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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老兵周广田先生南京保卫战回忆录看待抗战口述史记录

就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老兵周广田先生南京保卫战回忆录看待抗战口述史记录一,总述:抗日战争距今已经过去75周年,目前健在的抗日老战士大都在 90 岁以上,总人数仅 5 万人左右且在逐年减少,抢救抗战老兵口述史资料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一件事。近十年来

一,总述:

抗日战争距今已经过去75周年,目前健在的抗日老战士大都在 90 岁以上,总人数仅 5 万人左右且在逐年减少,抢救抗战老兵口述史资料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一件事。近十年来, 社会各界做了相当多的老兵口述采访工作,已有众多成果面世,保存了相当多的老兵资料。

但是,由于种种方面的原因,使得抗战老兵口述史的记录出现了许多问题,主要有如下原因:

1.口述史参与记录人员专业性较弱,大多数为民间志愿者协会参与,缺少历史学相关专业人士参与,使得口述史的整理与记录显得较为粗糙,严重制约了口述访谈的质量

2.缺少一个全国性的统一组织,各地志愿者组织之间的矛盾较大,无法统一开展讯息搜集,整理与归纳作业,使得区域间讯息交流较为闭塞。

3.由于上述原因以及口述史较强的主观性以及专业人员存在的一些偏见,口述访谈的成果很少得到专业人士认同并在自己的研究中运用。主要原因在于,口述资料的真实性受到专业研究人员质疑,他们倾向于认为, 如果没有经过档案资料印证,口述资料缺乏在研究中运用的科学性。所 以,专业人员的态度决定他们不大参与口述资料的调查,加剧了人们对口述资料真实性的质疑。

我曾于2017年有幸拜会时为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军士营排长的周广田老先生,有幸与之成为好友,2018年时,我收到了老人的一份回忆手录,详细描述了他在南京保卫战的作战经历。老人于当年夏季归队,重新与其共同战斗过的战友团聚。出于对老人抗战精神的敬仰与对抗战口述史的探究与勘正之目的,写下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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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口述正文:

南京保卫战前,我任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军士营一连二排排长,准尉军衔,原我排为光华门维持秩序,但由于日军向南京快速推进,我排自动变为光华门守备队,我的排里有三个班长,三个副班长,还有数十名士兵,我是里面文化程度最低的,只有初中学历,而他们大多是爱国大学生。我排抵达光华门后,随即驻扎于光华门后百米处一处防空洞内,并开展练兵。

民国26年(1937)12月11日,光华门外出现一辆94式轻型战车,四辆装甲车,没有攻城动作,我判定这支部队应该是绕过南京外围防线与外城的守军,于10号夜抵达光华门,可能缺乏协同作战的步兵,并未发起进攻,日本人在12月12日早晨8:00,日军步兵分队抵达集中榴弹炮,迫击炮,重机枪对光华门进行一轮齐射以后,以一个加强小队(100人编制),对光华门发起进攻,城门遭到火炮打击,很快出现一个豁口。日军嚎叫着冲向豁口,首先冲入洞口的四名敌军随即被我与六班步机枪击毙于城门口,日军后续部队被我四班、五班居高临下,用集束手榴弹,步机枪压制击退,日军装甲车与坦克也因为缺乏步兵掩护而撤退,是役,我排无阵亡,仅2人手臂遭流弹击中负伤。初战告捷,我排立即打扫战场,并将四具敌尸丢出城外,用沙包堵塞城门洞口,封死城门。

就在当天下午,军情突变,连部传令兵传来命令;立即整合部队到下关集合,过江到滁州报到。我带领全排弟兄从光华门穿城而过,一路上没看到一个老百姓与军人,也没看到任何准备巷战的痕迹。一片诡异的死寂,沿途铺面都大门敞开,灯光明亮,但铺内空无一人,食品全部被先期撤离的部队一扫而空。我排自部署光华门起,一个月零三天,一直在吃压缩饼干,而压缩饼干在10号也早已吃光。我只想找到点能吃的东西,哪怕是生的花生,红薯也可以啊。12日午夜过后,我们抵达了挹江门,城门内外一片死寂,空无一人,好像根本没发生战争。来到下关轮渡码头,码头散兵一片混乱,有人突然朝河边渡船射击,这样一来,浦口的渡船不敢过来了。看来下关搭船渡江无望了,我想设法将全部兄弟与武器带过江去。于是我带着兄弟们溯江而上找船。

