ＴＨＥＮＯＲＴＨＥＲＮＦＯＲＵＭＮｏ畅２，２０１６ＴｏｔａｌＮｏ畅２５６历史原型”———以战争人物为例王俊杰（河北师范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河北石家庄０５００２４）历史原型的产生是由史书在中国文化中的特殊地位决定的，在很大程度上发挥着神话原型的效力。枟史记枠战争人物系列中分别形成了帝王、军师、战将等历史原型。只有经过时间筛选出的历史典型，才会成为历史原型。历史原型具有极强的时空穿透力，并对后世历史人物与文学形象具有规范作用。原型的美学冲击力是巨大的，我们能从历史原型身上触摸到民族的精魂。［关键词］司马迁；枟史记枠；战争人物；历史原型；历史典型［中图分类号］Ｋ０９［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３５４１（２０１６）０２－００８５－０４［收稿日期］２０１５－１１－０３［基金项目］２０１５年度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基于战争文学视角的枟史记枠研究”（ＨＢ１５ＷＸ０１９）；河北师范大学博士基金课题（Ｓ２０１２Ｂ１９）人们对枟史记枠人物“典型化”的研究已经非常深入细致，但对枟史记枠人物的“原型美国汉学家浦安迪指出，正如植根于西方人灵魂深处的“普罗米修斯精神”“阿波罗精神”“缪斯精神”等无不源于古希腊的神话与史诗，中国古典长篇小说中的典型人物的内心世界也处处于枟史记枠“荆轲精神”“伍子胥精神”“孟尝君精浦安迪的观点给笔者以重要启示，仅就结合原型批评理论对枟史记枠战争人物系列中的“历史原型”做初步探讨。

历史土壤造就历史原型原型批评是西方文论中的一个重要流派，瑞士荣格的精神分析学、英国弗雷泽的人类学为两大理论支柱。荣格在弗洛伊德的个体无意识理论的基础上，提出集体无意识理论，荣格则把集体无意识的内容称作原型［２］（ｐ．１０４）原型是自从远古时代就已存在的普遍意象，是靠遗传而传承的一种“种族的记忆”，积淀着深厚而稳固的民族心理体验。原型批评特别关注文艺作品中反复出现的各种意象、叙事结构、人物类型，期望找出隐藏在其背后的内在模式。而弗雷泽的人类学研究和其他学者的神话研究，又为原型批评提供了可资利用的理论资源。神话是人类集体无意识的综合表现，蕴含着大量的原型，因此，原型批评也被称作神话原型批评。用原型批评理论观照枟史记枠中的人物形他们虽然不是“神话原型”，但却是已溶于民族血脉中的“历史原型”。本文所言历史原型，是指历史著作中那些在民族集体无意识中，沉淀为精神象征与文化符号的典型人物形象。中的许多典型人物形象脍炙人口，深入人他们身上所体现的民族精神已沉潜到中华文化长河的底层，集中折射了中华民族共同的心理体验，深刻地锻造了民族性格。一些人物身上所具备的文化精神，已经变成了中华民族的集体无意识，对中国文学乃至中华文明都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枟史记枠“历史原型”在很大程度上发挥着“神话原型”的效力，之所以这样主要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中国不像古希腊那样神话发达，保存下来的神话非常零枟诗经枠枟楚辞枠枟左传枠枟国语枠枟逸周书枠枟庄子枠枟吕氏春秋枠枟淮南子枠枟山海经枠都或多或少地保存着一些神话资料，但这些神话不成体系，除了枟山海经枠记载神话较为集中其他则是零星散见，往往只是片断。

