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史连载
1934年,中央苏区和工农红军到了最危险的境地。
4月,博古和李德同志执意进行的广昌保卫战失败,殊死奋战了十几天的红军主力红一、三、五、九军团损失惨重,中央苏区门户洞开,而此后的“全线防御”方针,更让红军进一步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谭家桥战役(谭家桥在哪里)
红一方面军未能打破敌人的第五次围剿
7月,为减轻中央苏区与日俱增的压力,中革军委急令两支部队从内线打出:
一支为红六军团,从湘赣苏区出发,直驱湖南中部,开展游击;
以任弼时、萧克、王震为主要领导的红六军团
一支为红七军团,以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的名义,从瑞金突围转移。
军事上的战略转移与政治上的战略转变
实际上,红七军团刚从福建连城前线调回中央苏区整编没几天,总兵力虽有6000多人,但三分之一是突击补充的,全军团只有一千多支的长短枪、数十挺的轻重机枪。他们于7月6日晚紧急出发,以寻淮洲为军团长、乐少华为政治委员、粟裕为参谋长、刘英为政治部主任——粟裕的军事能力不必多讲,而寻淮洲更是善战知兵、经验丰富、屡建奇功,受过军委的特别嘉奖,更难得的是:他时年才22岁,是红军中最年轻的军团长,比红一军团的林彪还年轻五岁。
寻淮洲。"赣水苍茫闽山碧,横扫千军如卷席"
红七军团相继转战闽东、闽北和浙、皖、赣边界,终于在四个月后突破敌人的封锁线,进入闽浙赣苏区,与方志敏、刘畴西领导的红10军会师。
闽浙赣苏区。毛泽东赞之"方志敏式"革命根据地
11月4日,遵照中革军委的电令,红七军团、红10军以及赣东北地方赤卫队进行了合编,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军团正式成立,共有一万余人,以刘畴西为军团长,乐少华、粟裕和刘英仍分任新军团的政治委员、参谋长和政治部主任——下辖原红七军团缩编的红19师(寻淮洲不计个人得失,改任该师师长)、原红10军缩编的红20师以及由地方赤卫队组建的红21师。同时,闽浙赣省军区的领导机构也进行了调整,方志敏任军政委员会主席。
此时,中央红军已被迫开始长征,红十军团成为了留在南方坚持斗争的最大一支工农武装力量。
红十军团主力很快又转入外线作战
然而,红十军团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全军覆没。这中间,1934年12月14号发生的谭家桥战斗,可以说是一个命运转折点。
谭家桥在安徽省黄山的东麓。当时,正沿公路转移的红十军团决议在此集中兵力,伏击尾随而来的国民党军补充第一旅,这既是为了削减敌人的追剿兵力,也希望通过缴获补充急需的物资。
敌补充第一旅听起来不太正规,其实却是妥妥的蒋介石嫡系。该旅由保定编练处的三个补充团构成,有7000~8000人,全套德式装备,且干部多为军校毕业生,指挥者则是黄埔三期的王耀武。
王耀武。进攻和反包围是其军事指挥特点
红十军团军团长刘畴西是这样布置伏击的:
红21师在公路的末端铺设地雷建立阵地,红20师在公路中段的东侧埋伏(西侧是黄山绝壁不便隐藏),红19师则把主力放在麻川河以东的后方预备,待敌人进入口袋,经麻川河以西的峡谷包抄敌人后路,实现关门打狗——即21师拦头、20师截腰、19师迂回割尾巴。
这个安排值得商榷。
闽浙赣苏区的红军总结过一整套独特的游击战术
首先,刘畴西没有把主攻任务交给红十军团中实力最强的19师,而是让20师负责伏击,21师(赤卫队刚升级)在正面防御,要知道20师和21师以前打的多是游击战。
其次,国民党军王耀武部的兵力(补充第一旅的三个团+浙江保安团的一个营)与红十军团相当,且装备更好,绝非二流部队,只计划伏击而不分割,想要一口吃掉,未免太过理想化。
敌补充第一旅受上级特别关照,可独立机动作战
