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帝纪元
(公元404年)晋元兴三年后燕光始四年后秦弘始六年北魏天赐元年后凉神鼎四年南凉弘昌三年北凉永安四年南燕建平五年西凉庚子五年大楚永始二年
春正月,魏帝拓跋珪遣离石护军刘托率骑三千袭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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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平固王司马德宗、石阳县公司马德文、零陵县君何法倪至姑孰。
大楚尚书答“春蒐”字误为“春菟”,凡所关署皆被降黜。楚帝桓玄大纲不理,而纠摘纤微,皆此类也。立妻刘氏为皇后,故司空刘乔之曾孙也。将修殿宇,乃移入东宫。又开东掖、平昌、广莫及宫殿诸门,皆为三道。更造大辇,容三千人坐,以二百人舁之。性好畋游,以体大不堪乘马,又作徘徊舆,施转关,令回动无滞。
楚帝曾祖以上名位不显,故不欲序列,问于群臣。散骑常侍徐广据晋典宜追立七庙,又敬其父则子悦,位弥高者情理得申,道愈广者纳敬必普也。楚帝曰:“《礼》云三昭、三穆,与太祖为七,然则太祖必居庙之主也,昭穆皆自下之称,则非逆数可知也。礼,太祖东向,左昭右穆。如晋室之庙,则宣帝在昭穆之列,不得在太祖之位。昭穆既错,太祖无寄,失之远矣。”又以王莽九庙见讥于前史,遂以一庙矫之,郊庙斋二日而已。秘书监卞承之曰:“祭不及祖,知楚德之不长也。”又毁晋小庙以广台榭。其庶母蒸尝,靡有定所,忌日见宾客游宴,唯至亡时一哭而已。期服之内,不废音乐。广,徐邈之弟也。
后秦王姚兴遣征西将军姚硕德、姚敛成、姚寿都等率众三万,伐武都氐帅、晋平北将军、凉州刺史、仇池公杨盛于仇池。寿都等入自宕昌,敛成从下辩而进。盛遣其弟杨寿拒成,从子杨斌拒寿都。寿都逆击擒之,尽俘其众。杨寿等惧,率众请降。硕德还师。
晋汝南太守赵策委守奔于后秦。
二月己丑朔,楚帝出游水门,飘风飞其仪盖。庚寅夜,涛水入石头,大桁流坏,杀人甚多。大风吹朱雀门楼,上层坠地。楚帝自即位之后,骄奢荒侈,游猎无度,以夜继昼。兄桓伟葬日,旦哭晚游,或一日之中屡出驰骋。性又急暴,呼召严速,直官咸系马省前,禁内哗杂,无复朝廷之体。于是百姓疲苦,朝野劳瘁,怨怒思乱者十室八九焉。
楚彭泽侯司马遵遣之国。行次石头,夜涛水入淮,船破,未得发,复还国第。
楚平固王司马德宗、石阳县公司马德文、零陵县君何法倪至寻阳。何法倪迁江陵。
楚帝遣使加征虏将军、益州刺史毛璩为散骑常侍、左将军。璩执留玄使,不受命。楚帝以桓希为梁州刺史,王异据涪,郭法戍宕渠,师寂戍巴郡,周道子戍白帝以防之。璩传檄远近,列桓玄罪状,遣巴东太守柳约之、建平太守罗述、征虏司马甄季之击破希等,仍率众次于白帝。
楚徐、兖二州刺史、安成王桓修入朝,建武将军、彭城内史刘裕从至建康。楚帝见裕,谓司徒王谧曰:“昨见刘裕,风骨不恒,盖人杰也。”每游集,辄引接殷勤,赠赐甚厚。裕愈恶之。或说楚帝曰:“刘裕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不为人下,宜蚤为其所。”帝曰:“我方欲平荡中原,非刘裕莫可付以大事。关陇平定,然后当别议之耳。”乃下诏曰:“刘裕以寡制众,屡摧妖锋,泛海穷追,十殄其八。诸将力战,多被重创。自元帅以下至于将士,并宜论赏,以叙勋烈。”
楚帝以从弟桓弘为镇北将军、青州刺史,镇广陵;中领军、广州刺史刁逵为西中郎将、豫州刺史,镇历阳;辅国将军刁畅右卫将军;冀州刺史刁弘抚军桓修司马。桓弘以徐州从事刘毅为中兵参军。刘毅,字希乐,彭城沛人,刑狱参军刘迈弟也。毅少有大志,不修家人产业,仕为州从事。
桓修还京口,刘裕托以金创疾动,不堪步从,乃与广武将军何无忌同船共还。刘毅家在京口,与无忌素善,言及兴复之事,无忌曰:“桓氏强盛,其可图乎?”毅曰:“天下自有强弱,虽强易弱,正患事主难得耳!”无忌曰:“天下草泽之中非无英雄也。”毅曰:“所见唯有刘下邳。”无忌笑而不答,还以告裕,因共要毅,与相推结。
平昌孟昶为镇北主簿,桓弘使昶至建康,楚帝见而悦之,谓参军刘迈曰:“素士中得一尚书郎,卿与其州里,宁相识否?”迈素与昶不善,对曰:“臣在京口,不闻昶有异能,唯闻父子纷纷更相赠诗耳。”帝笑而止。昶闻而恨之,既还京口,刘裕谓昶曰:“草间当有英雄起,卿颇闻乎?”昶曰:“今日英雄有谁,正当是卿耳!”