更由于儒家对神话的排斥态度，神话在中华文化中的地位与作用远没有西方神话那么大，“一些学者索性认为，研究中国叙事文学可以不必注意本国的那些没有形成系统形态的古神话，因为它们对于中国文学的影响并不显著。”［１］（ｐ．３９）因此，西方文学中穿透力极强的“神话原型”，在中国文学中就显得苍白无力。另一方面，神话原型的疲软，还在于历史原型的虎视眈眈，实际上神话原型已被历史原型所取代，神话原型的穿透力也已经拱手让给了历史原型。这是因为在中华文明中，“历史”的地位要远远高于“神话”，在世界上，几乎很难再找到像中国如此重视历史的国家。泱大观的二十五史，再加上浩如烟海的野史，深地塑造着民族的历史理性精神。李长之说：“常有人说中国没有史诗，这仿佛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件大憾事似的，但我认为这件大憾事已经由一个人给弥补起来了，这就是两千年前的司马迁……诚然以形式论，他没有采取荷马式的叙事但以精神论，他实在发挥了史诗性的文艺之本质。”［３］（ｐ畅３００）浦安迪也说：“史书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有类似于史诗的功能，中国文学中虽然没有荷马，却有司马迁。枟史记枠既能‘笼万物于有类似于史诗的包罗万象的宏观感（ｓｅｎｓｅｍｏｎｕｍｅｎｔａｌｉｔｙ），又醉心于经营一篇篇个人的‘列传’，而令人油然想起史诗中对一个个英雄的看法的描绘，从而无愧于古代文化大集成的浓缩体现。

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中国古代虽然没有‘史诗’，却有史诗的‘美学理想’。这样‘美学理想’就寄寓于的形式之中而后启来者。”［１］（ｐ．３０）李长之与浦安迪都认为，枟史记枠虽然在形式上不是史诗，但却体现着史诗的美学理想，其实还可以进一步说，枟史记枠虽然不是神话，但却在一定程度上发挥着神话的美学功用。从西周开始，夏商时期的巫术宗教文化就让位于礼乐文化，周代崇礼重德的理性精神成了文化的主流，从此中国进入关注历史、重视人生的理性文明阶段。史官文化在周代空前繁荣，春秋时期各国都有史书，鲁国枟春秋枠是其中的代后来又有了枟左传枠枟国语枠枟战国策枠历史典籍，枟史记枠就是在这样深厚的历史文化土壤中产生的集大成之作，把由来已久的史官文化推向了巅峰。先秦以来，华夏民族强烈的历史意识滋养了枟史记枠；反过来，枟史记枠以其空前绝后的气魄，又进一步强化了我们民族无与伦比的历史情结。对于受了儒家理性精神规范的华夏民族来说，神话是荒诞不稽的，有些“不雅的神话虽然有幸入了史家的法眼，但却逃脱不掉历史化的命运，司马迁就是我国“古代神话的整理与改造者”，“又是我国神话历史化的集大成者和最后完成者”多姿多彩的历史原型历史原型具有巨大的历史涵盖性，体现着丰厚深沉的民族文化精神，具有极强的时空穿透枟史记枠中塑造得成功的人物，不仅成了历史典型，而且成了历史原型。

下面以枟史记枠中的战争人物系列为例，对其中的历史原型做一检点。黄帝是枟史记枠开篇第一人，不但被司马迁确立为我们民族的人文初祖，而且还是我国战争文化的开山鼻祖。黄帝先后打败了南方的炎帝与蚩尤，炎之战和黄帝与蚩尤的战争完全是同一性质、同一营垒的战争，个系统诸神的大战争，又反映为两大部族之间的战争。这场战争波澜壮阔，此起彼伏，历时绵比起荷马史诗枟伊利亚特枠诸神在特罗亚城之战，并无逊色”［５］（ｐｐ．３－４）是司马迁将神话历史化的产物。枟五帝本不仅正式确立了黄帝“人文初祖”的文化地位，也确立了黄帝 “战争之祖” 的历史地位。 在史迁笔下， 黄帝不仅是德力双修战无不胜的帝 还是与蚩尤一起被祭祀的“战神”， 可以说， 是黄帝拉开了中国战争文化的大幕。 黄帝大战炎 这也奠定了中国战争文化德兵兼修、 帝的名字已经成为一个符号，是民族历史的象 也是战争文化的缩影。对黄帝的认同与崇拜 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集体无意识， 说黄帝是 枟史记枠 战争人物第一原型恐不为过。 刘邦堪称 的历史原型。刘邦戎马 规模宏远，是杰出的军事战略家， 深谙驭 人之道， 一生的本事全在用人， 萧何、 韩信、 良等杰出军事人才都在其掌控之中。