此时,我看到在江边大马路上有一大堆一大堆的徒手散兵围着烤火。绵延下关20里都是如此。我估计有七八万人吧,我随意问了下,得知他们是来自云南,广东,湖北的部队,从武汉转船来支援南京守城的。本来他们应该先到南京地下仓库领取武器弹药,给养棉衣等物资,然后进入防守阵地。然而12日南京撤退命令下达后,他们大大小小的军官都丢下部队逃命去了,可怜了这些士兵,天气很冷,穿着单薄,肚子在饿,也别无他法,只能依偎在一起烤烤火再讲。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半天之内这些如狼似虎的惨无人性的禽兽会来屠杀他们?我排一直找船找到上新河,都不见船的踪影。只好回头往下关走,回到下关,天已拂晓,猛地看见日军兵舰已经接近燕子矶,正用火力追杀我游水渡江逃命的士兵。情况紧急无路可走,我看到你渡轮码头上停有一块小竹排,我立即命令30来个不会水的北方弟兄登上竹排突围,会水的10多个弟兄下水逃生。我奋力向江中游去,游了大概两百米,幸好上游飘来三块小木板,我抓着先飘来的两块骑在胯下当船用,后来一块当桨用。这时,日军两艘兵舰和几艘快艇已经向码头冲来,边冲边用机枪扫射我渡水士兵。我随机沉入木板下逃过一劫。敌人的火力射向其他江面时,我从模板下伸出头一看,小竹排划离码头不到百米,排上我的十几个弟兄全部被鬼子射死在江中啊,这血仇我什么时候才能报啊!

日军兵舰一靠岸,敌人陆战队就冲向泵船,船上散兵一个也逃不走,有的被杀死在泵船上,有的跳河在水中被敌军射死。杀光了泵船上散兵,敌人随即葱香公路,对烤火者近者刀砍,远者枪射。这七八万士兵中身强体壮者有的涌入草场门,有的涌入汉中门。也有的跳入江中,跳入江中的都被日军快艇射死。跑的慢的体弱者被日军杀光在江边。而涌入南京城的散兵还有后来由南京近郊撤退的散兵都被日军侵略者搜捕杀光。当时我正在被日军侵略者击毙的我军散兵尸体中穿插划进。忽然看见一个上身赤膊,下身穿着短裤,显得筋疲力尽的十几岁少年,我断定他是个参军不久的爱国学生,和民国23年的我一样,我问他是学生参军吗?他点了点头。这孩子和我同一命运,危急时刻我不救他还有谁能救他?无暇多问,我立即和他一同用脚打水一同逃命。大概划了几百米,我忽然发现鬼子的一艘快艇正由上而下驶来,在追杀江面士兵来了,我赶紧抓着这个小兵的裤子一起往水下潜,可能慢了几秒,他被敌人的枪弹射中背部但死在江中。可怜呐,该死的日本人!时间约在13日下午,我趁敌人快艇往下追杀的空档,孤身一人避开满江的尸体向前拼命划去,,到了下午两点我划到了江对岸的淤泥摊上,淤泥摊上陷有我军不少士兵,大多数已经被日军快艇当作靶子射死,还有少数在挣扎求生,我知道淤泥陷人的厉害,不敢用脚走,只能匍匐着在淤泥里爬行。在这短短几十米的淤泥滩上我居然爬了半个小时才爬到淤泥尽头的芦苇林边。芦苇林一望无际也不知道多场,芦苇林边我捡了条棉裤,上身仍是一身淤泥的衬衣,吃着双脚钻进了芦苇林,在这里我想,和我一起跳水逃命的30个弟兄会不会有人和我一样钻进芦苇林?我等了一阵,也没见到我的30多个弟兄,其他部队也没人钻进芦苇林。

