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气温逐渐下降,草丛里秋虫的鸣叫声也从高昂转为低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诗经》的《豳风·七月》穿越3000多年时光,向我们讲述着秋季鸣虫里最有代表性的一类——蟋蟀的故事。昨天,常州自然教育从业者、蟋蟀饲养者蒋烨一边逗弄着自己精心饲养的蟋蟀,一边告诉记者,他发现常州已知的蟋蟀有30种之多,值得常州人为家乡的自然环境骄傲。
蟋蟀科(蟋蟀科有哪些昆虫)
童年时的蟋蟀“大合唱”依然记忆犹新
“小时候我一直看着父亲养鸣虫,这个爱好也影响了我。”蒋烨说,每到秋季,蟋蟀便是他的心头爱:“蟋蟀,属昆虫纲直翅目蟋蟀科,民间多叫它促织、蛐蛐。在甲骨文里,秋字就是蟋蟀的形状,意思是秋虫鸣叫,禾谷丰盈。所以,于我而言,秋天不仅色彩缤纷,十分好看,还十分好听!”
“唧唧……啾啾……铃铃铃……滋滋……滴滴……得铃得铃……”在蒋烨的记忆里,二三十年前,每到夏末秋初,在常州能够听到很多鸣虫的叫声:白天,是玩虫的老大爷们养在笼子里的蝈蝈叫个不停;到了傍晚,院子里、草丛中、墙缝内、砖头下……处处都会传出各种蟋蟀的鸣唱,声音有的单调急促,有的婉转悠扬;晚饭后,几个小伙伴会借着黄昏的余晖捉蟋蟀,或徒手、或带着捕虫罐,有的翻砖头,有的蹚草丛,有的掏墙缝,直至天黑才打开手电筒,继续大显身手。数小时的捕虫时间很快过去,大家带着“战利品”回到家中,将其装入竹编笼子或罐子里,留好透气孔,继续在安静的夜里聆听蟋蟀“合唱团”的“演出”。
“现在到处高楼林立,我们生活在钢筋水泥丛林里,听到的都是车水马龙的嘈杂。”蒋烨说,“只有在小区的绿地或是公园里散步时,驻足仔细聆听,才能感受到蟋蟀等鸣虫依然在我们身边。”这个秋天,他就经常去翠竹公园听虫鸣、找蟋蟀。
蒋烨夜晚在翠竹公园寻找蟋蟀何嫄摄
30个成员组成的常州蟋蟀家族
资料显示,目前全世界已知的蟋蟀品种有22亚科55族595属(包含17个化石属),约4649种(含亚种,包括50个化石种)。
“蟋蟀并不是靠喉咙发出声音,准确地说,它是一位演奏家,乐器就是翅膀。一般右边翅膀上长有像锉子一样的短刺,左边翅膀上长有像刀一样的硬棘,两个翅膀一张一合相互摩擦,就发出了悦耳的声响。”蒋烨说,蟋蟀的鸣叫可不是为了自娱自乐,它们可以通过不同的音频和音调传达出复杂的信息,像长而响亮的鸣叫是在吸引异性的注意,而急促的鸣叫则是警告同性禁止进入。蟋蟀生性孤僻,一般都是独居,彼此不能容忍,雄性相遇必一斗,或为领土,或为配偶。
“我仔细梳理了常州常见的蟋蟀,大致分为蟋蟀科、蛉蟋科、树蟋科、蛣蟋科、鳞蟋科、蛛蟋科6类30种。”蒋烨介绍,蟋蟀的整体特征大致有4个:触须超过或等同体长;大多数种类的雄性摩擦翅膀发声;耳朵位于前足胫节外;雌性有较长的产卵器,且呈针矛状。我们身边最常见的是斗蟋属、油葫芦属、棺头蟋属、悍蟋属、灰针蟋属等,具体品种有迷卡斗蟋、黄脸油葫芦、棺头蟋、斑翅灰针蟋、云斑金蟋等。
“迷卡斗蟋十分好斗,常被人们捕捉饲养取乐,最为人们所熟知。体黄褐色至黑褐色为主,鸣叫声多为‘蛐、蛐、蛐’声,可称之为‘蟋蟀本蟋’或‘蛐蛐本蛐’;多伊棺头蟋,俗称‘棺材头’,头颜面倾斜,并向两侧扩展凸起,像我国古代人用的棺材,因而得名。鸣声低沉,小段‘咯咯咯咯咯’,停顿后再重复;石首棺头蟋,俗称‘小棺头’,体型较多伊棺头蟋小,雄性头部两侧扩展不明显,鸣声为小段的‘吉、吉、吉、吉’……”说起蟋蟀,蒋烨滔滔不绝。
