历史不是由一个个模板刻成的,历史拥有独特性Individualität,我们要追寻它解释它。事实上谈到这个词的德国哲学家挺多,我不一一列举,但主线应当在我目前接触到的材料里不逃离这点。

斯坦福哲学百科中有对于上述想法更加全面精辟的论述(注意这里虽然用了historicism但讲的还是Historismus或者historism):

In tracing the term to both Herder and Goethe, Meinecke perceived their emphasis on the “concrete”, the “unique” and the “individual” as constituting the core of historicism。 Through this emphasis, historicism, understood as an outlook on the world (Weltanschauung), emphasizes the historical quality of human existence; as an interpretation of history and life, it concerns itself with concepts of individuality and with individual development。 Historicism seeks to describe and interpret the unsystematic variety of the reality of society and history, for the concept of individuality not only embraces individual persons but also includes the variety of historical forms, such as different peoples, customs, cultures, institutions, nation-states and the like; and the concept of development includes the historical process—at a particular time and place—within which individuality manifests itself not by abstract, general laws or principles but by the living expressions of the multiplicity of these unique historical forms。 Individuality, the “fact of change”, and the historical process, the Weltanschauung of historicism, combine to formulate a sort of historical relativism。

这也算是兰克学派极度排斥哲学理论与“规律”“法则”这类宣称可以解释一切历史的百忧解对于历史学科指手画脚的前声之一,不恰当的套引王学典老师《史学引论》里的评述,即“为历史而历史。”

对兰克而言,这种历史主义中的相对主义或者视角主义(Perspectivism)特质表现的更明显,所有历史时代在他眼中都是"unmittelbar zum Gott"(直接面向上帝)。而且都拥有着并非立即能被人欣赏、理解的时代价值。换而言之,依据视角主义的解释,每个时代都贡献了一套面对真实独特的观察标准。在这样的理论里,启蒙运动的价值更是被降低了几个档次。

话外提一句,这也是有的政治哲学家(Zeev Sternhell)提到Deutschen Sonderweg(德意志特色道路)的理论来源之一。即相比法国和盎格鲁萨克逊国家,德国从意识形态方面自西方分离了出来,不崇尚启蒙精神对人类的重要价值,间接造成了德国威权政治体制、纳粹主义与二次世界大战的恶果。

至于historicism,波普尔有一部非常知名的书即«Das Elend des Historizismus»(历史主义的贫困)这本书从标题论起就调侃了马克思敌普鲁东的著作«Das Elend der Philosophie»在这本书里他详细地从批判的角度解释了区别于historism的historicism,具体论点我就不画蛇添足了。只讲扼要,historicism区别于historism的一点在于historicism结合了诸多社会科学的实证主义的精神,希冀可以通过历史研究寻找到人类历史与自然科学一般发展的规律,与黑格尔的、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哲学一脉相承。而这大概契合了二十世纪初许多人意图把历史这门人文科学转化为实证科学的学术潮流。

谈到这里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大家姑且一听。依稀记得一个二十世纪初的德国古板历史学家指责一个写历史的地理学家在历史学的领域"wilderte"(偷猎),颇有现代表情包“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似的风趣。

至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从某种原教旨主义的角度出发:historism和historicism的内涵很大程度上是相互冲突的。

我们的讨论继续。

说道historicism或者storicismo还有本尼迪托.克罗齐(Benedetto Croce)不得不提。

他的历史主义更多的表示出一种融合的趋势(“Where history, for Croce, consists in the inseparable synthesis of individual and universal”),并与所谓的历史哲学紧密结合。(“Traversing from philosophy to history and then back again to philosophy, Croce presented his systematic “Philosophy of the Spirit” as absolute historicism.”)

...未完待补充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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