不等了,逃命要紧。我孤身一人钻进芦苇林向深处走去。先走的几步因为地上芦苇叶很厚,并没感觉,走了几十步,问题就来了,脚出血了,好像踩在刀尖上一样,痛的钻心,我用手扒开芦苇叶一看,不只是那个年代砍芦苇留下的桩子像刀一样快,刺在脚上就是一个洞,别无路走,只能继续,我边爬边走,花了半小时才走出这个魔鬼林。一双脚上好几十个黄豆大的血洞。走出芦苇林是一道江堤,稍坐了一下网上爬,才爬了一半,两颗从我方飞来的炮弹从我头上飞过,直奔江上的日军军舰去了。我爬到江堤上坐着一看,上起汉中门,下至燕子矶,江面上飘满了我军尸体,日军快艇在江面追杀我军士兵。我真想及组合么躺下去,但这一躺,估计也起不来了,我要活下去,为了家里还在牵挂我的二老,为了我在江面死去的那四十位弟兄。我挺起精神,往浦口方向沿着陇海线走去,晚上住在一间铁路边的小茅屋旁边,屋里满是稻草,稻草上睡着一个人,我推了他一下,让他让一让,靠着他我昏昏沉沉睡了一觉,知道第二天中午我才起来,看到身边的人早已死去,是一位宪兵中尉排长,在南京身负重伤,抬到此地已经长眠了,我找来稻草盖在他身上,给他敬个礼,无奈又无声的离别了!

由于脚受了伤,我只能沿着铁路跳跃着前进,跳了一夜两个半天,总算是到了江苏滁州县,在火车站突然看到了教导总队收容站的牌子,我猛地冲了进去,把那几位工作人员吓了一跳,我身上肮脏不堪,满身污泥血迹,像一个叫花子一样,这副样子怎地不吓人?但是在问我部队和南京战役的时候我对答如流,他们才确定我不是冒牌的,马上给了我几个干馍馍,我五天午夜没吃饭了,文了要八个馍馍,吃了一个饱后,随着部队转进开封在去了武汉,在这里,教导总队被改编为27军46师,等待着我们的是更加惨烈残酷的武汉保卫战……

三,口述校正与勘误:

3.1 战前:

老人作战经历在作战前的描述上,根据教导总队的扩编记录:“淞沪会战爆发后,教导总队扩编为拥有三个旅和三个特种兵 直属团的甲种师,约官兵 43000 人。[1]扩编和大 量战斗减员对其兵员素质造成了巨大的危机。一方面,“扩编后接收的新兵,难以补充上海作战 后的缺额,平均各连约缺少编制额定的 15% 。三个旅只有六个团,七、八、九三个团,还在江西、湖南两省境内接兵”。【2】 另一方面,扩编后许多富有 战斗经验的老兵被提升为下级军官,而新兵因缺 乏训练,“教导总队等部,自上海撤退较早,经过 补充,但所补充的新兵都是才应征入伍的,有的还没有拿过枪,更谈不到作战经验”【3】,由此可以看出此段老人回忆“南京保卫战前,我任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军士营一连二排排长,准尉军衔,原我排为光华门维持秩序,但由于日军向南京快速推进,我排自动变为光华门守备队,我的排里有三个班长,三个副班长,还有数十名士兵,我是里面文化程度最低的,只有初中学历,而他们大多是爱国大学生。我排抵达光华门后,随即驻扎于光华门后百米处一处防空洞内,并开展练兵。”与文献出处不谋而合,可以相互印证,较为符合历史细节。

3.2 作战与撤退

在撤退日期上,根据唐生智发布卫参作字第36号命令: “1. 各部队应以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尽力固守,决不许轻弃寸地,动摇全军,若有不遵命 令擅自后移,定遵委座命令,按连坐法从严办理。2. 各军所得船只,一律缴交运输司令部保管,不准私自扣留,着派第七十八军军长宋希濂负责指挥。沿江宪、警严禁部队散兵私自乘船渡江,违者即行拘捕严办。倘敢抗拒,以武力制止。”【4】以及南京保卫战12月12日午后 5 时,唐生智召集的高级将领会议: “命令教导总队自紫金山北 麓麒麟门、土桥镇、天王寺以南突击,并在昌化附 近集结。( 唐生智最后口授命令要旨: 87D、88D、 74A、教导总队诸部队,如不能全部突围,有轮渡 时可过江,向滁州集结) 。”【5】看,与周广田老先生“就在当天下午,军情突变,连部传令兵传来命令;立即整合部队到下关集合,过江到滁州报到。”之描述也并无太大的时间冲突。