初,桓玄称帝,太原祁人王仲德见辅国将军张畅,言及世事,仲德曰:“自古革命,诚非一族,然今之起者,恐不足以成大事。”兄王元德果敢有智略,刘裕甚知之,告以义举。
王懿,字仲德。懿兄王睿,字元德。兄弟名犯晋宣、元二帝讳,并以字称。自言汉司徒王允弟幽州刺史王懋七世孙也。祖王宏,事石虎;父王苗,事苻坚,皆为二千石。仲德懿少沈审,有意略,通阴阳,解声律。苻氏之败,王仲德年十七,与兄王元德同起义兵,与慕容垂战,败;仲德被重创走,与家属相失。路经大泽,不能前,困卧林中。忽有青衣童儿骑牛行,见仲德,问曰:“食未?”仲德告饥。儿去,顷之复来,携食与之。仲德食毕欲行,会水潦暴至,莫知所如。有一白狼至前,仰天而号,号讫,衔仲德衣,因渡水;仲德随之,获济,与元德相及。渡河至滑台,复为翟辽所留,使为将帅。积年,仲德欲南归,乃奔泰山,辽遣骑追之急,夜行,忽有炬火前导,仲德随之,行百许里,乃免。晋太元末,徙居彭城。北土重同姓,谓之骨肉,有远来相投者,莫不竭力营赡;若不至者,以为不义,不为乡里所容。仲德闻王愉在江南,是太原人,乃往依之;愉礼之甚薄,因至姑孰投桓玄。
于是建武将军彭城内史刘裕、镇北中兵参军刘毅、广武将军何无忌、王元德、王仲德、镇北主簿孟昶、裕弟中兵参军刘道规、兖州主簿魏咏之、宁远将军东莞太守檀凭之、前平西参军诸葛长民、河内太守陇西辛扈兴、振威将军东莞童厚之,并同义谋。道规为青州刺史桓弘中兵参军,昶为州主簿。刘裕乃令毅潜往就昶,聚徒于江北,谋起兵杀弘。长民为豫州刺史刁逵左军府参军,谋据历阳相应。元德、厚之谋于京师,聚众攻桓玄,并克期齐发。仲德谓元德曰:“天下之事,不可不密,应机务速,不在巧迟。玄每冒夜出入,今若图之,正须一夫力耳。”时檀凭之与刘毅俱以私艰,墨绖而赴。
刘道规,字道则,刘裕少弟也。少倜傥有大志,裕奇之。
魏咏之,字长道,任城人也。家世贫素,而躬耕为事,好学不倦。生而兔缺。有善相者谓之曰:“卿当富贵。”年十八,闻荆州刺史殷仲堪帐下有名医能疗之,贫无行装,谓家人曰:“残丑如此,用活何为!”遂赍数斛米西上,以投仲堪。既至,造门自通。仲堪与语,嘉其盛意,召医视之。医曰:“可割而补之,但须百日进粥,不得语笑。”咏之曰:“半生不语,而有半生,亦当疗之,况百日邪!”仲堪于是处之别屋,令医善疗之。咏之遂闭口不语,唯食薄粥,其厉志如此。及差,仲堪厚资遣之。初为兖州主簿,尝见桓玄。既出,玄鄙其精神不隽,谓坐客曰:“庸神而宅伟干,不成令器。”竟不调而遣之。咏之早与刘裕游款,及玄篡位,协赞义谋。
檀凭之,字庆子,高平人也。少有志力。闺门邕肃,为世所称。从兄子韶兄弟五人,皆稚弱而孤,凭之抚养若己所生。初为会稽王骠骑行参军,转桓修长流参军,领东莞太守,加宁远将军。与刘裕有州闾之旧,又数同东讨,情好甚密。
诸葛长民,琅邪阳都人也。有文武干用,然不持行检,无乡曲之誉。桓玄引为参军平西军事,寻以贪刻免。
孟昶妻周氏,昶弟孟顗妻又其从妹也。二家并丰财产。孟昶欲尽散财物以供军粮,其妻非常妇人,可语以大事,乃谓之曰:“刘迈毁我于桓公,使我一生沦陷,决当作贼。卿幸可早尔离绝,脱得富贵,相迎不晚也。”周氏曰:“君父母在堂,欲建非常之谋,岂妇人所谏!事之不成,当于奚官中奉养大家,义无归志也。”昶怆然久之而起。周氏追昶坐,云:“观君举厝,非谋及妇人者,不过欲得财物耳。”时其所生女在抱,推而示之曰:“此而可卖,亦当不惜,况资财乎!”遂倾资产以给之,而托以他用。及事之将举,周氏谓顗妻云:“一昨梦殊不好,门内宜浣濯沐浴以除之,且不宜赤色,我当悉取作七日藏厌。”顗妻信之,所有绛色者悉敛以付焉。乃置帐中,潜自剔绵,以绛与昶,遂得数十人被服赫然,悉周氏所出,而家人不之知也。
何无忌母刘氏,征虏将军刘建之女也。少有志节。弟刘牢之为桓玄所害,刘氏每衔之,常思报复。及无忌与刘裕定谋,而刘氏察其举厝有异,喜而不言。会无忌夜于屏风里制檄文,刘氏潜以器覆烛,徐登凳于屏风上窥之,既知,泣而抚之曰:“我不如东海吕母明矣!既孤其诚,常恐寿促,汝能如此,吾仇耻雪矣。”因问其同谋,知事在刘裕,弥喜,乃说桓玄必败、义师必成之理以劝勉之。
乙卯,楚建武将军刘裕托以游猎,与何无忌等收集义徒,凡同谋无忌、魏咏之、咏之弟魏欣之、魏顺之、檀凭之、凭之从子檀韶、弟檀祗、檀隆与叔檀道济、道济从兄檀范之、裕弟刘道怜、刘毅、毅从弟刘籓、孟昶、昶族弟孟怀玉、河内向靖、管义之、陈留周安穆、临淮刘蔚、从弟刘珪之、东莞臧熹、从弟臧宝符、从子臧穆生、童茂宗、陈郡周道民、渔阳田演、谯国范清等二十七人;愿从者百余人。刘裕署中兵参军刘毅为辅国将军,中兵参军刘道规为宁远将军,刘籓为龙骧将军,宁远将军檀凭之为振威将军,镇北参军督护刘钟为郡主簿,檀道济为建武参军。
向靖,字奉仁,小字弥,河内山阳人也。名与刘裕祖讳同,改称小字。世居京口,与裕少旧。
檀凭之虽才望居毅之后,而官次及威声过之,故裕以为振威将军。裕将义举也,与何无忌、魏咏之同会凭之所。会善相者晋陵韦叟见凭之,大惊曰:“卿有急兵之厄,其候不过三四日耳。且深藏以避之,不可轻出。”
檀韶,字令孙,高平金乡人也,世居京口。初辟本州从事,西曹主簿,辅国司马。
檀祗,字恭叔,高平金乡人,左将军檀歆第二弟也。少为孙无终辅国参军,随无终东征孙恩,屡有战功。复为王诞龙骧参军。
檀道济,高平金乡人,檀韶少弟也。少孤,居丧备礼。奉姊事兄,以和谨致称。
臧熹,字义和,与兄临沂令臧焘并好经籍。隆安初,兵革屡起,熹乃习骑射,志在立功。尝至溧阳,溧阳令阮崇与熹共猎,值虎突围,猎徒并奔散,熹直前射之,应弦而倒。
丙辰,诘旦,京口城开,何无忌服传诏服,称诏居前。义众驰入,齐声大呼,吏士惊散,莫敢动,臧穆生即斩楚徐、兖二州刺史、安成王桓修以徇。刘裕哭甚恸,厚加殡敛。义军初克京口,桓修司马刁弘及右卫将军刁畅率文武佐吏来袭。刘裕登城谓之曰:“郭江州已奉乘舆反正于寻阳,我等并被密诏,诛除逆党,同会今日。贼玄之首,已当枭于大航矣。诸君非大晋之臣乎,今来欲何为?”弘等信之,收众而退。
