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视角

政治经济学研究包括阶级在内的利益集团而非个人之间的利益关系。

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利益关系是指不同的利益集团之间的利益关系，不是个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就是说政治经济学不同于一般的管理学或人力资源管理，不是研究一个人或一个主体的分配状况或需要满足程度，或利益实现状况，而是重点研究不同的利益集团包括不同的阶级对于既定的使用价值及其价值的产权关系，以及由这种产权关系决定的这些需要客体[1]在社会不同的利益集团中发挥效用的结果。

02

利益关系取决于分配关系

所有制是影响分配关系的重要因素

一般情况是，不同阶级之间的所有制关系决定不同阶级在生产中的地位，进而决定不同阶级对于生产过程后的产品（市场经济体制下主要是价值）的分配关系（价值的分配直接决定使用价值的满足程度），进而决定不同的阶级即这里讲到的需要主体即利益群体的需要满足程度。

实际是不同阶级或群体或利益集团在社会中的地位（其中包括对生产资料的所有制关系）不同，决定了他们的利益不同，而由于这种利益的不同进一步决定他们在社会中的地位的不同，从而形成社会上的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利益关系。

王伟光老师在《利益论》中的表述是这样的：

“正是由于处于不同的社会关系之中的需要主体之间的社会差别，决定了需要主体会因需要对象而产生一种分配关系、分配差别、分配矛盾，从而产生一种利益上的矛盾。”

我：“影响利益的因素，其实不应该只谈所有制，不只是所有制，还有其它因素，当然所有制是最重要的。”

我：“影响分配关系的因素就是影响利益的因素——所有制是个重要因素”。

慧艳：“所以说，从分配的角度来解决利益格局问题，这不失为一个有直接决定意义的办法，这是不能否定的。但更重要的问题是在于，分配问题也不是孤立的，它是由所有制来决定的。就是说，那种认为直接用所有制就可以来解释分配问题、或者是解释利益关系、从而忽视了分配这样一个重要的环节的观点是不对的。”

慧艳：“其实我们应该说经过分配这个阶段来解决问题，这个环节是不能省略的，但更重要的问题是什么决定了分配，决定了分配的格局，那如果是把分配从所有制问题中孤立出来的话，把它作为一个单纯的环节来看也是不科学的，就是按照马克思主义理论，分配是整个生产关系的各个内容的一个环节，与生产相互联系在一起的是辩证统一。不知道我这样理解对不对。”

我：“这是对的，所有制决定分配，分配直接决定利益格局，但不只是所有制决定分配，这刚刚讨论过，但可以说，一个社会的所有制性质决定一个社会最基本的分配关系及相应的利益关系。”

我认为，“所有制的性质决定一个社会最基本的利益关系”。

我：“慧艳，你刚才谈到的这个所有制跟分配之间的关系是非常正确的。所有制关系一定是决定分配关系，分配关系影响利益关系，或者说利益关系是分配关系的直接体现。”

慧艳：侯老师，这个讨论给我很大启发。。从前一些人讲，“要谈所有制，因为分配不解决根本的问题”，这种观点我是非常赞同的，我甚至觉得谈分配是没有意义的，只有谈所有制才是有意义的。但是今天的讨论让我感觉到，其实从分配的角度来解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利益格局调整的问题，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利益关系首先就是分配关系的体现。

03

分配关系不完全由所有制关系决定

什么因素决定一个社会的分配关系？

我：“但是，说到这里，我就在想，实际上这个分配关系不完全由所有制关系决定，或者说有很多的一些分配情况可能跟所有制没有太大关系，你想想现实生活当中是不是有大量的这种情况呢？”

