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告诉我们,越是看似可有可无、默默无闻的人,其实越是有来头的关键人物,比如水浒中的王婆,在全书几千个栩栩如生、个性鲜明的人物中,她是一个若无其事的小人物,但她起到的作用却是无可替代的。
王婆
细思之下,发现她绝非一个寻常的卖茶的老太婆,而是一位有故事、会算计、有胆识、杀伐果断的人,虽是一个孤寡老人,却活的有滋有味,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而且活得很精彩。当然,她这个“能力”是遭人唾弃的。
孤寡鳏独(孤寡鳏独是什么意思)
王婆社会经验丰富,为人处世圆滑,言行举止老辣,对付潘金莲和武大郎这样的人,游刃有余。不仅如此,即便是有钱有势的西门大官人,在她面前也是一只菜鸟,被她牵着团团转。
王婆挑唆西门庆
王婆是何许人也?书中并没有过多介绍,只说她是一个孤寡老婆子,跟武大是隔壁邻居,开了间茶铺,靠卖茶为生。其实,王婆并不仅仅是卖茶,寒冬腊月的,光卖茶难以养活自己,她还兼做说媒、接生等活计。王婆在人情世故这方面,很是厉害,察言观色,揣摩别人的心思,巧言善辩等都堪称一流。施大爷对她的定论是:
开言欺陆贾,出口胜隋何。只凭说六国唇枪,全仗话三齐舌剑。只鸾孤凤,瞬时间交仗成双;寡妇鳏男,一席话搬唆捉对。解使三重门内女,遮么九级殿中仙。玉皇殿下侍香金童,把臂拖来;王母宫中传言玉女,拦腰抱住。略使妙计,使阿罗汉抱住比丘尼;稍用机关,教李天王搂住鬼子母。甜言说诱,男如封涉也生心;软语调和,女似麻姑须动念。教唆得织女害相思,调弄得嫦娥寻配偶。
王婆饱含世故的眼神,看透人情冷暖
可见,王婆的主业并不是卖茶,卖茶只是她的一个噱头,主业是说媒、撮合,当马泊六。潘金莲失手掉下晾衣杆砸到了西门庆,这本是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王婆却从中嗅到了商机。试想,武大家住紫石街口,楼下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人流如织,晒衣服掉下竹竿砸到行人,小事一桩,赔个礼道个歉也就算了。
事实上也是,潘金莲叉手深深道了个万福,说:“奴家一时失手,官人休怪。”西门庆一手整头巾,一面弯腰着地还礼,说:“不妨事,娘子请尊便。”王婆在对面茶铺帘子后面看见了,却暗喜道:“谁教大官人打这边屋檐下过,打得正好。”西门庆道:“是小人不是,冲撞了娘子。”潘金莲回复:“官人不要见责。”西门庆道:“小人不敢。”
王婆与潘金莲(惠红英和孙耀琦饰演)
西门庆到了王婆店中,打听潘金莲的情况,王婆知道好戏来了,欲擒故纵,说:“她是阎罗大王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女儿,你问她作甚?”西门庆说:“我和你说正话,莫要取笑。”王婆却有意吊西门庆的胃口,回答道:“大官人不认识她老公?便是每日在街头卖熟食的。”西门庆说:“莫非是卖枣糕的徐三的老婆?”王婆摇头,西门庆又猜:“是银担子李二的老婆?”王婆摇头,西门庆再问:“那是花胳膊陆小乙的妻子?”王婆再次否定。
得知潘金莲是武大郎的娘子后,西门庆捶胸顿足,惋惜道是一块好羊肉落到了狗嘴里。王婆却煞有其事地总结道:“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月下老偏要这般撮合。”
王婆与西门庆
至此,西门庆也就是干想想罢了,毕竟大宋是法治社会,他只是一个土财主,断不可能去抢潘金莲。但接下来的事件发展走向,则完全是王婆在操纵把控,在收了西门庆一两银子后,王婆说道:“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老身异样蹊跷,作怪的事都猜得着。”其实她早已经看穿了西门庆的内心,只是欲擒故纵,想多得点银钱罢了。
西门庆知难而退,但王婆却不罢休,如此一桩大买卖,她正想从中大捞一把,怎肯就此罢休呢!在西门庆问她有何办法时,王婆哈哈大笑,说:“我家卖茶,如‘鬼打更’一般冷清,三年前六月初三下雪那一日,卖了一碗泡茶,直到今天还不发市。我专一靠杂趁糊口。”王婆也真会胡扯,六月初三,怎么会下雪呢!
罪魁祸首王婆
西门庆不解,问啥是杂趁,王婆笑着说:“老身主要是做媒,兼职做牙婆,也会接生,也会收小的,也会说风情,也会做马泊六。”王婆将自己的业务和能力都和盘托出,目的就一个,期望做成西门庆与潘金莲的“好事”。当西门庆承诺,如果做成,会送10两银子与她时,王婆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开始引导西门庆,说:“世上事,但凡捱光最难。十分光时,使钱到九分九厘,也有难成之处。我知你从来吝啬,不肯花大钱,所以难成。”王婆知道西门庆虽然有钱,但比较小气,所以先激他一下。
西门庆忙道:“这个不难,我一切都听干娘的。”王婆道:“老身有一计,乃上策,虽入不得武成王,也强如孙武子教女兵,十拿九稳。”于是就如此这般的对西门庆讲了她盘算已久的妙计,篇幅很长,这儿就不再一一表述了。
总之,王婆的计策很周祥,想得很全面,主要是把握住了女人家的心思。从潘金莲上套一分、二分、三分直到九分,都计算得很精准,最后她连“西门庆故意将筷子掉桌底下,西门庆佯装去捡,趁机捏一下潘金莲的脚来试探”这一招,都提前想好了。只能说,王婆太了解女人的心态变化了,可见她不是一般人,是个曾经有精彩故事的老婆子。对男女之间的“挨光”、“潘驴邓小闲”非常了解,火候拿捏得死死的。
王婆极力撮合潘金莲与西门庆
后来,事情发展的走势,完全是照搬王婆的计谋,没出乎她的预料。
那么,王婆为何要做这样破坏人家庭、撮使人苟合的坏事呢?难道她不晓得这样做是缺了八辈子德吗?
