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河蕴育出豪情,小河小溪给人一种小家子气。
地处黄河岸边的山西,身兼黄河行船交通之便利,本应物阜繁盛,经济发达,为什么历来却没有出现猛人呢?
山西可圈可点人物的出现,还得向上倒数300多年。
顺治、康熙年间,出生于山西晋城的陈庭敬,官拜内阁学士、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位高权重,影响一时。
陈廷敬
此后的300多年,人物不多见,居届堂之高,影响历史潮流的更是鲜有。
曾一度拥有黄流之便利的山西,为什么没有出现如过江之鲫的猛人呢?
猛人必是精英中的精英,精英必是人才中的人才,人才必是人物中的人物。人才的出现,作为个体,更要看重其资质与禀赋;精英便是人才的聚堆出现,更看重其环境;猛人更是群体现象,哪见过一个猛人光杆司令登上舞台的?
刘邦坐上了汉朝高祖的大位,沛县一大票人站在身后: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就刘邦一个人的能耐,夺得了天下?项羽垓下一战,还带了8000江东子弟呢。刘备兵伐东吴,带领的是八十万西川男儿。人才是个聚堆现象,成群结队的出现,单打独斗哪有什么精英,哪有什么猛人。
猛人出现在舞台上,其背后必是教育的大手笔投资,教育的大手笔投资必是经济的崛起。没有经济的崛起,哪有财力去办教育?没有大规模的教育投入,哪有人才的出现?没有人才的出现,哪来什么猛人?
中国的经济重心从来就不是山西,历史上没有过,现在更不是,「通江达海」的地理优势山西从来就没有过,也就是说山西没有出现猛人的富贵命。
— 01 —
山西通过汾河入晋,汾河是山西省内最大河流,“汾”者大呀。
汾河全长713公里,流域面积39721平方公里,流域面积占了山西全省总面积的25.5%,这么长的河流,不是用来行船,不是用来发展交通运输业,而主要是用来灌溉,这是最为遗憾的地方。
反过来想,如果汾河一直用来发展运输业,天下货物敞出敞进,商业发达,交易繁盛,经济自然一日千里。
事实上,历史上,汾河最初也是用于交通运输:
在西周春秋时期,汾河上航运就开始了,晋国发生饥荒,秦国用可载数万斤粮的木船从关中出发,沿渭水、黄河、汾河向晋国源源不断地输运了大批粮食。
隋唐时期,汾河漕运和灌溉事业达到兴盛,那时,通航能力很高,漕运量极大。
然而,到了宋元时代,由于都城的迁移和宋初多次引汾河与晋水灌太原,人为地破坏了汾河在太原段的堤防。汾河航运较前急剧低落,长时期内没有漕运的记载,仅有少量的行船活动。
汾河秋色
至此以后,汾河主要用来灌溉,而不是运输,一直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交通运输是制约一个地区经济发展的最主要方面,水运以其便宜方便,成为交通运输业的首选,没有便利的水运,经济的发展必将受限。
山西靠黄河而不能行船,没得水利之便,经济发展自然难以匹敌。更何况经济发展早已由黄河流域转往长江沿线,2021年全国公布的发展最强的十佳城市,大都集中在长江沿线。
山西出不了猛人,已是自然之义!
— 02 —
事实上,山西也曾出现过经济迅猛发展的时期,吃得一拨红利。
明清以来,「晋商」文化繁盛一时,钱庄票号汇通天下,先后称雄五百余年。时人说:“凡是有麻雀的地方,就有山西商人。”「晋商」成为全国金融界之牛耳。
那时,「晋商」的商业版图,遍及欧亚两地,北到西伯利亚、南到香港,东起大坂,西到伊犁,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晋商开办的商号或分号,在朝鲜、日本,在圣彼得堡,贸易十分活跃。
「晋商」赚得巨大钱财后,普遍开办家学,延请名师,也培养出了一些人才。
我曾先后到过晋中王家大院、乔家大院参观,这些晋商,回归乡里后,普遍修建了当时看来极其豪华的庭宅楼阁,同时,开办了学堂,延请大家、名师为其子弟授课,在这种大手笔的投资下,陆陆续续也培养了一些人才,如:
“明代隆庆、万历年间,蒲州(今山西运城永济市)张四维家族、王崇古家族、马自强家族,均是大商人家庭,三家联姻为亲戚,张四维曾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土参赞机务,王崇古官居宣大总督、兵部尚书,马自强曾任礼部尚书。”
王家大院
但总体说来,商人重利,拥有了甲天下之财,其主要投资趋向还在商业上,以利滚利,以谋大利,在教育上投资有限,没有办出闻名山西的学堂,更不用说“名动京城”的学堂了,自然也就培养不出名满天下的大才。
所以老辈人喜欢说:“赚钱是本事,花事更是本事。”会花钱,花好钱,把钱花在刀刃上,真正用钱来办成大事,那才是真正的会花钱,那才是真正的见识和工夫。商人有钱,但会花钱的商人真的不多。
「晋商」如雨打风吹一般,被抛却在历史的故纸堆里,空空留下的只有几处后人打理出来的荒芜的“大院”,招览南来北往的游客,赚几个门票钱,来发展地方经济,仅此而已。
教育的发展和经济发展息息相关,经济的腾飞会带来一个地区教育的巨大发展。这就好比一个家庭,经济问题解决后,才有余力发展教育,经济问题都解决不了,父母终日为生计奔波,哪来的精力发展子女的教育,莫不是都成了天生天长,长成啥样算啥样,哪有什么人才的出现?