那么自然引出另外一个问题，是什么决定分配关系呢？

我：“当然首先是所有制关系，这是一个重要的内容。（在今天我们也应该特别重视这一点，即防止日益增强的资本势力即资本的私有制对于整个社会分配关系的影响，这种影响往往不只是在生产领域中决定资本家对工人的使用进而分配，而且也可能造成资本势力的庞大影响维护最广大人民利益政权作用的发挥，这里我们就特别强调生产资料所有制对于一个社会利益关系的影响）。在资本家的工厂里，生产资料属于资本家所有，肯定这个剩余价值就被资本家占有，你看这就是所有制关系直接决定了分配关系。有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在社会分配中的地位是很不相同的，在北京你有三套住房，住一套租两套，你就可以获得远超一个普通劳动力出卖者——仅靠劳动获取收入的人——高得多的报酬；这就是我们经常讲的财产性收入”

我：“但是在这里有两种情况，一是剩余归资本家所有，二是剩余可能也归一部分管理者所有，就是我们通常讲的管理者的剩余索取权问题，如果剩余全部归资本所有，管理者只是领取合同工资，而工资也只是复杂劳动的价值补偿的话，那管理者的积极性就得不到调动。”

“在股份制企业中，股东的利益就得不到保证，因此在信息不对称，而管理者是内部人的情况下，为了激励管理者或者为了避免管理者的机会主义行为或败德行为，往往让管理者的努力与企业的剩余结合起来，于是虽然管理者开始没有所有权，但后来通过分配仍然获得大量的剩余，而且这些剩余往往通过股权的方式给予，形成股权激励，使管理者从单纯的劳动者变成了股权所有者。”

我：“这里就涉及到开始没有所有权的情况，也可以由于其它的因素而获得较多的利益。当然也可以说这里管理者获得更多的利益的原因是由于人力资本的所有权。但人力资本不是生产资料，它与人力资本所有者结合在一起，不可分割，因此一般不属于所有制讨论的范畴。”

我：“这就需要思考，是什么因素决定管理者跟一般劳动者之间的利益关系？”

我：“就咱们今天的社会主义中国来讲，国有企业中的分配关系中管理者分配的多，一般工人分配的少，这个分配关系就不单纯是由所有制决定，一定还有其他的因素决定，与上面的私有企业或股份制企业一样，存在着管理者激励问题，因为如果不给他们更多的收入，他们可能到外资或股份制企业中，使国有企业人才流失，这是人才的市场机制在发挥作用，因为高级管理人才与一般劳动者不同，由于稀缺而使其拥有分配过程中较强的谈判力，甚至由于其在管理过程中的权力而使其对自己进行多种形式的分配如职务侵占等。一般员工则不具备这样的分配谈判条件和职务便利。”

我：“在这里如果只是说所有制还真是不好解释，实际上一个是制度决定，一个是市场谈判力决定。其实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整个社会的政治和文化氛围：这些往往在某种程度上决定分配的制度。毛主席时代，教授、管理者他们的工资虽然高一些，但并不比一般工人高那么多。而今天就差得非常多。那今天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第一，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们大部分不是工人和农民，而是专家和企业家、政府官员，这样的一种政治制度表现，就决定了他们制定的制度往往有利于他们的利益，从人才定价，人才评比，各种项目的设立、项目成果的鉴定等，他们都有相应的权利，一般劳动者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其中，第二，市场经济体制尤其是对外开放导致的多种经济成份共同发展所致。这样讲不是否定改革和开放，但确实是从有利于管理者利益分配的角度讲，A企业不给管理者以激励，但B、C等企业给管理者以激励，必然会使A企业的管理者转向B企业或C企业。私营企业给管理者以激励国有企业不给激励，则国有企业管理者有可能到私营企业工作（当然决定国有企业管理者是否去或者是否能够去私营企业工作的因素还有很多），但一般劳动者则由于60、70年代的高出生率导致的劳动力供给十分充足，市场谈判力远远落后于管理者和资本所有者，因为激烈的就业竞争使他们没有办法获得稳定的就业、较理想的收入和社会保障。这样的市场竞争制度决定了资本、管理者与一般劳动者之间的分配差别以及由此决定了资本所有者、管理者与一般劳动者的收入和消费需要满足程度的巨大差别。”

