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余论:从社会流动到“心理流动性”研究
半个世纪以来,“流动性”研究已经产生了一批令人印象深刻的学术成果,并对一些社会问题和社会政策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但是,21世纪的世界与20世纪的世界有着明显的不同,一些领域出现了“超级流动”(如人的地理的流动,信息在指间的流动),另一些领域则出现了流动的放缓(如社会阶层的流动),世界在多个维度和多个层次上更加变动不居,这也给人们的适应能力提出了更大的挑战。尤其是,本辑在筹备期间刚好赶上了新冠肺炎疫情暴发。疫情的发生,让一个高速运转的“流动中国”按下了暂停键,也让“流动性”成为一个突出的问题。
首先,毋庸置疑,流动已然成为一个普遍的社会事实,空前普遍而频繁的流动成为经济运转的基础,也是大量家庭生计的来源(项飙,2020)。相比以往研究以“流动”作为一种普遍的压力源,越来越多的研究和社会事实表明,“不流动”也可能给人们带来严重的不安与焦虑。因此,未来的研究可尝试以“流动性”作为“正常”的起点和标准,以免忽略“静态”的环境可能对人们的情绪、认知、决策和价值观产生的独特影响。当“流动”作为研究的基线时,“流动”和“静态”的潜在独立影响都应被考虑在内,这需要研究者朝两方面努力。其一是在探讨由“流动”引发的各种挑战和困难时,更为主动地关注究竟有哪些内外部因素调节了流动对个体生活的影响,思考哪些心理特质、环境特征和社会政策有助于发挥流动的积极作用,为流动性社会下的社会心理建设及干预提供学理依据。其二是关注人们在常态的流动环境下已然形成的思维方式、情绪特点和行为倾向,并考察当“流动性”受阻和中断时,个体心理和群体心态会产生怎样的波动,以及这种普遍的社会心态是否会让某个突发事件成为导火索,带来连锁性的社会反应,为建立突发性社会事件的预警模型提供经验证据。
其次,流动的突然中断也让一些特殊群体面临的问题浮出水面。例如返乡农民工的就业以及生计问题。再例如,在疫情期间,以物流、快递为代表的新型职业群体发挥了巨大的社会价值。2020年上半年,通过美团获得收入的骑手总数达295.24万人,同比增长16.4%,并且这一趋势也有持续下去的可能。与此同时,快递员的工作困境和生活困境也成为一个突出的社会问题,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关切(孙萍,2019)。那么,作为一个日益庞大且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职业群体,他们的心理和行为又有哪些特征?事实上,当流动成为一种生产及生活资料时,减少流动对弱势群体的影响更大。以新冠肺炎疫情为例,联合国的一项新近报告显示,新冠肺炎疫情令女性的地位下降到了25年以前的水平,还将进一步扩大男性和女性的贫富差距(UNWOMEN,2020)。而在我国,对各类因家庭流动形成的处境不利儿童在新冠肺炎疫情间遭遇的教育不平等问题,也引发了极大的社会反响。然而,在社会心理学目前主流的研究范式下,更关注普遍意义上个体内部的心理价值,反而缺少对特定群体社会心理的研究。特殊群体(如弱势群体、新职业群体)的社会流动及其流动性特征是未来研究中需要给予更多关注的内容。
最后,一个好的研究既要能解释过去的发现,也要能启发的未来研究和发现。而社会心理学的研究通常都被限制在一定的时间范畴内,无论是实验室短程实验还是调查研究,都必须认识到不同群体间关系正在因“流动性”本身的变化而不断演化,而这种动态特征是目前“快照”式的横断面研究所无法捕捉到的。由流动性带来的连锁反应,只有在较长的时间内才能观察到。因此,在未来的研究中还需要加强纵向设计,用一种动态的、长程的视角更全面、更深入地了解人们对流动性的反应,以及流动性如何在更长的时间轴上影响个体、组织和社会。
《中国社会心理学评论》迄今已组织了两辑以“流动性”为主题的特刊,旨在勾勒一种研究的方向和可能,但目前这项工作还十分初步,需要更多研究者的参与,以激发新颖和广泛的学术观点。更重要的是,我们希望这些研究能够延展社会心理学的边界,建立社会心理研究和社会建设之间的联系,让社会心理学的成果更好地服务于社会的发展和民族的振兴。
(本文摘自本辑卷首语《流动社会的流动之心:社会心理学视角下的流动性研究》,作者陈咏媛、谢天、杨宜音,内容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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