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范进,还是在中学的青葱岁月,无需考虑吃穿,不太懂得人与人之间终会有差别的我,与所有同学一起笑话着范进。不就是中个举人吗?至于高兴到犯了痴吗?当时的笑点真低啊,没那么多段子来提高我的面部肌肉僵化率,没那么多欲望生硬我的心肠。
儒林外史的讽刺艺术(儒林外史的讽刺艺术体现在哪里)
一脸严肃的语文刘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解着《范进中举》:段落意思,中心思想,考试考点。我们知道了科举考试发展到后期八股取士的桎梏,我们了解了明清时期中了举人意味着阶层的跨越。他还告诉我们,我们很幸运也很不幸,中考高考都会遇到改革,人生有很多条路,学习好的、学习不好的同学都会有自己的成功。那一年,初三还叫初三,不叫九年级,那些年,老师惩罚学生没有心理负担,大概率回家还得再被父母打一顿。
我们嘲笑着范进,却走着和他相似的路,好在我们有很多种选择,不过是别人眼中的高低而已。十六年寒窗苦读,考上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大学,尽管这并不意味着什么,接到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承认自己也玩了把欣喜若狂,撕掉了所有的高考前做的练习卷,扔掉了所有学习资料。回家的父母面对满地狼藉,破天荒地没说什么,中午,母亲炒了几个菜,肉放得特别多,父亲喝了很多酒。
读书,找工作,上班,成家。一路走来绝算不上顺风顺水,勉强能称得上风平浪静,毕竟身体康健,家人平安。三十而立,对于普通人来说,稍稍有些困难,一套睡觉的房子把“立业”有限期地向后推延。
我们大部分人比范进强的是,不会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我们不如范进的是,家里没有老太太让他去卖掉的下蛋的母鸡。我们家中,可能唯一算下蛋鸡的,就是我们自己,挣些、花些,维持着田园。
此时再看范进,中举前的他,堪称学子楷模。一辈子做一件事,做一件希望缥缈的事,当真不易。我们也没资格嘲笑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把你放在农村庄稼地里,你能识别的作物不超过三种,何况现在的咨询发达程度比范进所在的年代,高了不知多少。
范进是个坏人吗?不是。他是个只在意自己生活的人,不拔高调地讲,我们亦然。键盘上的慷慨激昂有些自欺欺人,埋怨抱怨比起范进只多不少。甚至,我们不如范进。在他身上,有着士子的修身养性,哪怕是虚伪的假装,人家起码看上去波澜不惊。
范进中举后的短暂的疯癫,实在是憋屈多年的宣泄。你我若是从穷困潦倒到一夜之间有了地位有了名声有了财帛,不用出门有人捧,不用劳作有人养,怕不是疯癫而是疯狂了吧。
我们不能轻易否定任何人的努力与坚持,我们不能嘲笑一个普通人面对诱惑的不能自已。
范进并不是迂腐之人,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他进京赶考,在周进面前以学生自居是当时的惯例,他中得进士有了官职,对周进依然毕恭毕敬,是因为他们经历相似,心有戚戚。范进当学政通政是为平庸,反过来讲,谁人不是庸人?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我们固然要给予尊重,但又有几人能面对中了进士的范进指责他,书中没有具体些范进之后的故事,想来以作者看,他不过是千千万万人中的一员,已不值得书写。
我们对一个人,一件事的定义,不能非好即坏,世间之事有着多样性。就拿范进举例,我们不能因为《儒林外史》是一本嘲讽小说便把其中的人物贬到尘埃,我们要琢磨他们的成长的过程,他们如何坚持自己的信念,如何随波逐流,如何变质。那不是简单的段落划分,是要去想,去做,去三省吾身的事情。
三十岁后,我们到了该认清自我的年纪,应当明白,一个人的成功与否不是别人定义,是要自我肯定。在能力范围内的、资源范围内的每一次进步获得,都值得我们欣喜。范进式的一夜功成名就固然吸引人的眼球,那毕竟是几率事件,你一生都不一定会遇到范进的前辈周进。
范进并不可笑,不过是小说家笔下的一种戏剧人生。如果你现在正在迷茫愁肠甚至抱怨,也大可不必,走好自己的路,做好眼前的事,这无关年龄、履历。也许,明天会不一样,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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