我：“在上层建筑领域里，共产党领导的政府为人民做主，而人民自然是包括广大专家和政府干部在内的最广大劳动者，那么对待最广大劳动者就会在分配上充分考虑他们的利益诉求。”

我：“刚才说的市场谈判力和文化氛围，就像这个极少数的管理者们，或者说知识阶层，如果整个社会的文化氛围都是弱肉强食的市场竞争，不讲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中华传统文化，不讲自己对国家的责任和义务，而只是一味依据强者制订的规则，连公有制企业或国家工作单位一样依据市场规则使用人才，虽然讲德材兼备，但更多只看他们制订评价标准进行人才竞争，结果，导致高管、专家、干部等人数少，容易联合，甚至有发言权，谈判力强；相反的，广大劳动者在改革开放形成的市场竞争中，一个个弱小的个体在缺乏代言人的情况下，没有发言权，谈判力越来越弱，地位越来越低，人数占比越来越多，工资增长速度远远赶不上经济增长的速度，于是分配的少，利益实现就少，也就是你分配的少，需求满足的程度就低。”

慧艳：“侯老师您说的太好了，我感觉又学到了新的内容，我觉得这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以前我们把所有制决定分配想得太简单了，如果这样的话，就是只从所有制决定分配一个角度来看分配的话，这实际上是把分配的复杂性抽象化了。因为分配从根本上来说是所有制决定的，这就像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道理一样，就是它在根本上是一个决定因素，但在现实当中，还有多种因素影响着分配关系。”

慧艳：“在一定条件下，某种影响因素还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就是我最近在读毛主席的书，特别是毛主席在讲主次矛盾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这个道理的时候，我觉得他将矛盾分析法运用的炉火纯青，在一场战争当中，永远不可能说是风的因素，天气的因素决定战争的胜负，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从根本上说永远只是实力，但是，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条件下，这个“东风”就是决定性的因素。矛盾的主次方面，谁占决定性的地位，在一定的条件下，它可能会发生变化的，它可能会发生推移转变和地位的互换，所以就我之前跟您讨论的，社会主义社会在初级阶段特殊条件下，是上层建筑决定经济基础，或者特别反作用于经济基础。”

04

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谁决定谁？

我：“这里讲得很好，一般的历史唯物主义原理应该考虑特殊的历史条件，不能机械照搬，前几天我在与我的已毕业的博士生讨论她要上的课程时就提到这个问题，我告诉她，不能机械地理解生产力对生产关系的决定作用”

我：“所有制的问题应该是一个生产关系、经济基础的问题，按照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原理，经济基础往往是由生产力决定。按马克思主义的主张，公有制建立在较高水平的生产力基础上。但在建国初期社会主义改造完成时期，也就是社会主义革命的过程中，基本就是代表中华民族利益、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的共产党执政的条件下，通过政权力量建立社会主义的公有制。实际上这时的生产力水平还很低。但在资源相当匮乏的基础上建起社会主义制度，集中力量办大事，使新中国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里奠定了工业化的基础，人口大量增加，在国际封锁情况下可以完成大量的重大科技成果，推动生产力发展。那今天我们实现了工业化，成为世界制造业大国，许多科技和工业发展指标都排在世界第一，也就是说生产力水平得到很大的提高，但今天我们的所有制结构却从原来的公有制变为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这里也不完全是用生产力决定来解释，而是上层建筑推动的结果。”

这就是我们将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

05

再补充一些所有制之外的

影响分配关系的其它因素

进一步我们说影响分配关系进而影响利益关系的因素。。

慧艳：“那么，从刚才我们讨论的这个问题，所有制决定分配是根本的。”

慧艳：“但是在某种情况下，那分配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和作用，所以在某种条件下，也有可能不是所有制决定分配。比如说您刚才提到分配不是由所有制决定的那种情况，我立刻想到的是，腐败引起的分配问题。现在我们叫非生产部门，现在的问题就是非生产部门占有的财富太多了，这个实际上非生产部门太过庞大，不仅包括资本通过各种形式的剥削，资本的剥削肯定是一个大头，还包括很多的如金融系统，社会管理，政府机构，事业单位，这些部门中的一些冗员，他们占有的财富太多。这应该不完全是所有制造成的”

