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预测不预测历史这点,很多朋友已经答过了,这我不再赘述。我纯粹针对这个问题答一答。总的来说,研究不是为了预测,是为了推动认知。然后在一些答案里看到一些误区,我也想结合着写写。
我是历史专业的,也一直思考这个问题,也被很多看不起历史专业的人问过这个问题,我现在也才疏学浅,不敢说懂什么,毕竟这个问题是无数学者都在思索的。 如果有契机,我会一直更新我的思考。
首先,我想讲讲对所谓“历史”的认识的几个层次。主要以中国历史来举例子。
第一层,是历史常识。 作用范围是所有人。这是认知周围这个世界的基础,比如我们这个国家有多少多少年历史,当代国人比较了解的一定是近代史,经历了多少战争,新中国如何建立,这些就不赘述了,是常识性问题)。
第二层,是历史知识。作用范围上升到历史爱好者/初学者。会细读历史,不再只是粗略的了解,学习一些现有的、获得了共识的、基础的历史知识的了解,换句话说就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看风景。比如,我们这个国家是怎么来的? 我们这个民族是怎么来的? 我们经历了哪些朝代,每个朝代有哪些发展?商周的礼制,秦汉的帝国风采,隋唐宋蓬勃的文化,明清的政治发展,等等。我们华夏民族过去和周边有哪些交流,华夏民族是怎么一步一步发展而来的。能做到这一步的,对历史趋势已经有了大概的掌握。再有一些人会有特殊的青睐,对某个时代,或者是某个主题有特别爱好的,会再往下深挖,去了解更多详细的内容,但止步于严肃的历史研究,只有一些未经论证的个人观点。
第三层,是历史研究。作用范围为专业的历史从业者,接受过史学的专业训练,知道如何分辨、剪裁、运用、论证史料,并且对历史的了解比第二层更加深入,体现在阅读量及阅读难度的区别上,第二层的人会看万历十五年等通俗与学术结合的著作,以及部分学术著作,总的来说是两者的混合,那第三层的人已经是纯学术著作的阅读者与编写者了,是上两层阅读者知识的生产者。
我想到了这里,我终于可以开始回答这个问题了。
其实我说这些,无非是想去辨析两个概念,也就是“历史学习”和“历史研究”,这两个看起来相似的过程,其实有着非常大的差距。大家困扰的是历史学习的作用,举个例子,我大学去读历史系,这对我以后找工作有啥用?我难道可以通过学习历史了解人性,了解权术,然后在职场上呼风唤雨?有人会说,我学历史是为了提高自我的修养和境界,也可以培养我的智慧,我同意这个观点,但是这个答案并没有真正堵上所有怀疑者的嘴,他们会继续追问,那你提高了自我修养和境界,有什么作用?
所以不要把历史学习和历史研究扯到一起。承接上面所描述,历史研究的作用,不只是在告诉你常识,我们现在这个国家啥时候建国,过去有多少年历史,不只是在告诉你知识,我们的国家如何而来,我们的民族如何而来,它更让你,在对这几千年历史变迁的研究中,去思考,什么是国家?什么是民族?国家是什么?中国一直存在吗?民族是什么?它是实体吗?还是我们想象的?这些问题都是和其他更多的学科,(这里举例的国家和民族)文化学,人类学联系在一起的,中国人的心理模式、群体性格是什么?中国思想和西方思想有什么本质上的、关注点上的不同?中国语言如何变迁?社会结构如何变迁?历史研究同样对哲学、社会学、政治国际关系学、语言学等等学科都紧密联系在一起,换句话说,这些学科,如果没有历史研究的支撑,难以完整(只不过和其他学科交叉的历史研究也会归为该学科学习/研究的一部分)。这也就是历学为什么承载的内容有说不明道不尽的丰富,因为我们太多东西,都要从它当中去寻找答案了。
以上,我说的是历史研究对其他社会科学研究的重要性,不过我举例非常宏观,可能会让人产生只有宏观历史才有用的错觉,这里我还是要解释一下,宏观历史的研究本来就是一个个细节的堆叠,有时候从一个个例去思考宏观历史,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微观历史的研究也有自己本身的作用,比如说地域性的研究,也具有深刻的人文价值,也可以理解为今天地方性文化消亡的一种拯救,一种传承,也可以挖掘到其他更加深刻的主题中去,比如地域性历史/文化在一个历史/文化大环境中的互动,等等等等。总之只要想挖,你总能挖出具有人文精神的话题出来。
所以不要把这两件事情搞混了,历史研究非常严肃,也极其重要,是研究者把自己的骨血融入进去思考出来的果实。
其次,为了不偏题我直接呼应一下问题。历史研究是其他人文学科的研究的重要支撑,是个人和群体世界观的塑造。尽管很多历史研究,在许多人看来都什么作用,比如说你为什么要研究宋朝官制怎么变,我想说,这些都是历史研究必然要做的工作,我们不能在细节没有了解的基础上去形成认识,这不严谨。
很多学者是真真正正为了许多重大命题的答案在研究历史,为了民族在研究历史,他们的思想成果,和许多其他学科的知识同样具有深远的影响,都是人类知识库中同样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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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到一点:
历史研究对历史自己的作用是什么?
其实过去发生的很多事都是非常纷繁复杂的,需要史家的研究和梳理,给出一条清晰的发展线,大家才会明白我们从何而来,如何成为今天的样子,这个问题应当是一个基本的认知和好奇心。如果没有历史研究总结出一段可观可看的历史,对过去的抽象认知就无从形成。或许我们已经习惯了许多历史知识的存在,就仿佛他们天生就存在一样,其实是经过史家辛苦耕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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