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田皎果失踪案
张守仁(张守仁庄村)
在渭蓝两县交界的地方,有一个南北走向的山梁,山梁的东边坡下有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叫田家庄,共产党员田奉柱家就住在这里。田奉柱家虽算不上富裕,但因山坡地多比较,日子还算殷实。田奉柱是一名乡村教师,人老实可靠,抗战开始就参加了毛述俊的“抗敌后援会”,积极宣传抗日,1938年,就成为中共党员。
田奉柱入党后,对党忠诚,他知道党组织开展工作需要花钱,就把自己教学得来的钱和粮食都交了党费。他父亲每次问及教书的工资收入时,他都说:“借给朋友了。”1946年,马峪乡的地下党组织活动频繁,工作量大,花费也大,党员们都拿出了不少的粮钱,田奉柱就把全年的收入全部作了贡献。年终放寒假回到家里,他父亲追问他:“你一年到头的薪俸哪里去了?”
“借借给朋友了。”田奉柱撒谎道。
“你胡说!你有多少朋友?他们都需要帮助吗?”
“是的,他们都很穷,极需要人的帮助。”
“你放屁!谁知道你把钱都干了什么,是不是在外头……”怕父亲当着全家人的面,特别是当着媳妇的面说出不该说的话,田奉柱赶紧挡住,不让他爸往下说。“大,大,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真的资助了穷朋友,没有胡支乱花。再说了,咱家也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咱帮助一下穷人,权当是积德行善哩。”田奉柱越说理越长,父亲觉得儿子当着全家人的面顶了他的嘴,有失尊严。就恼羞成怒,从屁股下抽出小板凳,气呼呼地骂道:“我把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敢和我犟嘴……”说着就抡起了小板凳要砸田奉柱。田奉柱的媳妇见状,尖叫了一声跑进她的小房子去了。田奉柱他妈赶忙拦住老头子喊:“柱子呀!快跑!你大疯了。”经母亲一提示,田奉柱如梦初醒,拔腿就跑,直跑到李家梁他教书的学校,在那里住下,一连数天不回家去。
春节将至,父亲见儿子不回家,为了顾全面子,就托人去劝说儿子回家过年。从此以后,凡是儿子交往的朋友,他都热情接待。对来人的情况,他也不问。总之,只要儿子不去偷,不去抢,干啥他都不管了。
1947年秋的一天早晨,田奉柱的大儿子田皎果去上学。他背着他妈用灰色粗布缝制的简易书包,一手拿馍,一手拿着暖熟了的硬柿子,一边走路,一边一口馍就着一口柿子香香地吃,这是山岭上人秋天常见的早餐。皎果从田家庄到学校有一里多长的上坡小路,且多数路段都在硷边边,路上行人稀少。在这种路上行走,别说是小孩,就是大人也需要小心谨慎,就怕一失足跌到硷下,即使没有摔伤,也可能被满坡的酸枣刺扎伤。
八岁的皎果,只顾低头走路,不敢四处张望。当他走到村北一个拐弯处时,突然,从树林子里窜出两个蒙面人,趁小孩没注意,就用布袋罩住了娃的头:“不准喊!再喊就掐死你。”一边威吓,一边把娃扛在肩膀上,顺着山梁下边的小路往北跑去了。
早饭时,别人家的娃都放学回了家,唯独不见田皎果回家。家里人以为是娃没背过书,让老师留下了。等了很长时间,仍不见回来,田奉柱他爸到学校去看,学校里没人。找见老师一问,才知道皎果就没去上学。
这一下,全家人都慌了,一齐出动,从田家庄到苌庄村沿路齐查细看,大呼小叫,找了一个来回,也没找见孩子。就又到周边村子去找,结果仍然一无所获,一家人愁上心头,谁也没心思吃饭。
家里发生的事情,在李家梁任教的田奉柱一点都不知道,他还是那么从容的上课,下课,吃饭,休息。那天下午,他在学校门口拣到一封写给他的信。他很奇怪,从来都没有人给他寄过信。再一看信封上没贴邮票,没写地址,这很不正常。他急忙拆开信看,一看不要紧,却惊出一身冷汗。信上说:“你儿子在我们手中,限明天午时送五百万到石鼓山下领娃。否则,就等着给娃收尸。”田奉柱看完信,急得在院子乱转。转了转半天,他把头一拍,拿定主意,还是先回家看看究竟,若真有此事,也好和父亲商量。