刘裕问何无忌曰:“急须一府主簿,何由得之?”无忌曰:“无过刘道民。”道民即琅邪主簿刘穆之也,裕曰:“吾亦识之。”即驰信召焉。时刘穆之闻京口有叫噪之声,晨起出陌头,属与信会。穆之直视不言者久之。既而反室,坏布裳为袴,往见裕。裕谓之曰:“我始举大义,方造艰难,须一军吏甚急,卿谓谁堪其选?”穆之曰:“贵府始建,军吏实须其才,仓卒之际,当略无见逾者。”裕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即于坐受署。
刘穆之,字道和,小字道民,东莞莒人,汉齐悼惠王肥后也,世居京口。少好《书》、《传》,博览多通,为济阳江敳所知。敳为建武将军、琅邪内史,以为府主簿。刘穆之尝梦与刘裕俱泛海,忽值大风,惊惧。俯视船下,见有二白龙夹舫。既而至一山,峰崿耸秀,林树繁密,意甚悦之。
是日,主簿孟昶劝青州刺史桓弘其日出猎。未明开门,出猎人,昶及刘道规、刘毅等率壮士五六十人因开门直入。弘方啖粥,即斩之,因收众济江。毅既至,裕遣刘毅讨刁畅、刁弘。畅伏诛,弘亡,不知所在。
刘毅兄刘迈先在建康,事未发数日,刘裕遣同谋周安穆报之,使为内应。迈外虽酬许,内甚震惧。安穆见其惶骇,虑事必泄,乃驰归。时楚帝以迈为竟陵太守,迈不知所为,便下船欲之郡。是夜,楚帝与迈书曰:“北府人情云何?卿近见刘裕何所道?”迈谓楚帝已知其谋,晨起白之。楚帝惊惧,封迈为重安侯,既而嫌迈不执安穆,使得逃去,一宿又杀之。诛王元德、辛扈兴、童厚之等。
义众推建武将军刘裕为盟主,裕以孟昶为长史,总摄后事;振威将军檀凭之为司马,龙骧参军檀祗、辅国司马檀韶、抚军参军朱龄石、孟龙符、向靖为建武参军。百姓愿从者千余人,裕命曰:“预是彭沛乡人赴义者,并可依刘主簿。”于是立为义队,悉使郡主簿刘钟统之。
朱龄石,字伯儿,沛郡沛人也。家世将帅。祖腾,建威将军、吴国内史。伯父宪及斌,并为西中郎袁真将佐,宪为梁国内史,斌为汝南内史。大司马桓温伐真于寿阳,真以宪兄弟与温潜通,并杀之。龄石父绰逃走归温,攻战常居先,不避矢石。寿阳平,真已死,绰辄发棺戮尸;温怒,将斩之,温弟冲苦请得免。绰为人忠烈,受冲更生之恩,事冲如父。参冲车骑军事、西阳广平太守。及冲薨,绰欧血死。冲诸子遇龄石如兄弟。龄石少好武事,颇轻佻,不治崖检。舅淮南蒋氏,人才儜劣,龄石使舅卧于听事一头,剪纸方一寸,帖著舅枕,自以刀子悬掷之,相去八九尺,百掷百中。舅虽危惧战栗,为畏龄石,终不敢动。舅头有大瘤,龄石伺舅眠,密往割之,舅即死。初为殿中将军,常追随桓修兄弟,为修抚军参军。
孟龙符,孟怀玉弟也。骁果有胆气,干力绝人。少好游侠,结客于闾里。早为刘裕所知。
彭城吕人刘简之世居京口,有志干,为刘裕所知。裕将谋兴复,收集才力之士,尝再造简之,值有宾客。简之悟其意,谓弟刘虔之曰:“刘下邳频再来,必当有意。既不得共语,汝可试往见之。”虔之诞节,不营产业,轻财好施。既至,裕已克京城,虔之即便投义。简之闻之,杀耕牛,会聚徒众,率以赴裕。
丁巳,刘裕率二州之众千七百人济江,军于竹里,移檄远近,曰:
“夫治乱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圣明。自我大晋,阳九屡构。隆安以来,难结皇室。忠臣碎于虎口,贞良弊于豺狼。逆臣桓玄,陵虐人鬼,阻兵荆郢,肆暴都邑。天未亡难,凶力繁兴,逾年之间,遂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沦,七庙毁坠。夏后之罹浞、豷,有汉之遭莽、卓,方之于玄,未足为喻。自玄篡逆,于今历年,亢旱弥时,民无生气。加以士庶疲于转输,文武困于造筑,父子乖离,室家分散,岂唯《大东》有杼轴之悲,《摽梅》有倾筐之怨而已哉!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能久,孰有可亡!凡在有心,谁不扼腕。裕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启处者也。是故夕寐宵兴,援奖忠烈,潜构崎岖,险过履虎。辅国将军刘毅、广武将军何无忌、镇北主簿孟昶、兖州主簿魏咏之、宁远将军刘道规、龙骧将军刘籓、振威将军檀凭之等,忠烈断金,精贯白日,荷戈奋袂,志在毕命。益州刺史毛璩,万里齐契,扫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宫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率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民,收集义士,已据历阳。征虏参军庾赜之等,潜相连结,以为内应。同力协规,所在蜂起,即日斩伪徐州刺史安城王修、青州刺史弘首。义众既集,文武争先,咸谓不有一统,则事无以辑。裕辞不获已,遂总军要。庶上凭祖宗之灵,下罄义夫之力,翦馘逋逆,荡清京辇。公侯诸君,或世树忠贞,或身荷爵宠,而并俯眉猾竖,自效莫由,顾瞻周道,宁不吊乎!今日之举,良其会也。裕以虚薄,才非古人,接势于已替之机,受任于既颓之运。丹诚未宣,感慨愤跃,望霄汉以永怀,眄山川以增厉。授檄之日,神驰贼廷。”
