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走后，金岳霖吟罢那两首诗，望着她的背影，想着她刚才的话，不知道，永远是不知道，不知道她回家去和思成如何处？如何说？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如她所说？

金岳霖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情景。徽因她拉着我的手说，岳霖，我的语言可以给你，我的文字可以给你，我的心可以给你，我的思想、精神都可以给你，甚至你可以拥抱我。但我目前还不能把我的身体给你，你明白吗？如果我把我的身体给你，我有一个担忧，两个愧对。我担忧我在世人心中是什么形象？我愧对，一是我愧对我的子女。我没有和思成分手，我给你了，我在子女心目中的形象怎么树立？二是，我愧对我的公公梁启超，是他送我和思成去美国留学，没有他的经济支持，没有他的思想精神指引，怎么有现在的我？所以，暂时我不能把我的身体给你。

岳霖，你要知道，我真的已经爱上你了，以前，我爱上了徐志摩，我爱得难以自拔，是我父亲的一句话：徽因啊，志摩是一个浪漫主义者，浪漫主义者的感情是靠不住的，是会见异思迁的，激情来得快，去得更快；来时像烈火，可以把你整个人都燃烧；去时快如闪电，如冰山坍塌，迅速让你寒彻入骨，徽因啊，听我的，咱悄悄离开，别告诉他任何消息。岳霖啊，你知道，我那一走，志摩找不见我，写下那首《再别康桥》，其中这样的几句话：“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你看他，表现的多无所谓啊，结尾竟然“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当时我读了那诗句伤心的要死，难受之极。实践证明我的离开是对的，你看，志摩回国就和陆小曼好上了。

恨不逢君未嫁时（恨不逢君未嫁时什么意思）

岳霖，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思成给我的爱如他研究的古建筑一样实在、古朴、沉寂；你给我的是诗思、智慧和哲学的思辨与文化的深厚。我真的离不开你了，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怨，只怨我俩相见太晚；恨，只恨我俩相见太迟；痛，只痛咱俩暂时没有机会。是不是上天有意这么安排，让咱俩痛苦、煎熬？岳霖，你说呢？

金岳霖泪眼朦胧，说，徽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别看我在哲学课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纵古论今，一会儿黑格尔，一会儿柏拉图，一会儿孔子庄子。可我面对你，我慌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说，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我完全听你的。

岳霖，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更难受，觉得更对不起你，而我又更爱你了。昨晚上我对思成说，我又爱上了另外一个人，我可怎么办？而思成给我的一句话是：你是自由的，由你决定。岳霖啊，思成不这样说，我可以找个借口向他提离婚，他这样一说，等于把我的嘴堵住了，我还好意思说和他离婚吗？如果和他离婚，我怎么向儿女交代？说我婚内出轨？岳霖啊，我可怎么办？我难死了！

徽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如果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上哲学课还有什么激情？金岳霖泪流满面，哽咽不止。林徽因也是泪流满面，拉着金岳霖的手，说，岳霖，我也是离不开你，离开半日，我都想你想得发慌。人想人，想死人。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家住哪儿，搬到哪儿，你就搬住到我家旁边。我们随时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说话声，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彼此。这样，即使我俩结不成夫妻，我的心是安静的，满足的；即使你我无法同床共枕，但我俩的心是“灵犀相通”的，我不能把我的身体给你，我的身体是留给思成的，我可以让儿女们叫你“金爸爸”，等于你就是我的间接“老公”。你看这样可好？金岳霖说，这样好，这样好，就这么定了，我随时住在你家旁边，不离不弃！

林徽因默默地看着金岳霖，把金岳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泪水直流，歉疚地说，你记得唐朝诗人张藉的“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吗？一会儿我走的时候，你把那首诗大声吟唱一遍好吗？我特别想听那首诗。我回家了，叫佣人给孩子们做饭去了，你开始吟诵吧！

金岳霖看着林徽离去的背影，大声而哽咽地吟唱：“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吟罢诗，金岳霖又喃喃地说，徽因，我再给你吟一首元稹的诗吧：“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徽因，你冰雪聪明，你懂！

金岳霖呆呆地站着，望着林徽因的背影，泪湿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