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曾洁 实习生 何雨婷 图据金沙

以三星堆遗址为代表的三星堆文化和以金沙遗址为代表的十二桥文化前后相承，代表了成都平原和四川盆地两个文化的主体，也基本上代表了四川盆地前期青铜文化的面貌和发展进程。

三星堆文化为何消失？三星堆和金沙有什么联系？新的考古发现推翻了以前哪些推断？11月28日14:30，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孙华做客金沙遗址博物馆“古蜀文明系列讲座”，开展了题为“从三星堆到金沙村——古蜀历史的新认识”的线上讲座。他从三星堆和金沙遗址的挖掘讲到了对古蜀历史的新认识，还分享了自己对现有考古发现的一些思考，全程干货满满，吸引了数万名文博爱好者在线观看。

值得一提的，2021年12月27日，“名人大讲堂”在四川省图书馆星光厅如约而至，孙华教授曾以“三星堆文化与历史”为主题，拨开重重迷雾，将三星堆的“前世今生”娓娓道来，吸引全网305万网友收看直播。

遗址和文化时间不同

三星堆遗址是位于四川省广汉市的重要遗址，近年来考古成果丰硕，引发全网关注。讲座的开场，孙华教授从城邑与城墙、宫室与神庙以及祭祀区与埋藏坑三个角度详细介绍了三星堆遗址。

三星堆遗址形成于公元前2500年，而三星堆文化形成于公元前1600年。孙华教授特别说明，“有些人把三星堆遗址的年代和三星堆文化的年代混在一起了，三星堆遗址形成较早，‘三星堆文化’也早就有了，因为该遗址在三星堆文化前还有宝墩文化，后面还有十二桥文化”，三星堆文化是遗址的主体，青铜器也主要出现在这一时期的偏晚阶段。

金沙金面具

艺术繁荣但聚落稀少

三星堆埋藏坑被发掘以后，大量的造型怪异的青铜器、玉器和金器给人们一种错觉，以为三星堆国家是一个相当成熟的古代王国。但随着近年考古发掘的深入，三星堆文化的遗址在成都平原和四川盆地发现很少，与先前宝墩文化和以后十二桥文化的遗址星罗棋布的现象，三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三星堆文化看起来很辉煌，而它的聚落数量却很少？会不会有不少三星堆文化的遗址没被考古学家发现？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成都市在20世纪90年代就已经有了相对完善的城市建设和基本建设相关考古前置的地方性法规，在城市建设过程中发现了众多古代遗址，却基本没有发现三星堆文化的遗存。

不同学者对此现象有不同的解释，有人认为与人口迁移有关，有人认为是岷江流域洪水频发加上外来文化入侵导致，孙华教授则认为，可能与三星堆国家结构比较简单，没有建立“金字塔”式的统治网络有关。三星堆国家中央对地方的管控异常严酷，它的军队可能定期从都城出发，采用军事手段掠夺四川盆地及其周边的资源，强行征收地方聚落的粮食、财物甚至人口，从而造成了村落凋敝，人口丧失。

城邑规划思想影响深远

三星堆都城有一个从马牧河北到河南，从西向东向南的发展过程，城墙范围也由小到大，由简单到复杂。大约在三星堆文化晚期，三星堆都城已经形成今天我们看到的模样。

根据现有的考古发掘和研究成果，三星堆城的布局经历了至少两个时期，才最终形成河流横贯，城墙中隔，城内四分的“田”字形格局，都城北面是世俗行政空间，城邑南面是宗教祭祀空间的城市格局。这一格局被金沙遗址所继承，成为古蜀国文化传统的一部分。这种都城规划思想被称为“法天象地”，也影响了金沙以后的四川先秦国家都城建设。秦灭巴蜀后，这种城市规划思想传到中原，秦都咸阳、西汉长安、隋唐洛阳等都可以看见这种思想的烙印。

值得一提的是，摸底河南岸的金沙祭祀区得到了保留，三星堆与之对应的部分大部分已河流冲毁，孙华教授认为，金沙遗址对于研究三星堆神庙毁坏之前的祭祀场所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新发现提出了新问题

三星堆的埋藏坑内物品是损坏神庙设施的掩埋坑，坑内器物经过重组复原可以分成三大类器物群：神像群、人像群和供奉礼仪用器。随着三星堆新发现埋藏坑的发掘工作结束，专家学者对坑内物品已经有了基本全面和大致清晰的整体认识，可以对原先认识进行验证，也可以提出一些新认识。

孙华教授介绍，三星堆凸目尖耳大铜面像原貌是人首鸟身的木质铜面神像，之前推断这样的神像构成一大二小、大神居中的三神体系，中间的神像是太阳神。“我一直不放心，上世纪90年代末我在写《神秘的王国》那本书时就怀疑三星堆人的神是三个，但三星堆后来又发现六个坑，会不会再出几个神像？”孙教授在讲座中打趣地说道：“现在新的坑中没有发现神像，我也就放心了。”

新的发现对于过去一些观点也有了修正，过去一、二号坑中发现的4件金面铜人头像有辫发和笄发各2件的现象，当时推测是贵族两个族群的代表，体现贵族分权的情况，可能有“四岳”的意义。现在在八号坑新发现了2件金面铜人头像，“四岳”的看法肯定就要更正。如果金面铜人头像辫发和笄各有3件，就是三星堆人流行的三件一组的传统，可能仍然三星堆国家是两个贵族集团联合执政的体现。

三星堆金面具

参加武王灭商的蜀人是金沙人？

在三星堆向金沙城市迁徙、三星堆文化向十二桥文化转变的过程中，四川盆地及其周边地区发生了许多变化。延续了四五百年的三星堆城陡然衰落，南宗教祭祀区的神庙遭到破坏，庙内像设和供奉祭品被烧毁或砸断，连同烧毁的炭渣一起被埋入坑中，与此同时金沙聚落陡然兴起，出现了金沙村遗址为中心的邑居群。在四川盆地以北的汉中盆地，兴盛了两三百年的宝山文化也随之消失，而秦岭以北的周国却兴盛起来，最后灭掉了宗主国大商。

根据三星堆和金沙遗址的考古发现和研究成果，结合三星堆到金沙的历史背景，三星堆神庙被毁是否与内部纷争有关？成都平原的中心城邑从三星堆转移至金沙，汉中盆地宝山文化的消失，会不会和周人灭商的历史大背景相关？传世文献记载的参与武王灭商的西土古国“蜀”，有没有可能就是金沙人的国家呢？“这些都是新发现给我们提出的新问题，需要继续探索”。

孙华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