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中写杜丽娘与柳梦梅的感情说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多数人觉得这不过是文学艺术的夸张手法,爱情是很美,但与健康与面包比起来并不是必须品。
伊丽莎白和罗伯特
白朗宁夫人(白朗宁夫人十四行诗)
再此我想讲述一个关于英国女诗人伊丽莎白的爱情故事。在这个故事中,爱情确实跨越了生死,让人觉得如果有这样一段爱情的话,虽死无憾。
伊丽莎白·芭蕾特·莫尔顿-巴雷特,我们通常称呼她为勃朗宁或者布朗宁或者白朗宁夫人,是维多利亚时代最受人崇敬的诗人之一。她的父亲爱德华·莫尔顿-巴雷特是牙买加甘蔗种植园园主,整个家族持有巨大的财富。爱德华买下了莫尔文丘陵附近500英亩的地产作为领地,与妻子一起在豪华的庄园中养育了12个孩子。
伊丽莎白·芭蕾特·莫尔顿-巴雷特
伊丽莎白·芭蕾特是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她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医生只是说她先天不足,所以需要慢慢调养。这个小姑娘最喜欢的是读书,10岁以前就已经阅读大部分莎士比亚的剧作,荷马史诗以及英国、希腊、罗马的历史著作。此外,她也会与其他11个兄弟姐妹排演家庭舞台剧取乐。令她父亲感到自豪的是,伊丽莎白很小就显现出文学上的才能。她8岁学写诗,9岁的时候写出的叙事诗已经足够动人。13岁时,父亲爱德华将她的诗作刊印了50本,发给亲朋好友,骄傲异常。伊丽莎白偶然也会骑着她的小马拜访周围的邻居,那时候她是个甜蜜的姑娘,谁也没想到,她的人生很快就会被命运改变。
伊丽莎白·芭蕾特·莫尔顿-巴雷特
15岁那年,伊丽莎白瘫痪了。
关于她瘫痪的原因现在并没有定论。一种说法是她在骑着小马跳跃围栏的时候不慎坠马,跌断了脊椎;另一种说法是因为她身体虚弱,家庭医生库克用鸦片来治疗她导致神经失调,下半身失去了感觉。当然,我个人觉得后面一种可能性更大,否则后面的故事堪称医学奇迹了。
伊丽莎白瘫痪7年后,她的母亲骤然离世,悲痛至极的伊丽莎白在参加完母亲的葬礼后一病不起。他的弟弟爱德华陪同她去德文郡海滨的托基养病,却又不幸溺死海中,伊丽莎白的生活陷入黑暗。
在亲人接连离世后,伊丽莎白的身体每况愈下。不单单是身体,她的精神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然而此时她父亲的生意也遭受了损失,他卖掉了莫尔文丘陵庄园,在伦敦温坡街50号置办下了房产。然而,伦敦的天气对伊丽莎白太不友好,当她回到伦敦温坡街的宅子的时候,她几乎不愿意离开床榻。伦敦的天气阴冷潮湿,她窝在床上一言不发,一坐就是一整天。在难得晴朗的天气里,佣人会将她抱下楼晒晒太阳。伊丽莎白不愿意接触人,除了近亲之外,大约只有一、二个人能接触到她。
伊丽莎白·芭蕾特·莫尔顿-巴雷特
伊丽莎白把自己心中的悲哀和痛苦都写成了诗句,将自己的生活过成了隐士。1833年和1838年,伊丽莎白先后出版了《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和诗集《天使们》。1843年,反映矿区童工悲惨生活的160行长诗《孩子们的呼声》,引起强烈社会反响。1844年,两卷本诗集出版,令伊丽莎白一跃成为英国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
伊丽莎白并没有期待过爱情,或许应该说她从未想过爱情会眷顾她这个畸零之人。
罗伯特·布朗宁,出生在伦敦一银行高级职员家庭。他自小聪慧,在诗歌、绘画、雕塑和音乐方面都有展现出了才华。他家与伊丽莎白的一个远房堂兄约翰·凯尼恩是世交,当他了解了伊丽莎白的生平之后,深深为她的坚强不屈打动了。当读到伊丽莎白的诗作之时产生了结交的想法。他通过约翰与伊丽莎白建立联系,自此开始通信,畅谈文学。
他们并未见面,却通过书信侃侃而谈,谈生活,谈理想,谈诗歌,他们两人都喜欢雪莱,在通信四个半月后,罗伯特请求能够见伊丽莎白一面。伊丽莎白有些不知所措,罗伯特为她冷寂的生活打开了一扇大门,让她看到明媚的阳光,闻到花香,听到小鸟的歌唱。这是多么美好的一段日子,可当她面对现实,看到自己残缺的身体时她不知道该不该让罗伯特见到这样的自己。
伊丽莎白·芭蕾特·莫尔顿-巴雷特
最终伊丽莎白还是答应了罗伯特的拜访,当他出现在自己的房间时,伊丽莎白看着眼前那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心砰砰跳得特别快。这个年轻人是这样温柔,他眼睛好像蕴藏着光芒,她很希望自己能站起来行一个淑女礼,然后请客人座下。但现实中她只能蜷缩在沙发上,动也不能动。三天后,伊丽莎白收到了罗伯特的信,这是一封求婚信,在信中罗伯特郑重地向伊丽莎白求婚。