当然知道了!作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妪,王婆什么伦理道德不懂呢?她这样费尽心机地撮合西门庆与潘金莲的丑事,就为了一个字:钱!
新版水浒中的王婆与西门庆
自古以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王婆如此这般的干这种缺德事,就是为了西门庆口袋里的银子。前前后后,西门庆为了弄到潘金莲,在王婆身上花了大概有30两银子。
可不要小瞧了这区区30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实际上,影视剧中的古代人吃饭住店,随手掏出一块银子,往桌上一拍,大声道:“小二,来一壶酒,二斤熟牛肉。”吃完饭,连零头都不要找,转头就走。或者是先吃饭,吃完后潇洒地喊一声:“小二,结账!”然后摔出一块银子,扭头就走。那是骗人的,古代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王婆被五花大绑
古代人交易,都是以铜钱为主,银子是很少能用到的,一般人也用不起。除了大宗买卖外,都是以铜钱结算。比如上街买菜、吃饭住店、集市上交易,都是铜钱。你看那杨志卖刀,也是要价3000贯;林冲买刀,也是出了1500贯铜钱。普通人家,是没有多少银子的,大多是铜钱。那么1贯等于多少个铜钱呢?1000个,也就是一千文!1000个铜钱串在一起,叫一贯。而一两雪花纹银,在宋朝可以折换成1.5贯至2贯铜钱,就是说,银子很值钱,购买力惊人。杨志的祖传宝刀,要价3000贯,实际上也就是20两银子罢了。而林冲买的那把宝刀,不过就花了10两银子。武大卖炊饼,一个炊饼卖一文钱,一贯就可以买1000个炊饼。而一两银子,够武大卖一个月炊饼的总营业额了!
所以,王婆费尽心思,冒着生命危险为西门庆和潘金莲牵线搭桥,绝不是同情潘金莲,更不是吃饱了撑的,而是为了银钱。想她一个孤寡老婆子,仅靠卖茶,岂不是饿死!王婆能生存,靠的就是凭缜密的心机、洞悉社会风情的经验以及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活得是有滋有味。要知道,她做成了潘金莲与西门庆,顶得上她卖10年的茶!至于风险,王婆岂能不知,无外乎就是一个武松罢了,对于武大郎,王婆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王婆与武大郎
而丑事东窗事发后,第一慌的是西门庆,竟然吓得钻到了床底下,被潘金莲鄙视,道:“闲常时只做鸟嘴,卖弄拳术棍棒。急上场时便没点用,见个纸老虎,也吓得跌一跤。”西门庆缓过神来,从床底下钻出来,整理一下衣服,说:“不是我没本事,只是一时间没想到。”随后就开门,一脚踹倒了武大郎。
当武大对潘金莲恐吓,搬出兄弟武松时,西门庆又害怕了,道:“苦也!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清河县第一好汉,这如何是好?”这西门庆与潘金莲慌做一团,王婆却神态自若,平静如水,她冷笑一声,说:“你是个把舵的,我是乘船的,乘船的没慌,把舵的倒慌了手脚。”随后,王婆再次设计,以“长做夫妻、短做夫妻”为由,劝二人直接杀死武大郎,以绝后患。
王婆拒不承认罪行
至于下药、处理尸首等细节,王婆都想得很全面,并狠狠地说:“这是斩草除根,萌芽不发!若是斩草不除根,春来萌芽再发。官人快去取些砒霜来,我来教娘子如何下手。事了时,不要忘了重重地谢我。”你看,王婆要毒死武大,还是不忘了问西门庆要钱。
其实,西门庆虽然坏,潘金莲虽然荡,但从没想过要害死武大,毕竟杀人可不是说说玩的,而王婆却极力怂恿斩草除根。她跟武大有仇?当然不是!王婆的目的还是为了钱。
王婆被绑在柱子上游街
下毒的细节,这里不再赘述,总之,王婆非常可怕。不夸张地讲,王婆不次于吴用,只是她的聪明用错了地方。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武松的存在,如果武松不是武大郎的弟弟,那么王婆就发了一笔横财。武大郎也会死的悄无声息,仿佛他从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因为王婆的计谋太完美了,滴水不漏。武松也是用不正常的手段,才找到了证据,否则难以弄清武大被害真相。王婆一个孤寡老婆子,无儿无女,生存艰难,想种田都没有,只能是干些龌龊、不光彩的勾当。
只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武松归来,王婆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临死之前,王婆还委屈地叫道:“武都头,不干我事!”
就想弱弱地问一句:“王婆,武大的死,真的不干你事?你是主谋啊!为什么敢做不敢当呢?为啥不能像潘金莲一样,痛快地承认,慷慨地赴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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