楚帝移还上宫,百僚步从,召侍官皆入止省中。赦扬、豫、徐、兖、青、冀六州,召卫将军扬州刺史桓谦、后将军卞范之等谋拒刘裕。谦等曰:“亟遣兵击之。”玄曰:“不然。彼兵速锐,计出万死。若行遣水军,不足相抗;如有蹉跌,则彼气成而吾事败矣!不如屯大众于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无所措手,锐气已挫,既至,忽见大军,必惊惧骇愕。我案兵坚阵,勿与交锋。彼求战不得,自然散走。此计之上也。”谦等固请,乃加桓谦征讨都督、假节,以谘议参军殷仲文代桓修为领军将军、徐、兖二州刺史,加尚书仆射王愉前将军,中书令王绥冠军将军、荆州刺史、假节;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北拒义军。楚帝自闻军起,忧惧无复为计。或曰:“刘裕等众力甚弱,岂办之有成,陛下何虑之甚!”帝曰:“刘裕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无担石之储,摴蒲一掷百万;何无忌,刘牢之甥,酷似其舅。共举大事,何谓无成。”
南凉王秃发傉檀以后秦之盛,又密图姑臧,乃去其年号,称后秦所署车骑将军、广武公,罢尚书丞郎官,遣参军关尚聘于后秦。后秦王谓尚曰:“车骑投诚献款,为国籓屏,擅兴兵众,辄造大城,为臣之道固若是乎?”尚曰:“王侯设险以自固,先王之制也,所以安人卫众,预备不虞。车骑僻在遐籓,密迩勍寇,南则逆羌未宾,西则蒙逊跋扈,盖为国家重门之防,不图陛下忽以为嫌。”兴笑曰:“卿言是也。”
后秦车骑将军、广武公秃发傉檀遣弟秃发文支讨南羌、西虏,大破之。上表后秦王,求凉州,不许,加傉檀散骑常侍,增邑二千户。
三月戊午朔,义军遇楚顿丘太守吴甫之于江乘。将战,建武参军朱龄石言于刘裕曰:“世受桓氏厚恩,不容以兵刃相向,乞在军后。”裕义而许之。甫之,玄骁将也,其兵甚锐。裕躬执长刀,大呼以冲之,众皆披靡,即斩甫之。裕进至罗落桥,楚右卫将军皇甫敷率数千人逆战。振威将军檀凭之与裕各御一队,凭之战败见杀,其众退散。裕进战弥厉,敷围之数重,裕倚大树挺战。敷曰:“汝欲作何死!”拔戟将刺之,裕瞋目叱之,敷辟易。裕众俄至,射敷中额而踣,裕援刀直进。敷曰:“君有天命,以子孙为托。”裕斩之,厚抚其孤。裕以檀凭之所领兵配参军檀祗。
初,刘裕与何无忌等共建大谋,有善相者相裕及无忌等并当大贵,其应甚近,惟云凭之无相。裕与无忌密相谓曰:“吾等既为同舟,理无偏异。吾徒咸皆富贵,则檀不应独殊。”深不解相者之言。至是而凭之战死,裕知其事必捷。
楚帝桓玄外粗猛,内恇怯,及闻二将已没,志虑荒窘,计无所出,日与巫术道士为厌胜之法。乃谓众曰:“朕其败乎?”黄门郎曹靖对曰:“神怒民怨,臣实忧惧。”玄曰:“民怨可然,神何为怒?”对曰:“移晋宗庙,飘泊无所;大楚之祭,不及于祖。此其所以怒也。”玄曰:“卿何不谏?”对曰:“辇上诸君子皆以为尧舜之世,臣何敢谏。”玄使征讨都督桓谦、游击将军何澹之屯于东陵口,卞范之屯覆舟山西,众合二万。又遣武卫庾赜之配以精卒利器,援助谦等。
己未旦,义军食毕,弃其余粮,进至覆舟山东,使羸弱贯油帔登山,分张旗帜,数道并前,以为疑兵。楚侦候者还,云“裕军四塞,不知多少。”楚帝益忧恐,遣武骑将军庾祎之,配以精卒利器,副援谦、范之诸军。谦等士卒多北府人,素慑伏裕,莫敢出斗。刘裕疑有伏兵,顾视左右,正见刘钟,谓之曰:“此山下当有伏兵,卿可率部下稍往扑之。”钟应声驰进,果有伏兵数百,一时奔走。裕与毅等分为数队,进突桓谦阵,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呼声动天地。时东北风急,因命纵火,烟焰张天,鼓噪之音震京邑。谦等诸军,一时土崩。楚帝始虽遣军置阵,而走意已决,别使领军将军殷仲文具舟于石头,率亲信数千人声言赴战,遂将其子桓升、兄子桓浚出南掖门,前相国参军胡籓于南掖门捉玄马控,曰:“今羽林射手犹有八百,皆是义故西人,一旦舍此,欲归可复得乎?”楚帝直以马鞭指天而已,于是奔散相失。楚帝西至石头,使殷仲文具船,相与南奔。经日不得食,左右进以粗粥,咽不能下。子桓升五六岁,抱楚帝胸而抚之,帝悲不自胜。
义军克建康,王仲德抱兄元德子王方回出候刘裕,裕于马上抱方回与仲德相对号泣,追赠元德给事中,封安复县侯,以仲德为中兵参军。其夕,裕止桓谦故营,遣郡主簿刘钟据东府。
初,刘裕为桓修抚军中兵参军,尝诣骁骑将军谢裕咨事,谢裕与语悦之,因留刘裕共食。食未办,而谢裕为玄所召。玄性促急,俄顷之间,骑诏续至。刘裕屡求去,谢裕不许,曰:“主上见待,要应有方。我欲与客共食,岂当不得待。”竟安坐饱食,然后应召。刘裕甚感之,常谓谢裕是太傅谢安孙。及平京口,入镇石头,谢裕与百僚同见裕,刘裕目之曰:“此名公孙也。”
庚申,刘裕镇石头城,立留台,总百官,焚桓温神主于宣阳门外,造晋新主,立于太庙。令刘道规等众追桓玄,遣尚书王嘏率百官迎前晋帝司马德宗。使臧熹入宫收图书器物,封闭府库。有金饰乐器,裕问熹:“卿得无欲此乎?”熹正色曰:“皇上幽逼,播越非所。将军首建大义,劬劳王家。虽复不肖,无情于乐。”裕笑曰:“聊以戏卿尔。”
楚前将军、尚书仆射王愉,桓氏婿也,与子冠军将军、中书令、荆州刺史王绥并宠贵,愉以刘裕起自布衣,甚相凌忽,心不自安,潜结司州刺史温详,谋作乱。
辛酉,王愉谋泄,刘裕诛愉、详、绥、绥弟王纳,并诛愉子孙十余人。绥弟散骑侍郎王缉子王慧龙年十四,为沙门僧彬所匿。王慧龙幼聪慧,愉以为诸孙之龙,故名焉。
壬戌,楚司徒王谧与众议推刘裕领扬州刺史,裕固辞。乃推刘裕为使持节、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徐州刺史。裕以王谧加侍中,录尚书事,领扬州刺史,司徒如故;辅国将军刘毅为冠军将军、青州刺史;兖州主簿魏咏之为建威将军、豫州刺史,镇历阳;扬武将军诸葛长民为宣城内史,镇北主簿孟昶为建武将军、丹阳尹,关内侯虞丘进除燕国内史;臧熹行参刘裕镇军事,员外散骑侍郎,重参镇军军事,领东海太守;刘穆之为尚书祠部郎,复为府主簿,记室录事参军,领堂邑太守;豫章王文学江夷为镇军行参军,抚军长史袁湛为镇军咨议参军,建武参军朱龄石、檀祗、孟龙符、向靖、檀韶、建武司马孟怀玉、太傅参军庾登之、沈田子、刘怀慎为镇军参军,郡主簿刘钟为镇军参军督护,镇军参军孟龙符加宁远将军、淮陵太守;加檀祗振武将军,檀韶宁远将军、东海太守,向靖宁远将军,孟怀玉为下邳太守,刘怀慎振威将军、彭城内史;前中书侍郎范泰为国子博士,孙处为振武将军。
