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东南亚地区政治、经济、安全、区域合作等发生了许多引人注目的变化。地区国家政治转型与社会变革持续进行,多数国家政局总体稳定。受世界经济发展大环境不佳等影响,各国经济下行压力普遍增大。东盟经济共同体宣告建成,区域一体化建设取得突破性进展。南海等地区热点问题有所升温,大国博弈下的地区秩序演变更加复杂。
政治转型与社会变革深入推进
一、不少国家处于选举关键期,政治力量角逐激烈
2015年11月8日,缅甸举行首次在民选政府组织下的大选,主要参选政党包括联邦巩固与发展党(简称“巩发党”)、昂山素季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简称“民盟”)以及少数民族政党。巩发党尽管有执政资源依托,获得军队支持,但颓势难挽。反对党民盟势如破竹,以在联邦议会人民院、民族院及省邦议会均过半的绝对优势获胜。若开民族党、掸族民主联盟等少数民族政党在部分少数民族邦中成绩不俗。大选后,昂山素季与总统登盛、国防军总司令敏昂莱等积极展开对话协商,就维护政治过渡期局势稳定、促进权力平稳交接达成一定共识。缅甸有望迎来政治转型以来的首次政党轮替。2015年9月11日,新加坡举行第13届国会选举,在人民行动党吸取上届大选教训,加强与选民联系,以及李光耀离世、新加坡庆祝建国50周年等因素共同作用下,人民行动党成功获得连任,得票率创下近年来新高。反对党利用民众求变心理扩大生存空间的战略失策,加之其自身实力弱小且力量分散,预计未来较长一段时期内难与人民行动党相抗衡。2015年12月,印尼同步举行264个省、县、市地方首长选举,民主斗争党、大印尼行动党、国民民主党等传统大党与新兴政党各有斩获,政党实力对比自2014年大选以来出现新一轮变化。越南共产党十二大和老挝人革党十大分别于2016年1月召开,人事安排等出现新的重大变化。菲律宾将于2016年5月举行总统、两院和地方选举,主要政治力量竞争与分化成为选前政治发展主线。总体看,地区国家权力斗争和政治博弈尽管激烈,但多数国家政府控局能力较强,政治和社会局势未出现较大波动,形势总体平稳。
二、政治格局多元化效应持续显现,多国政治内斗加剧
在政治与社会多元化大趋势下,朝野较量、党内矛盾、府院之争等有所加剧,给地区国家政治稳定带来负面影响。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深陷“一马公司”贪腐案,巫统派系矛盾公开化。反对党阵营也出现较大变化,反对党领袖安瓦尔入狱,伊斯兰教党与民主行动党公开决裂。纳吉布通过改组内阁、推迟巫统党选、叫停“一马公司”案调查,暂时稳住党内和政府局面,但面临的朝野及社会压力大增。泰国巴育政府加强控局,利用大米收购渎职案等分化打压他信势力。泰国新宪法草案被否决,巴育延长执政,大选被迫推后,新旧势力之间、政党与军政府之间以及两大政党间的博弈仍将持续。印尼朝野阵营矛盾相对和缓,反对党强调发挥“建设性作用”,但执政党与政府、执政集团大佬与佐科以及内阁各部门领导人之间的矛盾分歧不时显现,对佐科政府施政造成一定掣肘。柬埔寨反对党救国党继续煽动民众反政府情绪,对人民党执政掣肘增大。
三、民众诉求增多,民意影响力不断上升
经济全球化与信息化潮流浩荡,各色文化思潮和意识形态持续涌入,与地区本土传统思潮交织碰撞,地区国家社会多元化进一步加强。各国民众政治意识普遍觉醒,媒体、非政府组织等社会力量勃兴,民众对变革、发展、清廉、良政的诉求增加,民意在选举、制定决策及监督政府等各环节影响力提升。缅甸大选结果反映出民意在缅政治转型进程中的巨大影响。新加坡人民行动党高票连任,则体现出国际和地区不稳定因素增多背景下,本国民意求稳的一面上升。印尼总统佐科以民意起家,在改组内阁等重大决策上注意顺应民意。民众诉求增多对各国执政党能力建设提出了更高要求。各国政党普遍认识到加强与民众联系、广泛吸纳人才、打击贪腐无为、提升治理能力的重要性,在自身能力建设上纷纷投入更多精力。
四、民族宗教问题持续发酵,对社会稳定造成负面影响
2015年以来,大量“罗兴迦”难民偷渡前往马来西亚、泰国等东盟国家,不仅频频发生沉船等事故,还牵连出跨境偷渡、贩卖人口等地区问题,引发国际社会和东盟广泛关注。缅甸政府与八支少数民族地方武装在大选前签署全国停火协议,民族和解进程迈出标志性步伐。然而主体民族与少数民族矛盾根深蒂固,政府军与民地武局部冲突仍在持续,仍有多支民地武拒绝签署停火协议,协议象征意义远大于实质意义,缅甸民族和解进程任重道远。马来西亚政局波动加剧族群矛盾,华人成为反政府集会主体,马来人则组织支持巫统集会反制,族群矛盾呈现一定的升温态势,给社会和谐稳定带来潜在隐忧。此外,“伊斯兰国,组织继续加大对印尼、马来西亚等地区穆斯林大国极端势力煽动,也给地区反恐行动造成较大压力。
地区经济下行压力有所上升
