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利兮骓不逝,虞兮虞兮奈诺和”——戏台上咿咿呀呀唱响的是大人物楚霸王和虞姬的爱情故事,注定在历史的长河中流传千古;戏台下演绎的却是梨园里小人物难以开口的别样情感,注定是惊鸿一刹。谁演了假霸王,谁又成了真虞姬?真假已不重要,只是结局大同小异。就像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历史中的虞姬和梨园里的虞姬也各有各的不幸,相同的只是浓墨重彩的悲剧结局。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有的人把人生过成了戏,活着只为演给别人看,有的人却把戏演成了人生。假霸王世俗乏味,真虞姬离经叛道,两道风味迥异的菜肴不经意的组合,搅乱了人们的味蕾。世俗乏味的,被扣上虚伪做作的帽子;离经叛道的,被挂上不疯魔不成活的批语。在那个年代,中规中矩的便是最好的,不要弄出什么幺蛾子,也不要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花样来。
故事发生在20世纪20年代,随着9岁的小豆子跟着做妓女的母亲来到了关家科班学艺开始。小豆子因天生六指遭拒,其母无奈之下砍了他的那根多余的指头。从此,社会以及命运的桎梏对小豆子的性别阉割就开始了。
在师傅的棍棒之下,小豆子接受了“女娇娥”的角色,成角后的小豆子艺名叫程蝶衣,他的师兄小石头艺名叫段小楼。影片台下叙事与台上叙事相结合,用了3个小时的片长将中国20世纪20年代近50年的历史画卷展现在人们的眼前。通过不同历史时期人物的命运来揭示社会大背景对中国艺人的影响。封建社会中的男尊女卑是导致京戏中男性扮演坤角的原因,而程蝶衣又是妓女的孩子,受到了同伴的歧视,小豆子把象征着他耻辱身世的、被伙伴们嘲笑为“窑子里的东西”——母亲走时留给他唯一的一件披风烧掉了,是对自己命运的反抗,是对自己过往身份的摒弃。所以,扮演好虞姬,成为名角儿,成了他能够拥抱新生活、新身份的一棵稻草。过分的投入,造成了他对唯一关心他的大师兄产生了特殊的感情,说不清的感情他化身戏中,忘乎自我。他错将虞姬当成自己,师兄自然也要承担霸王的角色。现实和演戏已分不清。就像他对段小楼说的:“你说过陪我演一辈子的戏,就算是差一年、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是一辈子。”这种所谓的恋情,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极度缺乏认同感和安全感的表现。可悲的是,“霸王别姬”这出戏里,始终只有程蝶衣一个人在演戏,就像段小楼说的那样:“你是真虞姬,我是假霸王。”程蝶衣投入太多感情,过于依赖别人的肯定和评价,失去自我意识,这些都是悲剧的开始,而造成悲剧的,是他难以启齿的身世。然而戏演得再好也只是戏,现实依旧是残酷的现实,片中大红色为主的画面色彩艳丽,辅以时而出现的蓝色调。台上花团锦簇,红红火火;台下人散影孤,独自凄凉,戏里戏外反差明显。
本来师兄弟两个人的感情矛盾多少还能平衡下来,然而妓女菊仙的出现成为了矛盾激化的导火线。他们三个人搅在一起,最终三败俱伤。面对菊仙的出现,现实的无力感迫使小豆子吸食鸦片,沉浸在虚幻的幻想和自我麻痹中,而内心的隐痛却永远无法消除。“我不爱你”这句话对菊仙而言是致命的打击,最终她自杀了,企图假戏真做的程蝶衣也越来越看清楚他的霸王是个冷静理智的现实主义者,作为妓女的菊仙自然不是霸王的良配,更何况妓女之子的他,也断然是入不了小石头的眼。小豆子想要让小石头成为真霸王那是完全没戏的。面对现实绝望的小豆子用那把倾注了他对师兄情感的宝剑自杀,他以死亡这样激烈的方式永远留住了他心目中故事里的虞姬,也留住他对美好生活的幻想。
小豆子和小石头从小在梨园长大,作为扮演女性角色的小豆子,在梨园那四方天地,没见识过梨园外现实社会的残酷,却时刻感受着来自梨园外社会上生存规则的压迫,小豆子把虞姬霸王的浪漫故事当了真,而小石头照本宣科,不过是为了在那风雨飘摇的年代有碗饭吃,不挨饿不受冻,哪里又真正懂得虞姬和霸王的情感,所谓没有物质基础的支撑,是不配谈精神需求的。在男尊女卑、飘摇动荡的旧社会中,拂去小豆子和小石头那或脆弱或坚硬的外壳,里面也只不过是两个可怜人而已。
爱情,从古到今,都是奢侈品,可遇不可求。(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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