刘怀慎,彭城人,兄刘怀肃,时为费令。怀慎少谨慎质直。
江夷,字茂远,济阳考城人也。祖霖彡,晋护军将军。父敳,骠骑咨议参军。夷少自藻厉,为后进之美。州辟主簿,不就。桓玄篡位,以为豫章王文学。
庾登之,字元龙,颍川鄢陵人也。曾祖冰,晋司空。祖蕴,广州刺史。父廓,东阳太守。登之少以强济自立,初为晋会稽王道子太傅参军。
袁湛,字士深,陈郡阳夏人也。祖袁耽,晋历阳太守。父袁质,琅邪内史,并知名。湛少为从外祖谢安所知,以其兄子谢玄之女妻之。初为卫军行参军,员外散骑,通直正员郎,中军功曹,桓玄太尉参军事。入为中书黄门侍郎,出补桓修抚军长史。
孙处,字季高,会稽永兴人也。少任气。刘裕东征孙恩,处义乐随。
晋著作佐郎蔡廓迁司徒主簿,历尚书度支殿中郎,通直散骑侍郎。
晋丹阳尹孟昶以中军行参军傅亮为建武参军。傅亮,字季友,北地灵州人也。祖傅咸,司隶校尉。父傅瑗,以学业知名,位至安成太守。瑗与郗超善,超尝造瑗,瑗见其二子傅迪、傅亮。亮年四五岁,超令人解亮衣,使左右持去,初无吝色。超谓瑗曰:“卿小儿才名位宦,当远逾于兄。然保家传祚,终在大者。”傅迪字长猷,亦儒学,官至五兵尚书。亮博涉经史,尤善文词。初为建威参军,桓谦中军行参军。桓玄篡位,闻其博学有文采,选为秘书郎,欲令整正秘阁,未及拜而玄败。
义军始至,诸大处分,皆仓卒立定,并镇军记室录事参军刘穆之所建也。刘裕遂委以腹心之任,动止咨焉;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遗隐。先是,晋纲宽弛,百司纵弛,盛族豪右,负势陵纵,小民穷蹙,自立无所。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桓玄科条繁密。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刘裕以身范物,先以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不盈旬日,风俗顿改。
时诸葛长民于历阳失期不得发,豫州刺史刁逵执之,槛车送于桓玄,至当利而玄败,送人共破槛出长民,遂趣历阳。逵弃城而走,为下人所执,斩于石头。
孟怀玉父孟绰,义旗后为给事中,光禄勋,追赠金紫光禄大夫。
丙寅,北魏擒后秦宁北将军、泰平太守衡谭,获三千余口。初限县户不满百罢之。
丁卯,晋镇军将军、徐州刺史刘裕迁镇东府。
晋长沙公陶延寿以前辅国参军何承天为其辅国府参军,遣通敬于刘裕,因除何承天为浏阳令,寻去职还都。
楚前相国参军胡籓追及楚帝桓玄于芜湖,楚帝喜谓张须无曰:“卿州故为多士,今乃复见王叔治。”帝至寻阳,江州刺史郭昶之给其器用兵力,收略得二千余人。领军将军殷仲文自后至,望见帝舟,旌旗舆服备帝者之仪,叹息曰:“败中复振,故可也。”
辛未,楚帝桓玄逼前晋帝、平固王司马德宗西上江陵,留龙骧将军何澹之、前将军郭铨、江州刺史郭昶之守湓口,遣辅国将军桓振往义阳聚众。楚帝于道作起居注,叙其拒义军之事,自谓经略指授,算无遗策,诸将违节度,以致亏丧,非战之罪。于是不遑与群下谋议,唯耽思诵述,宣示远近。
已卯,刘裕等告义功于南郊。
丙戌,晋镇军将军刘裕称受晋帝司马德宗密诏,令武陵王司马遵依旧典,承制总百官行事,加侍中,余如故。大赦谋反大逆己下,惟桓玄一族不宥,遂诛玄诸兄子及桓石康兄桓权、桓振兄桓洪等。裕追理故帅刘牢之,复其本官。
刘裕谓骁骑将军谢裕曰:“承制府须记室参军,今当相屈。”以谢裕为大将军武陵王遵记室参军,仍为从事中郎,迁司徒左长史。出为刘裕镇军司马,领晋陵太守。
晋前咨议参军刘敬宣在南燕,素晓天文,知必有兴复晋室者。寻梦丸土服之,既觉,喜曰:“丸者桓也。桓既吞矣,吾复本土乎!”乃与前广陵相高雅之结青州大姓诸崔、封,并要鲜卑大帅免逵,谋灭南燕帝慕容备德,推司马休之为主,克日垂发。时刘轨为南燕司空,大被委任,雅之又欲要轨。敬宣曰:“此公年老,吾观其有安齐志,必不动,不可告也。”雅之以为不然,遂告轨,轨果不从。谋颇泄,相与杀轨而去。至淮、泗间,会刘裕平京口,手书召敬宣;左右疑其诈,敬宣曰:“吾固知其然矣。下邳不诱我也。”即便驰还。既至京师,以刘敬宣为辅国将军、晋陵太守,袭封武冈县男。
楚临贺王桓歆聚党向历阳,刘裕遣镇军参军督护刘钟助豫州刺史魏咏之破桓歆于历阳,辅国将军、晋陵太守刘敬宣与宣城内史诸葛长民又败歆于芍陂,歆单骑走渡淮,敬宣等斩杨秋于练固而还。
夏四月己丑,晋大将军武陵王司马遵移入东宫,内外毕敬。迁转百官,称制书;又教称令书。
晋大将军司马遵以司马休之为荆州刺史,令曰:“前龙骧将军休之,才干贞审,功业既成。历阳之战,事在机捷。及至势乖力屈,奉身出奔,犹鸠集义徒,崎岖险阻。既应亲贤之举,宜委分陕之重。可监荆益梁宁秦雍六州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假节。”建威将军韩延之为荆州治中。休之以前国子博士范泰为荆州长史、南郡太守。又除长沙相,散骑常侍,并不拜。
武陵王司马遵令曰:“益州刺史毛璩忠诚悫亮,自桓玄萌祸,常思蹑其后。今若平殄凶逆,肃清荆郢者,便当即授上流之任。”
武陵王承制以中书侍郎庾悦为宁远将军、安远护军、武陵内史。以楚卫军记室参军袁豹为记室参军。其年,丹阳尹孟昶又以袁豹为建武司马。袁豹,字士蔚,亦为谢安所知,好学博闻,多览典籍。初为著作佐郎,卫将军军桓谦记室参军。
司马遵以宁远将军刘道规为振武将军、义昌太守,广武将军何无忌为辅国将军、琅邪内史,以会稽王司马道子所部精兵悉配之,与刘道规俱受冠军将军刘毅节度,南追桓玄。以镇军参军檀祗隶刘道规,前费令刘怀肃为振武司马,建武参军檀道济转征西将军,乙士蒯恩从平京口,进定京邑,以宁远将军领幢,并随振武将军道规西讨。