在光华门作战方面,中方史料根据中央社南京通讯社与《南京卫戍军战斗详报》记述 “[中央社南京12月11日晚十时电]……十日傍 晚,光华门一带城垣被敌攻城炮击毁数处,敌军一部虽 冲入城内,当即被我包围歼灭。敌遗尸五百余具,仅十余人生还。城垣被毁之缺口,约经我工程队赶堵,并添置防御工事。我军士气悲壮,人人抱必死之心,敌图唾手而得南京之梦想,已遭受第一次之严重打击矣。”,【6】与“(《南京卫戍军战斗详报》所述:奉命赶来增援的粤军第八十三军第一五六师一部官兵,则组织敢死队,“用绳索从城墙上吊下去,用机枪和手榴弹把占据沙包 袋洞里的敌人全部消灭”,打死了伊藤义光大队长,缴获了日军的轻机枪、步枪、左轮手枪、战刀、钢盔、呢大衣、千人缝等许多战利品;该部又歼灭了盘踞在通光营房的日军。光华门城门洞里剩下十几个日军,凭借用瓦砾筑起的临时防垒,苟延残喘,等待援军。“光华门及通济门方面遂得转危为安”【7】。日方史料根据濑野觉藏作(《圣战参加纪念写真帖(吉住部队)与《一亿人的昭和史》发表的南京作战中光华门战况摄影图【8】记绘。二者对应分析,光华门城门战斗情况远较周广田老先生所描述的激烈,但是在城门作战处日军突入城门相关记载有所类似。

【8】

图片

在撤退描述上,根据时任挹江门守军36师师长宋希濂回忆:“命令规定占领挹江门至幕府山一线的第三十六师,负责掩护长官公署及直属部队渡江后得继续渡江,其余部队一概不许渡江,按照长官部指定的方向——广德、宣城、芜湖间地区——突围。但除第六十六军军长叶肇,第八十三军军长邓龙光执行了这个命令,率所部绕过栖霞山附近敌军,穿过其间隙突围成功外,其余多拥向下关,企图觅船过江。这就造成了十二日晚间在挹江门下关一带的极度混乱, 为此 , 第三十六师在靠近抱江门的海军部大楼门前和抱江门配置了重机关枪, 制止通过挹江门退却的部 队 . 这天夜里 , 想从下关逃出的大群士兵蜂拥而至挹江门 , 和奉命阻止的部队 , 发生了相互攻击的悲剧 , 在挹江门内尸体堆积如 山 。………;教导总队、第八七师、第八十八师、第七十四军及南京警察等,均沿中山路拥向下关,争先抢过挹江门,互不相让,并曾一度与守挹江门之第三十六师第二一二团部队发生冲突,秩序混乱达于极点。” 【9】以及杜聿明回忆与后来者研究中“坦克队到达挹江门时、 因为第三十六师守卫城门的部队鸣枪阻止, 坦克队则强行通过 . 继坦克之后 ,那些被武力制止通过的官兵和大批难民 、 像打开闸门的水似的 , 从挹江门奔流而出;布署在中华门内的最后一辆坦克 ,随着人群驶向挹江门时发现门洞里存不少由于争相出城、 彼此射击而死亡的士兵与被拥挤踩死的群众尸体 , 却不得不从这些堆积如山的尸体上冲出挹江门 .”【10】 两位南京保卫战高级将领回忆与前辈学者的考证,基本可以否定周广田老先生关于撤退时的“一路上没看到一个老百姓与军人,也没看到任何准备巷战的痕迹。一片诡异的死寂”“我们抵达了挹江门,城门内外一片死寂,空无一人,好像根本没发生战争。”之描述,与史料所述差异甚大。很难想象在无指挥次序下的南京守军可以做到整齐划一,秋毫无犯的通过南京市区,这点无论是从常理还是史料上看,都是无法成立的。

