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宋神宗元丰初年(公元1079年),因乌台诗案,苏轼被贬黄州,做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团练副使,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这人生的巨大落差令苏轼一度变得心灰意冷。
但是,苏轼这个人生来乐观旷达,他很快就将自己从失意颓丧之中拯救出来,因为随遇而安才是他对付人生逆境的法宝。
初到黄州的苏轼,被弃置闲散,生活极其困窘,后在老朋友马正清的帮助下,苏轼得到了城东一块荒置的旧营地,于是,苏轼就带领家人积极地投入到开荒垦地,自给自足的劳动生产之中。
初到黄州苏轼(初到黄州苏轼翻译)
苏轼不仅在东坡这块土地上种稼禾,植果木,还在元丰五年(1082年)的初春,筑起了以“东坡雪堂”命名的起居室,并从此以东坡居士自称。
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这块土地不仅倾注了苏轼的开朗乐观、意气昂扬,还有他深沉的爱和喜欢。
因为喜欢陶渊明《游斜川》一诗中的斜川美景,所以向往其斜川当日之游,而当他在雪堂前倚栏而望时,就觉得眼前所见莫不是斜川之景,遂发出了:“此亦斜川之游也。”的慨叹,并即兴创作了这首《江城子梦中了了醉中醒》。
梦中了了醉中醒。只渊明,是前生。走遍人间,依旧却躬耕。昨夜东坡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
雪堂西畔暗泉鸣。北山倾,小溪横。南望亭丘,孤秀耸曾城。都是斜川当日景,吾老矣,寄余龄。——宋苏轼《江城子梦中了了醉中醒》
简译:
不论是梦中,还是醉中,陶渊明都是了悟人生真谛的清醒者,我与他是跨越时空的知音。
宦海浮沉,际遇堪伤,尝尽了人间的千般苦楚,我依旧回归田园,躬身耕种。
好雨知时节,昨夜的一场春雨如甘霖般滋润了我的东坡田园;雨霁天晴,气候和暖,喜鹊一大早就叽叽喳喳地叫个不休。
最喜欢听雪堂西边那道幽泉潺潺的流水声,最爱看北山微微倾斜的姿态,尤其是那横斜在山前的小溪,是如此地令人赏心悦目。
站在雪堂前倚栏南望,亭台丘壑尽入眼帘,四望亭的后丘孤峙秀美,如同耸立的曾城山。
这东坡山水田园的景致,每一处都似陶渊明《斜川诗》中的境界,也恰如当年的斜川再现,想到此处,不由得我一声长叹:老之将至,余下的岁月,就在此处度过吧。
赏析:
屈原说,世人皆醉我独醒。其实,有人醉着的时候也保持着人间清醒,陶渊明是,苏轼也是。
因为不满东晋政权的黑暗腐败,陶渊明辞官归隐,躬耕畎亩,诗酒自娱,即便是醉酒的状态,他的饮酒诗依旧保持着澹焉忘忧的高风亮节。
苏轼在《和陶饮酒二十首》小序中说,自己喝酒不多,只是以把盏为乐,常常喝着喝着就坐在那里睡着了,别人都以为他醉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的自己比谁都清醒。
“梦中了了醉中醒。”,就从一点上来讲,苏轼绝对懂得彼时陶渊明饮酒的心境,所以,“只渊明,是前生。”,他说自己是陶渊明的知音,而实不谬矣。
他们的命运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陶渊明是因为对黑暗政治的不满而自愿归田,苏轼却是以贬谪之身为生存而被迫躬耕。
所以,苏轼的这句:“走遍人间,依旧却躬耕。”,于陶渊明来说是解脱和释然,而对苏轼来讲,却是历尽世态炎凉之后的不尽辛酸。
但是,苏轼又是乐观旷达的,不论是顺逆还是逆境,他总能泰然处之,以积极的人生态度面对坎坷仕途中的风风雨雨。
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所以,“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这些春天的气息让他心生欢喜,惬意舒怀,充满无限生机和希望。
如果说这首词的上片是抒发自己如陶渊明一般高洁的情怀,及豁达乐观的人生态度,下片则是通过描写东坡雪堂周围的景观,来表现田园生活恬静清幽的境界,抒发“意适于游,情寓于望”的超然遗世,和对自己未来之路及时局的忧虑之情。
倚栏远眺,雪堂西面是一泓幽泉,泉水叮咚,日夜鸣响,北山倾斜,小溪横流,山亭驮落日,远峰恰似斜川的曾城山。
“都是斜川当日景”,因为敬重羡慕陶渊明,所以,彼时作者的目之所及,这东坡中的每一处景观,莫不像极了《游斜川》诗中的斜川景致。
可是,作者又是纠结的,陶渊明四十一岁即弃官归田,后来未再出仕,五十岁时作斜川之游:“开岁倏五十,吾生行归休。”
而彼时苏轼四十七岁,躬耕东坡2年有余,这一切与陶渊明当日的境况何其相似,只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像陶渊明那样,就此了却余生,这是自己所不愿意面对的。
“吾老矣,寄余龄。”,结句这一声沉重的叹息,是心有不甘,更是无可奈何,苏轼虽在江湖之远,但朝中的政局他亦是有所关注的。
彼时王安石罢相被挤出朝堂,朝中奸佞当道,腐败黑暗,被贬谪的自己看不到前途和希望,所以才有了这迟暮之叹,其实也是对朝廷及国家的深深忧虑之情。
写在后面:
据骆庭芝《斜川辨》所载,斜川在现今江西都昌附近的湖泊中,陶渊明五十岁那年的正月初五,“天气晴和,风物闲美”,他和邻里偕游斜川,并作《游斜川》一诗以记。
陶渊明这首《游斜川》不仅是对此次胜游的赞叹,还是他对自己进入半百之年的心态记录,苏轼非常喜欢,所以“至今使人想见其处”。
苏轼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喜欢这块倾注了他心血和汗水的土地,就像他心慕陶渊明,从而向往他的斜川之景一般,而自己东坡的每一处景观又和斜川之景如此相像。
这又令他心生沉重,因为陶渊明归隐之后再也没有出仕,可自己对于终老东坡还是心生戚戚,但是,面对残酷的现实,自己又如此的无能为力,唯有一声沉重的而叹息。
但是,苏轼又是豁达的,迟衰之感也不过是一闪而过而已,因为他总有方法使自己振奋起来,就比如他的躬耕东坡自食其力,就比如他对谪居生活的悠然惬意,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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