刘怀肃,彭城人,刘裕从母兄也。家世贫窭,而躬耕好学。初为刘敬宣宁朔府司马,东征孙恩,有战功,又为龙骧司马、费令。闻裕起义,弃县来奔。
徐州从事刘道怜除员外散骑侍郎、建威将军、南彭城内史。刘道怜,刘裕中弟也。初为国子学生。谢琰为徐州,命为从事史。裕克京城,进平京邑,道怜常留家侍慰母亲。
初,刘裕为布衣,众未之识也,惟王谧独奇贵之,尝谓裕曰:“卿当为一代英雄。”及裕破恒玄,谧以司徒加侍中,领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谧先受宠桓氏,常不自安,义众并谓谧宜诛,唯刘裕保持之。桓玄将篡,谧手解晋帝玺绂,刘毅尝问谧曰:“玺绶何在?”谧益惧。会王绥父子诛。谧从弟王谌,少骁果轻侠,欲诱谧还吴,起兵为乱,是日,乃说谧曰:“王绥无罪,而义旗诛之,此是剪除胜己,以绝民望。兄既桓氏党附,名位如此,欲求免得乎?”夜,谧惧而出奔曲阿。刘裕笺诣大将军司马遵,遣丹阳尹孟昶追蹑,谧既还,委任如先,加谧班剑二十人。
光禄勋丁承之、左卫将军褚粲、游击将军司马秀役使官人,为御史中丞王祯之所纠察,谢笺言辞怨忿。承之造司宜藏。刘裕与大将军笺,白“粲等备位大臣,所怀必尽,执宪不允,自应据理陈诉,而横兴怨忿,归咎有司,宜加裁当,以清风轨”。并免官。
庚寅,楚帝桓玄挟前晋帝司马德宗至江陵,西中郎将桓石康纳之。张幔屋,止城南,署置百官,以后将军卞范之为尚书仆射,殷仲文为徐州刺史,其余各显用。于是大修舟师,曾未三旬,众且二万,楼船器械甚盛。楚帝谓诸侍臣曰:“卿等并升清涂,翼从朕躬,都下窃位者方应谢罪军门,其见卿等入石头,无异云霄中人也。”楚帝奔败之后,惧法令不肃,遂轻怒妄杀,逾甚暴虐。殷仲文谏曰:“陛下少播英誉,远近所服,遂扫平荆雍,一匡京室,声被八荒矣。既据有极位,而遇此圮运,非为威不足也。百姓喁喁,想望皇泽,宜弘仁风,以收物情。”楚帝大怒曰:“汉高、魏武凡遇败,但诸将失利耳。以天文恶,故还都旧楚,而群小愚惑,妄生是非,方当纠之以猛,未宜施之以恩也。”左右称玄为“桓诏”,桓胤谏曰:“诏者,施于辞令,不以为称谓也。汉魏之主皆无此言,唯闻北虏以苻坚为‘苻诏’耳。愿陛下稽古帝则,令万世可法。”玄曰:“此事已行,今宣敕罢之,更为不祥。必其宜革,可待事平也。”荆、江郡守,以楚帝播越,咸遣使通表,有匪宁之辞,楚帝悉不受,乃更令所在表贺迁都。
楚辅国将军桓振至弋阳,为龙骧将军胡譁所破,振单骑走还。
庚戌,晋辅国将军何无忌、振武将军刘道规等次桑落洲,楚龙骧将军何澹之等率军列舰拒之。澹之空设羽仪旗帜于常所乘舫,而别在它船,无忌曰:“澹之必不居此,欲诈我耳,宜亟攻之。”众咸曰:“澹之不在其中,其徒得之无益。”无忌谓道规曰:“澹之不在此舫,固不须言也。既不在此,则战士必弱,我以劲兵攻之,必可擒也。擒之之日,彼必以为失其军主,我徒咸谓已得贼帅,我勇而彼惧,惧而薄之,破之必矣。”道规喜曰:“此名计也。”因往彼攻之,即擒此舫。因鼓噪倡曰:“已斩何澹之!”楚军及义军并以为然。因纵兵,楚军奔败,即克湓口,进据寻阳,遣使奉送宗庙主祏及武康公主、琅邪王妃还京都。
桑落之战,楚将胡籓舰被烧,全铠入水潜行三十许步,方得登岸。义军既迫,不复得西,乃还家。刘裕素闻籓直言于殷氏,又为桓玄尽节,召为员外散骑侍郎,参中军军事。
武陵王司马遵加镇军将军、徐州刺史刘裕督江州诸军事。
甲寅,楚帝桓玄率舟舰二百,挟前晋帝司马德宗发江陵,浮江东下,以苻宏领梁州刺史,与羊僧寿为前锋。以鄱阳太守徐放为散骑常侍,使先行欲说解义军,谓放曰:“诸人不识天命,致此妄作,遂惧祸屯结,不能自反。卿三州所信,可明示朕心,若退军散甲,当与之更始,各授位任,令不失分。江水在此,朕不食言。”放对曰:“刘裕为唱端之主,刘毅兄为陛下所诛,并不可说也。辄当申圣旨于何无忌。”玄曰:“卿使若有功,当以吴兴相叙。”放遂受使,入何无忌军。
刘裕以宣城内史诸葛长民都督淮北诸军事,镇山阳,封新淦县公,食邑二千五百户;以刘敬宣为建威将军、江州刺史,镇寻阳。敬宣固辞,言于裕曰:“仇耻既雪,四海清荡,所愿反身草泽,以终余年。恩遇不遣,遂复僶俛,即目所忝,已为优渥。且盘龙、无忌犹未遇宠,贤二弟位任尚卑,一朝先之,必贻朝野之责。”不许。
魏帝诏尚书郎中公孙表使于晋朝,以观桓玄之衅也。值玄败而还。帝拜公孙表尚书郎,后为博士。
柔然可汗郁久闾社仑从弟郁久闾悦代、郁久闾大那等谋杀社仑而立大那。发觉,奔北魏。魏帝以大那为冠军将军、西平侯,悦代为越骑校尉、易阳子。
后燕天王慕容熙于龙腾苑起逍遥宫、甘露殿,连房数百,观阁相交。凿天河渠,引水入宫。又为昭仪苻戎娥凿曲光海、清凉池。季夏盛暑,士卒不得休息,暍死者太半。天王游于城南,止大柳树下,若有人呼曰:“大王且止。”熙恶之,伐其树,乃有蛇长丈余,从树中而出。
西凉世子李谭卒。
五月癸酉,冠军将军刘毅与辅国将军何无忌、振武将军刘道规、下邳太守孟怀玉等复自寻阳西上,遇楚帝桓玄于峥嵘洲。毅等兵不满万人,而楚战士数万,众并惮之,欲退还寻阳。道规曰:“不可。彼众我寡,强弱异势。今若畏懦不进,必为所乘,虽至寻阳,岂能自固。玄虽窃名雄豪,内实恇怯,加已经奔败,众无固心。决机两阵,将雄者克。昔光武昆阳之战,曹操官渡之师,皆以少制多,共所闻也。今虽才谢古人,岂可先为之弱!”因麾众而进,毅等从之,楚兵虽盛,而楚帝惧有败衄,常漾轻舸于舫侧,楚众莫有斗心。义军乘风纵火,尽锐争先,楚帝弃众单舸奔走,挟司马德宗奔于江陵,楚兵大溃,烧辎重夜遁,郭铨归降。
楚将刘统、冯稚等聚党四百人,袭破寻阳城,刘毅遣振武司马刘怀肃讨平之。楚帝留晋永安宫穆太后、零陵县君何法倪及司马德宗皇后王神爱于巴陵。殷仲文时在楚帝舰,求出别船收集散军,因叛楚,奉二后奔于夏口,遂还建康。永安何太后下令曰:“戎车屡警,黎元阻饥。而饍御丰靡,岂与百姓同其俭约。减损供给,勿令游过。”太后时以远还,欲奉拜陵庙。有司以寇难未平,奏停。以殷仲文为镇军长史,转尚书。除刘怀肃为高平太守。