至于在渡江撤退时所遭遇日本海军以及陆战队之攻击,根据日本防衛省防衛研修所所藏相关史料记载:“13 日凌晨,乌龙山炮台的中国守军在日本陆军第 13 师团山田支队和日本海军舰队的炮轰下放弃防守,日本陆军部队也开始攻入南京。近藤英次郎率日本海军舰队前锋迅速突破封锁线,于下午 3 时 40 分进至南京下关江面,对渡江逃离南京的中国军人、难民进行射击。随后,日舰队主队于下午5 时突入 南京,在日本陆军完全占领南京的同时,日本海军也控制了南京下关江面及码头。”【11】,也就是说,直到13日凌晨许,日本海军方才突破中国军队乌龙山要塞的阵地,那么,周广田老先生12日午夜撤退的军士营士兵是怎么碰到13日凌晨方才突破乌龙山要塞,13日下午才抵达下关江面的日本海军呢?更进一步探究,根据中方史料:“大屠杀幸存者所述: “在那一天深夜,也曾有好几千名撤退官兵冲上了几艘大木船,自以为幸运的及时解 缆启碇,他们实在顾不了整个下关江面都在日军舰炮的控制之下。于是,当他们甫行发出幸庆逃生的 欢呼,江心敌舰亮起了一道道探照灯,然后众炮齐发,猛烈轰击,转瞬间便将几艘木船轰得桅断船沉,血肉纷飞,成千上百的徒手者跌落江中,哀呼号叫,于是灭绝人性的敌军找到了他们第一批滥施杀戮的对象,他们用机枪步枪加以扫射,使落水求救者无一生还。”【12】” “到十三日中午,几十里长的大芦苇滩遍地都是散兵、乱马和逃难的老百姓,敌人 的海军也溯江到达,空军飞机也飞临上空,狂轰扫射,芦苇着火燃烧,兵民死伤遍地,同行的人也多不知去向。”【13】描述,中国军队在13日撤退的夜间,正午均遭受到日军的袭击,结合周老先生“溯江而上寻船”的说法,老人应该在回忆日期上出现偏差,在上游地区寻船渡江时与突破乌龙山要塞前往下关江面的日本海军遭遇。至于岸上受困部队受到日军登陆部队的进攻,暂时也未能找到相关史料进行佐证。

四.结论与感想:

毋庸置疑,抗战口述史在战争史的记录中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作为历史学的学生,探究军事史,战争史,不应该只把方向放在研究战争的结构、战争的进程与原因、战争中的外交等宏大叙事型的内容。也应该更多关注战争中作为独立个体的士兵。相对国内,国外的战争口述,细节著作也早已做的有声有色, 法国人雅克·梅耶写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士兵的日常生活( 1914 ~ 1918) 》中,作者广泛使用法国军事部门留存的档案与士兵回忆,加上士兵的日记、书信、回忆录、报刊报道以及相应的其他资料,描写了战地士兵日常生活众面相,展示了战斗之外士兵的“私人空间”,并由此探讨战争给士兵个人留下怎样的烙印,揭示战争中的个体—人的状态。而对于国外战争口述史的著作,国内也早有相关出版,数年前的朱维毅先生就曾出版过其探访的二战德军老兵回忆录《德意志的另一行泪》,通过各个方面全方位的描写了二战参战德军的生活,心理,作战等等。另外,相对其他国家,国内还有一个不具备的历史条件,相对于抗战时期的中国基层官兵,二战主要参战国譬如德军日军美军,参战士兵皆接受过一定的基础教育,至少不存在大面积文盲的状况,这点一定程度上也方便了战后口述历史的整理。而抗战时期,中国军队基层士兵文盲率高已经众所周知了,由于战事紧迫,即算是基层黄埔军官,其文化水平也未必能与同时期二战主要参与国同级军官相比,这客观上为后续的口述整理带来了实际上的困难,老人知识水平较低,也很难说出比较有价值的史料。