2015年以来,受世界主要发达经济体增长疲软、国际金融市场波动、大宗商品价格下滑、美联储加息等影响,马来西亚、印尼、泰国等多国货币贬值,股市震荡,出口下滑,国际收支状况恶化,经济下行压力增大。马来西亚上半年经济增速由6.4%降至5.25%,股市较2014年高点下跌20%以上,马币兑美元贬值超过30%,外汇储备跌破1000亿美元。印尼前三季度经济增长4.7%左右,增速创2009年以来最低。外贸额跌幅明显,上半年进出口总额下降14.7%。菲律宾第三季度经济增速尽管保持在6%左右,但面临外资流出、出口下降等严峻形势。亚洲开发银行预计菲全年经济增长5.9%,低于政府设定的7%的增长目标。新加坡2015年经济增长预计2.1%,官方下调未来五年经济增速预期。世界银行预测缅甸2015—2016财年经济增长8.5%,但受政局变动影响,外国投资和进出口等增长均放缓。越南经济恢复性增长,预计2015年全年增速6.5%左右,但金融抗风险能力差、国企改革难度大等弊病难解。
各国采取多项紧急应对措施:一是多管齐下刺激经济增长,缓解下行压力。马来西亚、印尼等国加大政府干预和监管力度,挽救汇率颓势,确保物价稳定。泰国、印尼等国政府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投入,上马一批基建大型项目,大力刺激国内消费,开辟新兴出口市场等,重视投资、消费驱动作用,以期消除出口下跌对经济增长造成的不利影响。二是加快经济转型升级,突破增长瓶颈。各国加快行政体制改革,扩大外资准入范围,吸引外国投资,积极改善营商环境,扶植高端服务业、先进制造业等新兴产业,加大对中小企业补贴,促进经济结构调整。新加坡斥巨资开展人力资源开发、打造“智慧国家”等计划,推动经济结构调整升级。三是加大经济融合,促进经济一体化。地区国家抓住2015年年底建成东盟经济共同体时机,加快构建单一市场,积极扩大域内贸易。东盟十国加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推进“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谈判。新加坡、马来西亚、越南、文莱加入美国主导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积极参与国际贸易新规则制定。2015年下半年部分地区国家经济有所回升,但受内外环境影响,经济增速放缓势头短期内恐难有改观。
南海问题热度不减但局势可控
2015年,美国加快推进亚太“再平衡”战略,加大对南海问题的战略投入。美国在地区强化军事安全部署,拉紧与地区有关国家同盟关系。美国拉东盟国家、日本、澳大利亚等频繁在南海军演,鼓动各国联合巡航,派舰艇、战机进入中国南海水域、空域“巡航”,并扬言将进入中国南沙岛礁附近领域“常态化”。美国还在多边场合利用军事、法律、舆论等武器炒作南海问题,给有关国家“撑腰打气”,使南海形势复杂因素增多。
在美西方不断炒作南海问题情况下,东盟国家抱团趋势有所加强,更加重视借用外力平衡中国影响。有关国家除了继续采取加大南海实际开发占有等海上侵权行动外,还利用司法等手段炒作南海问题,吸引国际社会关注。菲律宾单方面就南海问题向海牙常设仲裁法院仲裁庭发起所谓“南海仲裁案”,企图将南海问题国际化、司法化。同时也应看到,地区国家普遍视中国为发展机遇,不愿在中美间选边站队,不愿因海上争端与中国发生冲突,南海形势总体仍处于可控态势。
区域秩序加速演变
随着世界政治经济重心东移,东南亚地区成为全球地缘争夺的重要场所,在大国对外战略中的地位显著提升。2015年,中国积极深化与东盟及地区国家友好合作,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亚投行等合作,为区域合作和一体化进程提供实质性助力,释放合作共赢、共同发展红利。在亚太区域合作方面,中国也与东盟共同倡导建立平等、相互尊重、共同合作的国际地区新秩序。美国则将东亚地区视为推进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前沿阵地,加大政治介入、经济合作、社会渗透和意识形态影响。美国不断强化与菲律宾、新加坡等军事合作,巩固地区安全合作纽带。拉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参与TPP谈判,企图抢占区域经济合作主导权。介入和利用缅甸等地区国家自身转型,推广西方价值观。
2015年11月,第27届东盟峰会在马来西亚吉隆坡召开,宣布于2015年12月31日建成经济共同体,地区合作和东盟一体化进程取得重大突破。地区国家“东盟意识”上升,加快域内经济融合和RCEP谈判,加强对外政策协调,积极推进大国平衡。当前,在中、美、东盟三方博弈态势下,地区格局与秩序发生深刻变化。东南亚地区作为中美博弈的交汇地带,东盟依然在中美两大国间发挥平衡与地区合作平台作用,但能力、地位和舒适度有所下降,其与中美两大国关系调适还将经历很长一段时期。东盟自身建设政治、社会共同体以及维系大国平衡的地缘环境也将面临诸多挑战。
展望2016年,如何应对政治社会转型和经济下行挑战,促进稳定与发展仍是东南亚地区国家面临的主要任务。越共十二大召开及换届选举、菲律宾大选、缅甸总统选举和新政府成立、泰国新宪法公投等将是地区政治发展的重要看点。东盟如何平衡与中美等大国关系、应对南海等热点问题以及深化一体化进程也值得关注。(《当代世界》2016年2月刊 作者:崔翔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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