慧艳：“还有像这个农民、工人、体力劳动者，他们处在分配当中的弱势，这肯定不是生产资料所有制造成，相比于工人、农民，像公务员他们占有的多，这肯定也不是生产资料所有制造成的，它是权力造成的。”

慧艳：“再比如在学术界、文化界、科技界等社会各领域中产生的那些既得利益者，他们占据了本行业领域的天花板位置，成为权威、专家、代表、典型等，掌握评价权和资源分配权，相对于本行业领域中的新人或低层次人群来说，就容易发生利益上的不公，这种情况也不能说是所有制造成的。”

我：“我觉得我跟你这样一说，你马上就能够展现出很多的场景来。比如我们刚才提到了一个工厂里边的管理者跟一般工人，你马上就能够把其他的一系列的并不是因为所有制而引起的各种分配关系想起来，他们并不完全是由所有制去解释，这一系列的场景你都能够展示出来就非常好。所以我们为什么今天研究这种分配关系，这种利益关系呢？实际上在我们现在的社会中，也就是公有制为主体的所有制结构基本确定的情况下，实际上利益关系仍然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即分配关系不合理的情况存在着。”

我：“再比如存在一个大资本割韭菜的现象。华尔街投行家们利用他们的专业“骗术”在世界范围内制造多、空市场、垄断信息或制造信息、打时间差引小资本上钩，从而占有大量的投资利润，他们虽然有资本优势，但更多的是通过一系列的金融操作利用别人的资本赚取巨额回报，这种分配与通过所有权获得收益有很大差距。”

我：“再比如说，中医药是我们的国粹，中医药成就了中华民族繁衍生息，但近代以来随着西方医疗资本进入中国，为了打压中医，通过各种操作从民间到政府层面否定中医，导致中医地位大大下降。其结果导致民间中医大量消失，甚至到今天一些著名的民间中医由于没有医师资格证而被视为非法行医，大量罚款。即使非典时期中医发挥很好的作用，新冠疫情中医做出重要贡献，但中医仍然没有被公正对待，中医发展规律没有被尊重，其结果必然使中医产业及从业人员收入不能得到提升，而西医以及西方医药资本集团在中国大大获利，这种医药行业的分配关系与所有制无关，但与人们尤其是政府相关人员及全民对于中医的认知以及对于西方医药资本势力和已经在中国形成的西医利益集团势力的认知极其相关。”

慧艳：“其实很多事实都能说明，所有制之外的许多因素决定一个社会的分配关系进而决定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利益关系。”

慧艳：侯老师，这个讨论给我很大启发。。从前一些人讲，“要谈所有制，因为分配不解决根本的问题”，这种观点我是非常赞同的，我甚至觉得谈分配是没有意义的，只有谈所有制才是有意义的。但是今天的讨论让我感觉到，其实从分配的角度来解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利益格局调整的问题，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利益关系首先就是分配关系的体现。

我：“所以我们讲过，对于一定社会中利益关系的研究，必然不只是研究现有的利益关系本身，而要研究造成这种利益关系形成的分配关系，而一定社会中分配关系的形成往往与上层建筑直接相关，与政治建设直接相关，与一定社会中人们的价值取向直接相关，这在“利益关系说”公众号中的一篇文章中谈到过在这里我们看到，研究利益关系的政治经济学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学问或学科”

我：“从这个角度来看，利益关系的研究确实还是很有难度的。尤其是你揭示了一定社会中的利益关系格局，往往会影响一部分人的利益，而这些人往往是当权者或者是某个领域的资源分配的裁决者，你戳穿了他们的不合理所得，他们会怎么对待你？”

慧艳：“侯老师，你今天给我说的这些，打开了我一扇门，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今天我感觉完成学习任务了。”

[1]关于需要主体和需要客体的说法引自侯慧艳博士给我发来的王伟光老师写的《利益论》 的一段内容，见《利益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7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