刘邦既豁达 大度， 又狠毒忌刻， 既有英雄的风采， 也有无赖 的本色。 刘邦是汉以前历代雄主集大成式的人 是简狄吞玄鸟之卵而生，周代后稷是姜原践巨人 所生，这些或是神话， 或是后人所附会， 抑或是帝王们的自我神化， 之出生的不同凡响是帝王“应有” 的先天特征。 刘邦更是变本加厉， 又编造出斩白蛇， 头上有天 子气的故事来建构天生帝王的神话。 胸怀鸿鹄之志，揭竿而起， 刘邦出身亭长， 看到秦始皇的威仪时嗟叹： “大丈夫当如此也！” 其抱负已露端倪， 而后也敢于在风起云涌的秦末 齐桓公尊王攘夷，刘邦袒哭义 扛着义帝旗号以伐项羽；秦穆公知错就改， 刘邦也是不讳过错从谏如流； 刘邦抛子弃女，甚至还耍无赖地说出： 践屠杀功臣，刘邦是卸磨杀驴。 枟史记枠 中刘邦 的形象涵盖了前代许多君王的性格特征， 刘邦的 性格具有很大的包容性与典型性。同时刘邦不仅 的历史形象，还是 “开来型” 历史形象，从精神本质而言， 后世不少帝王的祖 先应是汉高祖， 曹操就是刘邦 “最肖的子孙”。 曹操在少年时也如刘邦， 不事生产， 狡猾无赖； 举事后心怀大志， 工于权谋， 深通驭人之术； 面豁达大度，实际上又疑心很重。

曹操第一次见 荀彧大悦曰： “吾之子房也。” 曹操夸赞许禇说： “此吾樊哙也。” ［７］（ｐ．５４２） 枟三国演义枠 第十回与第 十四回也分别采录 枟三国志枠 中曹操的原话， “隐然以高祖自待”，“又隐然 以高祖自待”。 枟资治通鉴枠 卷六十三与 枟三国 演义枠 第三十回都写曹操跣出以迎许攸， 曹操披衣跣足而迎许攸，是过为殷勤 不仅使我们想到刘邦在项羽墓前之哭，曹操 喜怒异于常人似乎也有刘邦的影子。 刘邦好色， 曹操亦然。 他们都堪称乱世之奸臣， 治世之能 此外明太祖朱元璋也很像刘邦：平民出身， 凭借农民起义的奋斗当上了皇帝， 当了皇帝后也 学得刘邦残杀功臣的本事。 枟史记枠 中刘邦的形 象是一个里程碑， 既是对前代帝王形象的集成， 又是后代帝王的先驱， 后代许多帝王身上都有刘 邦的性格基因。 以刘邦为原型的 并非道德完人， 他们性格中既有英雄的因子， 又可能 有小人的品性， 但其共同点就是以其生命力的张 扬而成就政治与战场上的灿烂辉煌。 张良是军师的历史原型。 张良之前的军师有 姜太公、 范蠡、 孙膑， 枟史记枠 中的张良形象融 众家之长， 军师的特征在张良身上体现得最为充 姜太公与孙膑都是帝王师，张良几乎也快成 了刘邦的精神导师， 每到关键时刻都为刘邦指点 迷津， 一锤定乾坤。

张良有孙膑的料事如神， 应验不爽。张良学得范 蠡的功成身退， 才免遭兔死狗烹的厄运。 人授以兵书，以及１３ 年后的 “黄石之遇”， 使张良身上蒙上了神秘色彩。张良本人又精于黄 枟史记枠军师人物系列 最重的一个，枟留侯世家枠 也几乎可与 枟老子列传枠 一起当 而凌空高蹈，仙风道骨则是军师必须具备的 基本风度。 军师不仅要有奇谋， 自己更要是奇 奇计与奇人集于一身的张良就自然成了军师的历史原型。 奠定了熔兵家、道教智慧为一炉的军师人 物模式。 后代文学作品中有关军师人物形象的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