伊丽莎白断然拒绝,她已经39岁了,还是个残废,怎么可以耽误那位年轻人的前程?她回信给罗伯特:“请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否则我都不知该如何继续我们的友谊。”并非伊丽莎白不爱罗伯特,只是对她来说残疾的肢体,虚弱的生命,不该把其他人拉进这段灰暗的人生。
罗伯特连忙写信来道歉,他说自己过于唐突,但是情感是真的。他不单热爱伊丽莎白的诗篇,更喜欢她这个人。但如果冒犯了您,他情愿继续作为朋友来往。
伊丽莎白·与罗伯特
对于生命中这束唯一的光芒,伊丽莎白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继续与之通信,甚至往来比之前还要勤快些。罗伯特没有再提求婚的事,只是每天都给伊丽莎白送上一束沾着露水的玫瑰。沉浸在爱情中的伊丽莎白不断写出甜蜜的诗篇,《葡萄牙人十四行诗集》就是她此时的作品,这是一部歌颂爱情的诗集,虽然其中并没有出现任何人的名字,却字字句句都是伊丽莎白与罗伯特的感情。
然而更大的奇迹还在后面,伊丽莎白站起来了,这简直令她的治疗医师疯狂。伊丽莎白站起来离开了房间,自己走下楼梯,站在了众人面前。
或许是站起来给了伊丽莎白莫大的勇气,当罗伯特第三次向她求婚时,伊丽莎白答应了。她趁着父亲不在伦敦,悄悄与罗伯特结了婚,然后夫妻两人离开英国前往意大利。
伊丽莎白·芭蕾特·莫尔顿-巴雷特
因为伊丽莎白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就结了婚,芭蕾特先生剥夺了伊丽莎白的继承权。但是伊丽莎白继承了她母亲的一些财产,所以这个小家的生活还算得上安逸。他们先是在意大利比萨住了一年半,然后定居在了佛罗伦萨。在这里,伊丽莎白生下了独子罗伯特·德曼·巴雷特·布朗宁。但这对夫妻更喜欢亲切地称呼儿子:贝尼尼。
伊丽莎白和罗伯特
伊丽莎白和罗伯特自结婚起就从来没有分开过。因为常年服用鸦片,伊丽莎白本来就不健康的身体越来越衰弱。罗伯特不断带着她到温暖的南方去缓解她的病痛。但即便照顾得再妥帖,伊丽莎白的身体还是不断地衰落下去。1861年6月29日,这一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夫妇俩商量避暑计划,伊丽莎白说自己有点累,就把头偎依在罗伯特胸前,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伊丽莎白·芭蕾特·莫尔顿-巴雷特
伊丽莎白的人生就像是童话,15岁前生活得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但从瘫痪开始,她的人生就变成了一出悲剧。25年的痛苦人生,终于迎来一个知心爱人,他们一起私奔离家,结婚生子,过了幸福的15个春秋,然后伊丽莎白死在她丈夫的怀里,没有痛苦。
不得不说,这个故事让我相信或许爱情能造就奇迹。
《拒绝》
伊丽莎白·芭蕾特·莫尔顿-巴雷特
1
我们相见已晚——太晚而不该相见,
啊,朋友,仅仅是朋友!
死神早来的尸布已在我脚上裹缠,
如果我迈步或动身,就会大限临头。
在这最后的危险关头,
我怎能接近你,我,这不能动的人?
我将怎样答复你对爱的求恳?
瞧瞧我的脸,看清楚。
2
我不爱你,我不敢爱你!走吧,不必说话;
请放下我的手。
你要寻找玫瑰,就在她们盛开的地方找吧,
在花园小径,而不在荒漠沙丘。
生命与死亡怎能携手,
你竟拿你的歌来屈就我的怨艾?
我不能爱你。如果话语虚弱无力,
就瞧瞧我的脸,看清楚。
3
在早些日子里,我也许会爱上你,
啊,那时,要听见你爱的颂费我的心魂早已飞扬,哪像现在这般灰死。
在这凋残的红颜被哭悼之前,
如果我听到如此的请求:
要我用全部坚强的心意来爱你
我本来还会说……是的,只是微笑着说句:
“瞧瞧我的脸,看清楚!
4
可如今上帝看见了我,他已经取走我的心;
把它溺死在生命的波涛里。
在你辽阔而温暖的大地上我无处存身轻快的歌曲竟似挽歌使我压抑。
当圣徒们解脱的时候
欢舞踏和着的爱神的太和之弦,我又怎能承受?我可是做妻子的人选?
瞧瞧我的脸,看清楚——
5
当我看见,如人在梦中所见那么清晰,
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
她的嗓音婉转似汩汩汩的银溪,
将证明那源头的灵魂也同样清纯;
她比我更年轻,更无虑无忧,
更漂亮也更活泼,你想必已遗忘
那双眼比我这双——没有有湿意——
更明亮瞧瞧我的脸,看清楚!
6
那就请珍重吧,我认识你太迟
无法让你来得太近
感到幸福吧,当男人们称赞你了不起,一个被爱的女人觉得你可爱可亲!
不是我!——那不能够。
我已迷失,已被改变——我必须走得更远
在那里我将经历更大的沧桑,
而没有人敢瞧瞧我的脸,看个清楚。
7
同时我祝福你。凭我这些思绪,
我祝福你摆脱这一切!
我祝福你杯中酒常满,灯里油常续,
炉边欢笑多,与你的手相握
是一个同等忠诚的誓约。
至于我,我不爱你,我不爱你!——走开!
我的灵魂里再也没有勇气说:
“瞧瞧我的脸,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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