己卯,楚帝桓玄与司马德宗入江陵城,雍州刺史冯该劝使更下战,楚帝不从,欲出汉中,投梁州刺史桓希,而人情乖阻,制令不行。
庚辰,夜中,楚帝桓玄处分欲发,城内已乱,禁令不行,将亲近腹心百许人出城北。至城门,左右即于暗中斫玄面,前后相杀,交横盈路。楚帝仅得至船,左右分散,惟卞范之在侧。
辛巳,荆州别驾王康产奉前晋帝司马德宗入南郡府舍,太守王腾之率文武营卫。
时益州刺史毛璩弟宁州刺史毛璠卒官,使兄毛球孙毛祐之及参军费恬以数百人送丧,葬江陵,有众二百,璩弟毛瑾子毛修之为楚屯骑校尉,诱楚帝以入蜀,楚帝从之。达貊盘洲,恬与祐之迎击楚军,矢下如雨。嬖人丁仙期、万盖等以身敝楚帝,并中数十箭而死。楚帝被箭,其子桓升辄拔去之。益州督护冯迁抽刀而前,楚帝桓玄拔头上玉导与之,仍曰:“是何人邪?敢杀天子!”迁曰:“我自欲杀天子之贼耳。”遂斩之,玄时年三十六。又斩桓石康及桓浚等五级,庾颐之战死。桓升云:“我是豫章王,诸君勿见杀。”送至江陵市斩之。时,殷仲堪子殷简之率私僮客随义军蹑桓玄。玄死,简之食其肉。
晋帝司马德宗反正于江陵。
甲申,晋帝诏曰:“奸凶篡逆,自古有之。朕不能式遏杜渐,以致播越。赖镇军将军裕英略奋发,忠勇绝世,冠军将军毅等诚心宿著,协助同嘉谋。义声既振,士庶效节,社稷载安,四海齐庆。其大赦,凡诸畏逼事屈逆命者,一无所问。”
晋故吴国内史王廞子王华遇赦还吴,华少有志行,以父王廞存亡不测,布衣蔬食不交游,如此十余年,为时人所称美。刘裕欲收其才用,使华从兄王谧言廞死所,使华制服。
戊寅,奉晋神主人于太庙。刘毅等传送桓玄首,枭于朱雀桁,百姓观者莫不欣幸。
晋大将军司马遵承旨追崇故太傅司马道子,下令曰:“故太傅公阿衡二世,契阔皇家,亲贤之重,地无与二。骠骑大将军内总朝维,外宣威略,志荡世难,以宁国祚。天未静乱,祸酷备钟,悲动区宇,痛贯人鬼,感惟永往,心情崩陨。今皇祚反正,幽显式叙,宜崇明国体,以述旧典。便可追崇太傅为丞相,加殊礼,一依安平献王故事。追赠骠骑为太尉,加羽葆鼓吹。丞相填茔翳然,飘薄非所,须南道清通,便奉迎神柩。太尉宜便迁改。可下太史祥吉日,定宅兆。”遣通直常侍司马珣之迎道子柩于安成。时寇贼未平,丧不时达。
晋尚书殷仲文上表自解曰:“臣闻洪波振壑,川无恬鳞;惊飚拂野,林无静柯。何者?势弱则受制于巨力,质微则无以自保。于理虽可得而言,于臣实非所敢譬。昔桓玄之代,诚复驱逼者众。至如微臣,罪实深矣,进不能见危授命,亡身殉国;退不能辞粟首阳,拂衣高谢。遂乃宴安昏宠,叨昧伪封,锡文篡事,曾无独固。名义以之俱沦,情节自兹兼挠,宜其极法,以判忠邪。会镇军将军刘裕匡复社稷,大弘善贷,伫一戮于微命,申三驱于大信,既惠之以首领,又申之以絷维。于时皇舆否隔,天人未泰,用忘进退,是以僶俯从事,自同令人。今宸极反正,唯新告始,宪章既明,品物思旧,臣亦胡颜之厚,可以显居荣次!乞解所职,待罪私门。违离阙庭,乃心慕恋。”诏不许。
刘裕位微于朝,众无一旅,奋臂草莱之中,倡大义以复皇祚。由是司徒王谧等诸人时众民望,莫不愧而惮焉。
北魏置山东诸冶,发州郡徒谪造兵甲。
初,桓玄败于峥嵘洲,义军以为大事已定,追蹑不速。玄死几一旬,众军犹不至。楚卫将军、扬州刺史、新安郡王桓谦匿于沮中,辅国将军桓振逃于华容浦。玄先令将军王旻戍巴陵,稚征遣人报振云:“桓钦已克京邑,冯稚等复平寻阳,刘毅诸军并败于中路。”振大喜。时安帝在江陵,振乃聚党数十人袭江陵。比至城,有众二百,谦亦聚众而出。王旻字稚征。
五月己丑,桓振晨袭江陵城,居民竞出赴之。南郡太守王腾之、荆州别驾王康产皆被杀。振问玄子桓升所在,知升已死,欲杀晋帝,跃马奋戈,直至阶下,瞋目谓曰:“臣门户何负国家,而屠灭若是?”帝乃下床谓振曰:“此岂我兄弟意邪!”桓谦苦禁之,振乃下马致拜。于是为楚帝桓玄举哀,立丧廷,谥为“武悼皇帝”。
癸巳,桓谦以楚祚不终,百姓之心复归于晋,率众官奉玺绶复立司马德宗为帝,司马德文仍为琅邪王,领徐州刺史。桓振为都督八州、镇军将军、荆州刺史,桓谦复本职,又加江豫二州刺史。德宗侍御左右,皆振之腹心。振叹曰:“公昔早不用我,遂致此败。若使公在,我为前锋,天下不足定。今独作此,安归乎!”遂肆意酒色,暴虐无道,多所残害。谦劝振引兵下战,己守江陵,振既轻谦用事,故不从。
晋冠军将军、青州刺史刘毅至巴陵,诛王旻。何无忌、刘道规进攻桓谦于马头,攻醴陵县王桓蔚于龙泉,皆破之。豫州刺史魏咏之、龙骧将军刘籓、宁远将军向靖破楚左卫将军桓石绥于白茅。
何无忌欲乘胜直趣江陵,刘道规曰:“兵法屈申有时,不可苟进。诸桓世居西楚,群下皆为竭力;振勇冠三军,难与争锋。且可息兵养锐,徐以计策縻之,不忧不克。”无忌不从。镇军将军、荆州刺史桓振逆战于灵溪,雍州刺史冯该设伏于杨林,无忌等大败,死者千余人。退还寻阳,与刘毅等上笺请罪。刘裕以刘毅节度诸军,免其青州刺史。命何无忌受毅节度,无忌以督摄为烦,辄便解统。毅疾无忌专擅,免其琅邪内史,以辅国将军摄军事,无忌遂与毅不平。毅唯自引咎,时论韪之。
是役,殷仲堪子殷简之没阵。弟殷旷之,有父风,仕至剡令。
晋江夏相张畅之、高平太守刘怀肃攻楚龙骧将军何澹之于西塞矶,破之。桓振以桓蔚为雍州刺史,镇襄阳。
巴东太守柳约之、建平太守罗述、征虏司马甄季之闻桓玄死,自白帝进军,至枝江,闻何无忌等败于灵溪,亦引兵退,俄而述、季之皆病,约之诣桓振伪降,欲谋袭振,事泄,振杀之。约之司马时延祖、涪陵太守文处茂收其余众,保涪陵。
南燕帝慕容德闻桓玄败,以慕容镇为前锋,慕容钟为大都督,配以步卒二万,骑五千,克期将发,而帝寝疾,于是罢兵。
晋梁王司马珍之自寿阳归朝廷。大将军司马遵令曰:“梁王珍之理悟贞立,蒙险违难,抚义怀顺,载奔阙庭。值寿阳扰乱,在危克固,且可通直散骑郎。”累迁游击将军、左卫将军、太常。
