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是魏晋之际真正的名士。嵇康字叔夜,本姓奚,祖籍会稽(今浙江绍兴),他幼年丧父,励志勤学。后娶长乐亭主(一说为曹操孙女,曹林之女;一说为曹操曾孙女,曹林之孙女)为妻。司马氏掌权后,不苟合于其统治,与司马氏相对抗,后被司马氏杀害,死时方四十岁。
魏晋名士(魏晋名士的特点)
嵇康
嵇康从小就没有了父亲,是他母亲与哥哥嵇喜把他抚养长大,有奇才,不大合群。魏晋时期多出美男子,前面一篇文章曾专门写了“貌比潘安”的那个潘安仁。嵇康也是个美男子,身长七尺八寸,大概是现在的一米八五左右。“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嵇康到山里采药,打柴的人遇到他都以为是神仙。有人告诉王戎说嵇康的儿子嵇绍长得很美,像鹤立鸡群一样,王戎告诉对方,你还没有见过他父亲嵇康呢。言外之意,嵇康更英俊。
嵇康的性格估计有点像我们现在所说的“暴脾气”,他说自己“轻肆直言,遇事便发”。这样的性格在魏晋之际那个黑暗的社会政治环境中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司马懿以及他的两个如狼似虎的儿子司马师、司马昭大杀异己,导致魏晋名士,少有全者。嵇康的性格还是最终导致了他的被杀。
晋墓壁画中的嵇康晋墓壁画中的嵇康
嵇康被杀,事情是这样的。嵇康与东平的吕巽与其弟吕安相友善,可是吕巽不是个好东西,他看到吕安的妻子徐氏很美,便灌醉后奸淫了她。丑事败露,吕巽反告吕安诽谤,又诬告吕安不孝,打过母亲。吕安曾与嵇康说过这些事情,也把他牵扯进来。嵇康便给吕巽写了《与吕长悌绝交书》,这篇绝交书写得很短,了了几行,主要是为吕安鸣不平。吕巽与当时权臣钟会关系亲近,也很受司马昭宠爱,钟会在司马昭面前进谗言,吕安与嵇康竟都被杀。
嵇康临刑前,有三千太学生为他请命,不许。嵇康回过头来看了看日影,要了一把琴,弹了一曲《广陵散》,说之前袁孝尼曾想学这首曲子,没有教给他,很是后悔,《广陵散》从此绝也。嵇康被杀后,司马昭也醒悟过来,感到遗憾,但为时已晚。
嵇康与《广陵散》
《晋书》嵇康本传上说他能神交的两个人,一个是阮籍,另一个就是《与山巨源绝交书》中的山巨源,就是山涛。山涛虽然做了司马氏的高官,但也是个名士。《晋书》上说山涛“介然不群”,与嵇康一样都不合群。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好老庄。我们读山涛传,能明确感受到他虽处官场,但非常正直,而且多次申请退休,都没批准。
山涛像
《三国志》裴注引《魏氏春秋》说山涛为选曹郎,举嵇康自代,康答书拒绝。嵇康不愿意与司马氏政权合作,于是写了这篇千古传诵的名文。文中说自己不能做官的许多理由。
首先说自己喜欢隐居,脾气不好,不适合官场。
其次,又说自己懒散,懒得肉疼,头发和脸经常一月或半月不洗,如果不感到特别发闷发痒,是不愿意洗的。嵇康的懒,超出天际,说自己小便常常忍到使膀胱发胀得几乎要转动了,才起身去厕所。又因为放纵过久,性情变得孤傲散漫,行为简慢,与礼法相违背。你看,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官呢?
再次,就是述说自己不能做官的“七不可”:
1.喜欢睡懒觉,但做官以后,差役就要叫我起来,这是第一件我不能忍受的事情。
2.喜欢抱着琴随意边走边吟,或者到郊外去射鸟钓鱼,做官以后,手下就得跟在身边,这是不能忍受的。
3.做官以后,就要端端正正地坐着办公,腿脚麻木也不能自由活动,我身上又多虱子,一直要去搔痒,而要穿好官服,迎拜上级官长,这也是不能忍受的。
4.向来不喜欢写信,但做官以后,要处理公文信札,如果不去应酬,就触犯礼教失去礼仪,倘使勉强应酬,又不能持久,这更是不能忍受的。
5.不喜欢出去吊丧,就是不喜欢这些礼节往来,但世俗社会不能避免,这也是不能忍受的。
6.不喜欢俗人,但做官以后,宾客满座,满耳嘈杂,吵吵闹闹。这是我不能忍受。
7.生就不耐烦的性格,但做官以后,公事繁忙,政务整天萦绕在心上,世俗的交往也要花费很多精力,这是所不能忍受的。
元·赵孟頫书《与山巨源绝交书》
第四,又说了自己不能做官的“甚不可”的两个理由:
1.常常要说一些非难成汤、周武王和轻视周公、孔子的话,如果做官以后不停止这种议论,这件事情总有一天会张扬出去,为众人所知,必为世俗礼教所不容,这是第一件无论如何不可以这样做的事情。
2.我的性格倔强,憎恨坏人坏事,说话轻率放肆,直言不讳,碰到看不惯的事情脾气就要发作,这是第二件无论如何不可以这样做的事情。
嵇康总结说,以我这种心胸狭隘的性格,再加上上面所说的九种毛病,即使没有外来的灾祸,自身也一定会产生病痛,哪里还能长久地活在人世间呢?所以,为了自己的生命也不能去做官。
这封信不是在与山涛绝交,而是与整个司马氏政权绝交。
竹林七贤
其实,嵇康与山涛关系极为亲密。《世说新语》说山涛与嵇康、阮籍的情谊时用了“契若金兰”这个词,我们应该知道“金兰”是表述友谊的最高级别的词汇。山涛曾给他妻子韩氏说我可以当作朋友的人只有嵇康与阮籍。
嵇康同样也是这样认为的,前面说了,《晋书》本传中说,嵇康能与神交的只有阮籍与山涛。嵇康被杀,临终时托孤山涛,《晋书》上说,嵇康被杀前告诉十岁的儿子嵇绍说:‘巨源在,汝不孤矣。’”就是说,孩儿啊,不要担心我死,我死后,有你山涛叔叔在,他会抚养你长大的。嵇康死后,山涛真的认真抚养嵇绍,还举荐他做了官。嵇绍后来做了晋惠帝的忠臣。
嵇绍像
由此可见,《与山巨源绝交书》并不是像题目写的那样要与山涛绝交,嵇康这是在写给司马氏政权看的。如果真是像题目写的那样,真正绝交的话,山涛也不会抚养嵇绍了,这也不符合山涛的高尚品性,也辜负了”金兰”“神交”这样高级别的友谊
《与山巨源绝交书》,是一篇写给司马氏政权的檄文,表达了嵇康不慕荣利、淡泊自守的心志,同时,也能让我们看出嵇康与山涛那种惺惺相惜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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