留下的记录表明,寻淮洲、粟裕和刘英都对战术布置提出了异议,但刘畴西坚持己见。刘畴西为何变得如此“刚愎自用”,我们不得而知,但笔者猜测:当时红十军团三个师的指挥可能不太顺畅,所以刘畴西希望自己的老部队20师来挑大梁,从而把握战局的关键,其中或许还有树立威信、平衡战功、让新队伍积攒经验等等考虑。
"独臂将军"刘畴西。黄埔一期毕业,早年负伤失左臂
1934年12月14日子夜1点,红十军团各部进入预定位置,一直等到早晨7点左右,敌王耀武部的先头搜索分队才在谭家桥公路前段的谷口出现,逐渐展开,然后一个团的兵力进来了,后面王耀武的指挥部即将跟进。
千钧一发之际,红20师的一位战士捅了娄子:不知道是因为意外还是紧张,他提前开火,啪、啪、啪,打了几枪。刚扎进来的敌补充第一旅2团和浙保3营猛地一惊,随即开始就地防御,突、突、突地还击。还在后面的王耀武立马察觉到红军的意图,便令补充第一旅1团的两个营接替搜索小队控制谷口的乌泥关和黄狮垱,3团主力则占领石门岗高地。
谷口乌泥关到谭家桥的这段山地公路长七公里
刘畴西于是命令红20师冲锋,希望尽快解决已落入口袋的敌军一部,但战术展开的敌人攀上了西侧黄山山脚的险壁作为掩护,红20师又没有重武器轰击,只能强行仰攻。迂回穿插的红19师本来是要包抄石门岗扎口袋的,在听到枪声后虽已第一时间行动,但还是被抢先的敌人用优势火力压制在麻川河以西、石门岗以东的山沟之中。
战局至此,伏击战变成了攻坚战
红20师、红21师没有正规战的经验,几波仰攻失败,原阵地也很快被冲垮,但仍不畏伤亡地拼杀和突击,誓死完成既定任务。红19师为夺回谷口的制高点以扭转局势,在调整位置后也猛打猛冲。骁勇的寻淮洲作为一师之长,身先士卒,端枪前攻,在连续四次的冲锋后,终于带领红19师站到了石门岗上,与敌在山顶形成对峙。但这一过程中,寻淮洲也不幸腹部中弹,红军战士把他救下来的时候,剧痛中的他还在嘶喊着:“冲,冲,把敌人打下去!”
红19师若没有抢上高地,红20师侧翼将完全暴露
交替冲锋的消耗战一直打到夜幕降临,两方都在咬牙坚持。鉴于谭家桥以北的敌7师21旅即将集结完毕,红十军团指挥部最后决定趁夜撤出战斗,得了便宜的王耀武部也没有立即追击。
谭家桥一战,红十军团的兵力折损超八分之一,真正严重的是中高级指战员和政工干部的损失——军团政治部主任刘英、政治委员乐少华重伤;刚升任红20师师长的黄英特阵亡;红19师连一级的指战员基本都打光了;担架上的寻淮洲也在撤离途中因为药品缺乏、伤口崩裂,不幸牺牲,年轻的一代将星就此陨落,埋葬时甚至没有完整的上衣护体。
红十军团元气大伤、士气低落,也再无力量组织歼灭战,只能不断地在山区转移,疲于奔命。
敌人挖出了寻淮洲的遗体,割去头颅邀功
1935年1月下旬,弹尽粮绝的红十军团被敌补充第一旅、43旅、7师21旅、49师和浙江保安团等多支部队封锁包围在漫天飞雪的怀玉山区。除了粟裕带着以伤兵为主的800多人侥幸突围,红十军团惨遭猎杀,就此覆灭。红21师师长胡天桃、红19师继任师长王如痴、军团长刘畴西以及返回接应队伍的军政委员会主席方志敏先后被俘,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他们宁死不屈,于当年8月在南昌英勇就义。
从左到右:刘畴西,方志敏,王如痴
围剿红十军团也成就了王耀武,拿到最大战功的敌补充第一旅自此备受器重和吹捧,很快升格为国军第51师,后又作为主力编入第74军,跻身国军的五大主力之一。
犹记当时烽火里,九死一生如昨。
宿命轮回,当我们了解这段历史,就能体会粟裕后来指挥华野在1947年的孟良崮上全歼敌整编74师(前身第74军),在1948年“打进济南府,活捉王耀武”的时候,当是怎样的百感交集——我想,粟裕一定记起了那年谭家桥的喋血,记起了怀玉山区的风雪弥漫,记起了红十军团那群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而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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