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天(著)

朋友，你知道什么叫生命吗？你知道什么叫做“生命之流”吗?

你一定不知道！因为在家庭里，你是你的父亲的奴隶，在社会上你是道德，法律与经济的奴隶，在学校里你是一切校规的奴隶。你既然到处是在做奴隶，那末你怎么会知道生命与生命之流呢？

朋友，你做了家庭，社会与学校的奴隶，你失却了一切表现你自己的机会，你就是活尸，虽是每天吃着饭，做着事或是读着书，但是你还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你是一个活着的死人，朋友，你自己知道吗？

朋友，你不是想有一个男朋友或是女朋友吗？你不是希望现社会能够社交公开吗？但是，朋友，你的家庭早不问你愿意不愿意，已经替你订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或是已经把你放给什么小政客、小官僚或是什么其他不相识的男子了。学校社会也不问你愿意不愿意已经把规则道德与法律来限制你的自由行动了。你们要想一同出去耍吗？他们说这是“野合”，就要把你抓到警察局里去。你们要想互相通讯吗？他们说这是有伤校风，就要把你驱逐出校。

哟，朋友，你是一个活着的死人，你自己知道吗？

朋友，你不是想有一点新鲜的思想拿来发表或拿来实现吗？但是，朋友，你的家庭，不就因为这一点要停止你的学费吗？你的社会，不就因为这一点要说你是“过激党”或“危险分子”，把你关进牢里或“推出斩之”吗？你的学校不也因为这一点要说你“有损学校名誉”或“犯校规第几十条”，把你记过或挂牌开除吗？

哟，朋友，你的“人权”在哪里，你能有一点思想的自由与行动的自由，努力去做一个人的权利吗？

不能，不能！

哟，朋友，你是一个活着的死人，你自己知道吗？

朋友，你在这人间大牢狱中间，你觉得痛苦与沉闷吗？你曾有一分钟想把这个大牢狱打得粉碎吗？你曾有一分钟想大喊一声喊出你胸中的抑郁之气吗？

是呵，家庭，社会与学校的束缚是何等的严紧呀！道德，法律与学校规则的恐吓是何等的可怕呀！但是，朋友，你知道什么叫做道德，什么叫做法律，什么叫做校规吗？

哟，使人类作伪，作恶，使人类变成活尸，变成陈死人，使生命萎缩、凋谢的道德，法律与校规呵！

哟，朋友，你能鼓起勇气来对于种种过去的骸骨，为努力的反攻吗？你能做一块大海绵抹去一切被这些东西所污染的污点吗？

这个美丽的世界不是给死人住的，它是给活泼而有生趣是人住的。现在却到处是死人，死人。满坑满谷的死人：死鱼的眼，痴呆的面，规行矩步的行动，迟钝的声音。这个世界已经被他们完全弄脏了，弄脏了。

哟，朋友，喊出你心中所要喊出的声音吧，做出你心中所要做出的事情吧！总之一句，赶快表现出造物所给你的生命，在这黑暗的世界上举起一点光明的火花来；不然你的少年的肢体就要腐烂了，你的灵魂的头脑就要呆笨了，你的热情就要冷却了，那时是什么也迟了，什么也来不及了。

朋友，在现在这一刻这一个地方，把你的青春的了，你的生命赤裸裸地表现出来呵！你要把你的生命变成狂风，变成暴雨，把世界上一切肮脏的东西扫荡一个干净。没事道德，什么法律，什么校规，如若他们不过是阻碍你的前进，压抑你的努力的东西，就可以一齐抛掉，一齐破坏！与其做一个活死人，在世上活上一百岁，还不如活上一刹那后，立刻就死的好。

朋友，壮烈的死就是生命的最紧张的一刹那，有什么可怕的呢？

朋友，在你胸中汹涌着的，澎湃着的，激荡着的就是你的生命，把这种生命表现出来的时候，就成功了一种生命之流！

朋友，你不是欢喜看伟大的，壮丽的美国尼加哥拉的大瀑布吗？那就是象征生命之流的。朋友，你也不是更喜欢看那急激的，奔放的，你们四川瞿塘峡的激流吗？那也是象征生命之流的。你怎么能不喜欢看到你自己的生命也像他们一样伟大，一样壮丽，一样的急激与奔放呢？

哟，我要登上喜马拉雅山的极高峰，举起两手赞美上天所给予我们的生命，而且祈祷那生命的洪流从青年的心坎中泛滥到世界上来的时期的到临！

看呵，那前面紫色的曙光不就是报告太阳的快要到来吗？朋友，努力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