沈林子从刘裕克京口,进平建康,时年十八,身长七尺五寸。其宗人沈预虑林子为害,常被甲持戈。至是林子与兄沈田子还东报雠。五月夏节日至,预正大集会,子弟盈堂,林子兄弟挺身直入,斩预首,男女无长幼悉屠之,以预首祭父、祖墓。仍为本郡所命,刘毅又板为冠军参军,并不就。林子以家门荼蓼,无复仕心,刘裕敦逼,弥年不起。
六月,晋益州刺史毛璩遣将攻汉中,斩梁州刺史桓希,璩自领梁州。汉中空虚,武都氐帅、仇池公杨盛遣兄子平南将军杨抚守汉中。
沙门僧彬匿楚故前将军王愉孙王慧龙百余日,携之过江,为津人所疑,曰:“行意匆匆彷徨,得非王氏诸子乎?”僧彬曰:“贫道从师有年,止西岸,今暂欲定省,还期无远,此随吾受业者,何至如君言。”既济,遂西上江陵,依叔祖王忱故吏荆州前治中习辟疆。
卢循寇南海,攻番禺。前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吴隐之率厉将士拒之。
秋七月戊申,晋永安宫穆太后何法倪崩,年六十六,在位凡四十八年。
后燕昭仪苻戎娥薨,谥“愍皇后”。赠其父故中山尹苻谟太宰,谥“文献公”。昭仪与皇后苻训英并美而艳,好微行游宴,后燕天王弗之禁也。请谒必从,刑赏大政无不由之。初,昭仪有疾,龙城人王温称能疗之,未几而卒,天王忿其妄也,立于公车门支解温而焚之。
八月癸酉,祔葬晋穆帝章皇后何法倪于永平陵。
北魏初置六谒官,准古六卿,其秩五品。属官有大夫,秩六品。大夫属官有元士,秩七品。元士属官有署令长,秩八品。令长属官有署丞,秩九品。
九月,晋给事中刁骋、秘书丞王迈之谋反,伏诛。刁氏遂灭。刁氏素殷富,奴客纵横,固吝山泽,为京口之蠹。刘裕散其资蓄,今百姓称力而取之,弥日不尽。时天下饥弊,编户赖之以济焉。
后秦镇远将军、左贤王乞伏乾归讨叛羌党龙头于滋川,攻武都氐帅杨盛将苻帛于皮氏堡,并克之。
西凉主冠军大将军、秦凉二州牧、凉公李暠立子李歆为世子。李歆,字士业。
魏帝临昭阳殿,分置众职,引朝臣文武,亲自简择,量能叙用;减五等之爵,始分为四,曰王、公、侯、子,除伯、男之号;皇子及异姓元功上勋者封王,宗室及始蕃王皆降为公,诸公降为侯,侯、子亦以此为差。于是封王者十人,公者二十二人,侯者七十九人,子者一百三人。王封大郡,公封小郡,侯封大县,子封小县。王第一品,公第二品,侯第三品,子第四品。又制散官五等:五品散官比三都尉,六品散官比议郎,七品散官比太中、中散、谏议三大夫,八品散官比郎中,九品散官比舍人。文官五品已下,才能秀异者总比之造士,亦有五等。武官五品已下堪任将帅者,亦有五等。若百官有阙者,则于中擢以补之。
初,魏帝欲法古纯质,每于制定官号,多不依周汉旧名,或取诸身,或取诸物,或以民事,皆拟远古云鸟之义。诸曹走使谓之凫鸭,取飞之迅疾;以伺察者为候官,谓之白鹭,取其延颈远望。自余之官,义皆类此,咸有比侃兄。又制诸州各署都尉以领兵。
魏帝追录旧臣,加以封爵,各有差。追赠代王拓跋什翼犍第三子拓跋翰秦王,谥曰“明”。
是秋,江南大乱,流民繦负而奔淮北,行道相寻。
冬十月壬戌,晋前将军、广州刺史吴隐之固守番禺城,长子吴旷之战没。卢循攻击百有余日,逾城放火,焚烧三千余家,死者万余人,城遂陷。隐之携家累出,欲奔还都,为循所得。循自称平南将军,摄广州事。聚烧骨为共冢,葬于洲上,得髑髅三万余枚。又使徐道覆攻始兴,执始兴相阮腆之。
晋镇军将军、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江九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刘裕加青州刺史,甲仗百人入殿。
晋建威将军、江州刺史刘敬宣在寻阳,课集军粮,搜召舟乘,军戎要用,常有储拟。故何无忌等虽失利退据,因之振复。桓玄兄子桓亮自号江州刺史,侵豫章,刘敬宣讨走之。亮又遣苻宏寇庐陵,敬宣并讨破之。
晋冠军将军刘毅复与振武将军刘道规发寻阳。毅军次夏口。时桓振遣镇东将军冯该戍东岸,扬武将军孟山图据鲁山城,辅国将军桓山客守偃月垒,众合万人,连舰二岸,水陆相援。毅督众军进讨,未至夏口,遇风飘没千余人。毅与高平太守刘怀肃、索邈等攻鲁山城,道规攻偃月垒,何无忌与檀祗列舰于中流,以防越逸。毅等躬贯甲胄,义军腾赴,叫声动山谷,自辰及午,二城俱溃,生擒山客,冯该遁走石城。
辛巳,北魏大赦,改元“天赐”。筑西宫。
十一月,魏帝幸西宫,大选朝臣,令各辨宗党,以八国姓族难分,故国立大师、小师,令辩其宗党,品举人才。自八国以外,郡各自立师,职分如八国,比晋之中正也。宗室立宗师,亦如州郡八国之仪。
后燕皇后苻训英好游田,后燕天王从之,北登白鹿山,东过青岭,南临沧海,百姓苦之,士卒为豺狼所害及冻死者五千余人。
十二月,晋冠军将军刘毅等进克巴陵。毅号令严整,所经墟邑,百姓安悦。刘裕复以刘毅为使持节、兖州刺史,将军如故。
晋益、梁二州刺史毛璩遣涪陵太守文处茂东下,桓振遣桓放之为益州刺史,屯夷陵,处茂拒战,放之败走,还江陵。
高句丽侵后燕,杀略百余人。后燕拟邺之凤阳门,作弘光门,累级三层。
戊辰,魏帝幸犲山宫。
魏帝诏赐王、公、侯、子国臣吏,大郡王二百人,次郡王、上郡公百人,次郡公五十人,侯二十五人,子十二人,皆立典师,职比家丞,总统群隶。
后秦王使征西将军姚硕德及冠军将军徐洛生等伐仇池,又遣建武将军赵琨自宕昌而进,遣其将敛俱寇汉中。
王谈,吴兴乌程人也。年十岁,父为邻人窦度所杀。谈阴有复仇志,而惧为度所疑,寸刃不畜,日夜伺度,未得。至年十八,乃密市利锸,阳若耕锄者。度常乘船出入,经一桥下,谈伺度行还,伏草中,度既过,谈于桥上以锸斩之,应手而死。既而归罪有司,太守孔岩义其孝勇,列上宥之。岩诸子为孙恩所害,无嗣,谈乃移居会稽,修理岩父子坟墓,尽其心力。后太守孔廞究其义行,元兴三年,举谈为孝廉,时称其得人。谈不应召,终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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