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李在磊/广东广州报道
市场经济环境下,社会流动速度加快,人员流动、迁徙变得异常频繁,相应的城市管理水平却难以及时跟进。针对流动人口的公共服务,如何得到较好的保障?现阶段流动人口治理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政府如何去保障流动人口的权益?未来流动人口治理的趋势又是什么?《瞭望东方周刊》就此专访了广州市社会科学院城市管理研究所所长黄石鼎。
“三日内登记”的要求一直都存在
《瞭望东方周刊》:近来,广州市政府网发布规定,外地来穗人员到达居住地三日内需向有关机构报到,并登记信息。广州为什么会忽然出台这样一个引发争议的规定?
黄石鼎:首先,“穗府36号文”不是新鲜事物,“三日内登记”的要求一直都存在,全国各地都一样,并不是最近提出来的。
再者,这里边体现出的是越来越精细化的城市管理思路。我们常说,对流动人口的公共服务要实现均等化,但是到底要给多少人提供服务?他们是谁?年龄结构是怎么样的?他们什么时候来,又是什么时候走的?等等,这些基本情况要了解到位。
例如,一个地方要提供基础教育设施,如果放在以前,只要统计一下这个地方的户籍人口,就可以推算出一年有多少学龄儿童,以此为依据修建学校,提供学位。
问题是,现在城市的状况变复杂了,除了常住人口,广州还有一半的流动人口,他们很多人是没带小孩的,有的小孩还是“候鸟儿童”,这种情况下该怎么提供公共教育服务呢?
跟常住人口比起来,流动人口是流动的,这些信息自然很难被人掌握。交通、医疗、社会保障,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对流动人口的地域分布,年龄结构这些信息不了解,怎么可能“对症下药”提供公共服务?登记的规定也是这种治理思路的延伸,还是希望能拿到这部分数据。
《瞭望东方周刊》:这是不是意味着,随着城市管理压力增大,广州对流动人口的管理尺度会越来越紧。
黄石鼎:以后是收紧还是放松,这个很难评价。一个城市的承载力是有限的。城市里路越修越多,交通却越来越拥挤,因为人太多了,导致投入不断加大,公共服务水平反而不断下降。
而且,广州的流动人口治理形式是非常严峻的,压力非常大。我们调研的数据是,流动人口与常住人口的比例达到了一比一,流动人口有800多万,这个体量是非常大的,而且类型也越来越复杂。
但是,获取信息,不仅仅是对社会治安的控制,很重要的原因是为公共决策提供依据。当然,随着技术进步,完全可以采用移动终端、智能网络等灵活的方式去做这些事情。至于很多人担心的信息安全,也是一个技术层面的问题,有法律法规来保障信息安全。
如何消除不稳定因素
《瞭望东方周刊》:既然服务这么重要,为什么还是会看到很多外来务工人员权益未能得到很好保障的现象?
黄石鼎:流动人口在一个地方得不到应有的服务、保障,就会引发社会的不稳定。
可是,怎么样能让流动人口享受均等化的公共服务?这里有一个关键性问题,目前我们国家的财政体系是“分灶吃饭”,各家各管自家的娃,修路也好,建学校也好,用的都是地方财政的钱。
比如,一个湖南户籍的小孩,到广州来读书,这笔公共教育支出谁来掏呢?如果所有人一视同仁,全部实现“市民化”,广州的财政是支撑不起的。
《瞭望东方周刊》:流动人口来到一个城市工作,也为当地的社会、经济发展作出了贡献,也理应发展带来的成果。
黄石鼎: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我们国家的城市治理还精细不到这种程度。因为,还有很多人是没在当地交税的,如果一刀切,全部都做到本地市民待遇,就会导致落后地区的人口源源不断地向发达地区流动,城市规模无限膨胀,最后瘫痪。
这就造成一些作了贡献的人群,暂时没办法享受到相应的服务。目前能想到的办法是积分制,根据你在广州生活的年限、交税年限等等,综合多方条件,给你一个积分,积分累计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享受更多到医疗、教育保障。
市场手段可平衡人口结构
《瞭望东方周刊》:总体来讲,流动人口与常住人口之间的区别应该是越来越小的,这在哪个方面最显著?
黄石鼎:在政治层面,会让更多的流动人口参与到城市发展的决策过程中来,赋予他们更多的政治权益。比如说,流动人口可以参选人大代表,参与到社区基层治理,等等。
《瞭望东方周刊》:未来广州的流动人口管理模式会是什么趋势?
黄石鼎:在理念上,城市管理会越来越文明,会渐渐地从过去单纯的管理,向服务转变。服务是首位的,手法也会越来越柔性。
会越来越多地运用一些市场手段进行调节。一个地方流动人口的多少,不是以部门意志为转移的,而是与这个地方的产业发展有很高的关联度。这个地方的经济在不断增长,就不断会有外地人到这里工作,而且产业结构不一样,流动人口的结构也不一样。我们可以通过产业升级,调整产业结构的方式,平衡人口的数量与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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