所以,所谓抗战口述史绝对不是找到一个抗战老兵,拿着纸和笔,加上手机录音,记录并整理就万事大吉。南师大历史系教授齐春风先生曾坦言,“如果这样进行下去,会产生惨不忍睹的抗战口述史资料。”齐春风认为,从事抗战口述史工作,除了要有良好的沟通能力和体力,访谈者必须具有比较高的抗战知识水平,不能对抗战史一无所知或一知半解。这也是当前口述史所面临最尴尬的境况。这在我的访问过程中,已经多次出现,譬如在我拜访抗战中国空军第八大队飞行员李启炽先生时,其声称“从美国接受轰炸机训练回国后,飞机从芷江机场起飞,轰炸汉口的日军。在轰炸汉口火车站的时候,我们机组第一次遭遇了日本人前来拦截的零式战斗机,硕大的轰炸机旁围绕着几架前来拦截的战斗机,机舱里的气氛也一度紧张到了极点。敌人的火力极其凶猛,轰炸机的机动又实在难以闪躲,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同机的机枪射手上,企盼着他们能击退敌机”但是根据文献,第八大队抗战中后期于卡拉奇接受训练,并未回国。这些历史史实错误无异于加大了访问者考证的难度。

对于老兵来说,战争时期的记忆对于他们而言已经过去太久太久,时间因素加上老人身体状况,记忆消退,使得老人的回忆与口述会出现记忆上的非主观性偏差,需要口述记录人的慢慢引导,也许是一件抗战时期遗留的军服,也许是一张当年的照片亦或是一首军歌,都能唤起老人陈旧的回忆。另外,口述史回忆中,也存在着受访人夸大其词,主观隐瞒的情况,这也是确实存在的。这也是作为访谈人员所面临一项重要任务,即对口述内容的真实性和准确性进行甄别,可以视具体情况通过资料来源,日军官兵私人资料与官方资料,中日双方资料进行综合对比,勘正与校误。当然,从情感上说,所有经历过抗战洗礼的老兵,都值得敬重。作为晚辈,我们没有资格怀疑他们。

但是,我们必须要学会去尊重历史,敬畏历史,记忆错误可以原谅,主动造假不能接受。出于对历史负责的态度,假的调查史料没有历史学的学术价值,也没有传播的必要。应该说,口述史并不是完全没有史料价值存在,而是应该作为历史学的史料,如血肉一般填充于历史脉络骨架之上,才能更好的展现历史的多彩性并将其发扬光大。

参考资料:

[1] 周振强: 《蒋介石的铁卫队———教导总队》,《文史资料 选辑》第十二辑,第 43 页。

[2]刘庸诚: 《上海、南京抗战亲临记》,《江苏文史资料选 辑》第十六辑,第 61 页。

[3]谭道平: 《回忆一九三七年唐生智卫戍南京之战》,《江 苏文史资料选辑》第十六辑,第 29 页。

【4】《陆军第七十八军南京会战详报》( 1938 年 1 月) ,《抗日 战争正面战场》( 增补版) ,第 492—493 页。

【5】《南京保卫战战斗详报》( 1937 年 12 月) ,《抗日战争正 面战场》( 增补版) ,第 483—484 页。

【6】[中央社南京12月11日晚十时电]

【7】《南京卫戍军战斗详报》,藏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档案 号七八七—7593。)

【8】(《圣战参加纪念写真帖(吉住部队),《一亿人的昭和史》

【9】宋希濂 《南京守城战》《南京保卫战》222~239页 刘民《血染挹江门》《南京保卫战》240~247页

【10】杜聿明《南京保卫战中的战车部队》 何嘉兆《战车三连卫戍南京纪实》

【11】[日]防衛省防衛研修所"史室『"战史丛书 中国方面海軍作"〈1〉#昭和十三年三月まで#』、467—468 頁; “保津”“势多” “二见”“山风”“凉风”“扫四”舰船航泊日志

【12】郭岐: 《陷都血泪录》,张宪文主编,张连红编: 《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 3 册《幸存者的日记与回忆》,第 143 页。

【13】郭岐: 《陷都血泪录》,张宪文主编,张连红编: 《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 3 册《幸存者的日记与回忆》,第 143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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