田奉柱一路小跑,回到家里。家里的人都嘴噘脸吊的。齐说:“找不着皎果了。”田奉柱说:“被绑了票啦。”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封信交给他父亲。田奉柱他爸看完信说:“唉!该折财哩!卖地!卖地!卖上十亩地,赎娃要紧。”田奉柱说;“大呀!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上这号事,腿猪娃子先颤得停不住。你去寻人卖地,我去找几个朋友帮帮忙。”“快去!也许朋友中有能行人哩。”父子俩把事情商量定,他爸拿了个馍边啃边去找人卖地,田奉柱也拿了两个馍出门去找朋友,家里人这才收拾吃饭。
田奉柱出了村子,顾不得走平缓的大路,就从小路翻过山梁,抄近路去大王镇。他在大王镇上找见了张守仁,把事情原委向张守仁一说。张守仁思考了一下说:“你回去和咱叔大张旗鼓地卖地,要让对方知道你准备卖地赎娃呀。你也按他们说的时间、地点去送钱,别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第二天早饭后,王战功、刘正印、苌忠孝、王步瑞和张守仁都先后来到石鼓山下一个村子的熟人家中,在这家人的后院支起了桌子,一边玩麻将,一边喝茶说闲话。张守仁则拿了本书,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去“看书”。他用礼帽遮住半边脸,时刻都在注视着门前小路上的一切情况。
约十一点多,有一个割柴的人进山去了。十多分钟后,又一个打猎的人也进山去了。张守仁走到后院对打麻将的人说;“目标进山了。”大家收了麻将摊子。张守仁说:“战功、正印,你们把住山口北边,忠孝、步瑞把住南边。大家分头行动。”两组人都绕行去了他们的岗位。
到了约定时间,只见田奉柱手里提着个钱布袋,忐忑不安、颤颤巍巍地向着石鼓山的峪口走。在经过村口时,他瞅见了张守仁,张守仁向他摆了摆头,示意他大胆地朝前走。田奉柱见到了党组织的人,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但他毕竟还是平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两条腿很不协调地向峪内移动。
田奉柱胆怯怯地走到石鼓山南侧的小路上,站住不走了。他东张西望,四处搜寻,想很快看见自己的儿子。
“看啥哩看!把钱布袋放下,人走开”。树林子内突然传出了凶狠狠的声音。“那!那!我的娃哩?”田奉柱问,他想着能一手交钱一手领人。
“少口嗦!快回去。”“再不走!我就一枪崩了你。”两个劫匪都开了口,他们知道田奉柱这个小学教师是没胆量的,要把他吓走。田奉柱只好乖乖地放下钱袋子,往回走去。走到山下的村口,他看见张守仁还在那里。张守仁看见他提着的钱袋子不见了,知道鱼儿上了钩,就向田奉柱摆手,示意叫他回去。
躲在松树林子的劫匪一看,田奉柱放下钱袋子走了,再看看周围也没有什么动静,就像耗子一样慢慢地溜出了林子,蹑手蹑脚地向钱布袋走去。两个人到了钱布袋跟前,都急着伸手去抓钱布袋,他们像饿狗捕食一样,连手中拿的猎枪和镰刀都扔在一旁了。其中一个先把布袋抓到手,解开袋口一看。“是钱!是钱!我们有钱了。”他高兴地说着笑着,连布袋口也不扎,往胳肘窝夹就走。另一个拾起猎枪和镰刀跟在后边,一个劲地说:“说好了的,一人一半,你不能独吞。”他们争执着往峪口走。
正当两个劫匪拿到了钱,得意忘形准备回家的时候。几个枪筒子挡在了他们的面前。两个人同时静睛一看,同时喊到:“妈呀!”他们认出了前面都是乡公所的人。一时间,都像被针刺破了的猪尿脬,魂都飞没了。
他们被带到乡公所一审问,原是胡来善手下的人,出来搞绑票,原是想弄点外快花。他们对天起誓:这是第一次,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
既然这两个家伙已决心洗心革面,张守仁就决定给他们机会。没有打,也没有骂,只是没收了他们的非法所得,叫他们限时把娃送来,具个结,就算了。两个劫匪,也都清楚乡公所的这些人惹不起,就顺顺地把田皎果送到了乡公所。
田奉柱他爸见到了孙子,高兴地说:“我奉柱交的朋友个个都能行,到时候都能用得上。”
为了田奉柱不再被人欺负,也为了强化党组织在乡公所的力量,此后,王战功把田奉柱安顿在乡公所当了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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