在青果巷附近的公园绿地里,市民小何带着孩子录下了绿化带里的蟋蟀鸣叫声。蒋烨发现,在这段不足40秒的录音里,可以听声识别出至少4种蟋蟀。
好斗小生灵曾广受欢迎
蟋蟀是人们最熟悉的动物之一,它们的生活史往往被概括成“夏日独奏、秋季战斗”。江浙一带自古就有斗蟋蟀的习俗,据史料记载,这一习俗最早始于唐代。清代《清嘉录》里记载:“白露前后,驯养蟋蟀,以为赌斗之乐,谓之秋兴。”到了白露时节,蟋蟀已经长得很壮了,雄虫只要相遇,便会有一场搏杀,所以市井之间便流行起斗蟋蟀的游戏。
“通常自白露到寒露,是斗蟋蟀的最佳时节。将两只雄虫放进同一个泥盆之中,各自的主人用蒸熟的日菣草(注:青蒿)或马尾鬃引逗,好斗的蟋蟀便会发出鸣叫声,互不示弱;接着就是捉对厮杀,直到一方败下阵来。”曾经在金坛多次观看斗蟋蟀的爱好者老许说,“斗蟋蟀原本是一种闲雅的秋日游戏,但逐渐成了赌博的工具。”蒋烨说,常州用来引逗蟋蟀的逗草大多是马唐草做的,稍好一点的还有用黄鼠狼的胡须做的。
“中国历史上,不仅有蟋蟀皇帝、蟋蟀宰相,而且有世界上第一部研究蟋蟀的专著——《促织经》二卷。中国的博物传统里,一直都有斗蟋蟀的存在。”蒋烨说,宋朝和明朝是我国斗蟋蟀文化发展的高峰期,而清代更是集斗蟋蟀之大成,其中尤以北京的斗蟋蟀文化最为兴盛。而在当下,作为传统民俗,斗蟋蟀逐渐式微。
地方民俗文化爱好者小唐,将斗蟋蟀与《诗经》中的另一段“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联系起来。他觉得,蟋蟀的叫声短促而凄切,闻之令人心生寒意;如今大家说起斗蟋蟀,关注的人少了,失去了往昔的乐趣。
在寻虫时充分感受亲近自然的乐趣
“千百年来,它们既栖身寻常百姓家的茅舍瓦缝,也落户皇亲贵胄的象牙金笼;既能啃食根茎果种,也能消受佳肴甘露……见多识广、能屈能伸,是昆虫界‘不矫情’的典型代表!”这是喜欢夜观鸣虫的小学生璐璐写在自然观察笔记中的一段。她还读了《聊斋志异》里的《促织》篇,讲的是一个孩子化身为蟋蟀英勇战斗保护父母的故事,对比昆虫图鉴,她享受到了更多的玩虫趣味。
“我经常去的翠竹公园,如果是在农历七八月的夜晚,走一圈大概能遇见不下10种蟋蟀。”蒋烨说,“在鸣虫繁盛的季节,晚饭后放下手机,和孩子一起走进公园,戴着头灯或是打着手电,细心聆听、慢慢寻觅这些美丽的小生灵,能充分感受亲近自然的乐趣。”
“它们在夜晚的叫声,会有些飘忽,似乎感觉声音在这儿,但实际上真身却在那儿。在草丛旁,用手电筒照定一个方向,然后一点点搜寻,只要你够仔细,就能发现那个正在跟你捉迷藏的迷卡斗蟋或是多伊棺头蟋,正静静趴在几张绿色叶子的中间或是灰色的土地上,把保护色的隐藏技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因为热爱琢磨怎样养蟋蟀,蒋烨还发明、改进了不少养蟋蟀的容器。
“蟋蟀生活的最佳温度是26℃—30℃,一旦低于25℃,它们就不再活跃了。现在只能看到蟋蟀的洞穴了。每年10月,母蟋蟀会在土中产卵,卵在土中越冬,待来年的四五月孵化成幼虫。”他说。
10月底,蒋烨再去翠竹公园,蟋蟀的声响已不多,可以见到的,是一个个深度不超过15厘米,或圆或方随地形而变的蟋蟀洞。或许,唯有印证着史料故事里的记载、自然的存在和口耳相传中的言辞,才能构建一个秋季鸣虫的独特时空,那里有闲趣,也有秋思。
(何嫄图文报道蟋蟀图片由蒋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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