近年来,“寒门再难出贵子”等等言论喧嚣一时,其实,这其中自有其道理,寒门中,饿着肚子坚持读书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寒门早早就放弃读书这条路了。大家不要只看到幸存者个案。
如:以《致谢》闻名的寒门贵子黄国平,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读到了博士,但是,你更应该看到的是他的哥哥小学就失学了。太多的人走的是其兄的“失学之路”,而不是黄国平走的博士之路,不能拿幸存者的个案当群体,以偏概全。
— 03 —
明清过后的百年间,山西经济更是一路走低,经济上限压制了教育上限,教育上限决定了人才上限,没有大的人才出现,更难谈猛人。
其实,机遇还曾给过山西一个改天逆命的机会,然而,山西人又一次成功地放弃了。
2000年—2010年间的煤炭“黄金十年”,一大批站在这个风口前台的人富裕了起来,赚下了太多的真金白银,然而,相较于「晋商」,这批人更是不堪:
也许认识到这次经济的惠及更多依靠的“巧合”和“机遇”,太多的赚了钱的人对此次机遇讳莫若深,羞于提及,他们的选择可以拿两个字来概括:「逃离」。
从煤炭红利中受益的人,有些头脑的选择了逃离,在大城市购房置地,融入大城市的发展洪流,目光短浅者胡吃海塞,刺激消费,甚至落得个死于非命。
如此而已!
真正把赚来的钱用于发展正当产业的屈指可数,而用来投资教育的更是鲜有听说、闻都未闻。这一巨大的发展红利被山西人轻松抛弃在了脑后,他们在时代发展面前又一次败下阵来。
投资是对眼界、眼光的考量,看不长远、没有眼界,即使真正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也会不屑一顾。
此后,山西的教育更是一种普及性的教育,你有我有大家都有,维持现状。山西走在四平八稳的路上,不指望精英的出现,当然更不指望猛人的出现。
当然,没有出现能够影响潮流的猛人,山西依然涌现出极其优秀的个人,这些人通常出现在文学、互联网等领域:如百度总裁李宏彦,写科幻小说的“大刘”(刘慈欣)等等。他们引领行业之先,为山西人争些薄面。
但从在煤炭“黄金十年”获利者以及一些行业领域人物的身上,可以看到,他们身上的一个共同点就是:「逃离」。这代表了山西新生一代对这片热土的总的情感,逃离成为他们一代人的宿命。
有识之士成群结队地逃离这个地方,去奔向经济更发达,发展空间更大的地方。思想和观念上的解放,思想和观念上的引领,吸引更多的人投身于山西这片土地,是对决策者的一个重大的考量。真正的人才都“跑”完了,你还指望拿什么来发展这里?「逃离」背后的深层次问题亟待重视,再不重视,优秀的人才就跑光了!
— 04—
当然,真正猛人的出现不是一代人可以完成的事,需要几代甚至数代人的积累和努力。
第一代人不管出现在什么领域,即使他没有文化也可以,但要有赚得真金白银的本事和机会,并且把财力投资在教育上,延请名师,挖掘生源,如此,经过数代人的积累,逐渐培养一代票人出现,培养猛人出现。
历史上最著名的例子,莫过去曾国藩带领出强大的湘军,曾氏一族先后有其弟曾国荃、其子曾纪泽等等,人才鼎盛。在湘军攻打太平天国时,“攻南京、发洋财,”至今还是流传在湖南大小县城的家传俚语:一船船财宝从南京运向了湖南,据史料记载,三十年过后,南京城还看不见一棵完整的大树,可见到时的搜刮真是入地三尺。
曾国藩
这些靠参加湘军打仗得利的“军攻地主”回到湖南后,受限其文化水平,没有把钱投入到金融、钱庄等领域,而主要用来买田置地,兴办学堂。
一票人共同办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学堂,如当时的长沙时务学堂、漳江书院等,天下闻名,此后,数十年,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学子脱颖而出:黄兴、宋教仁、蔡锷……太多了,在这就不一一历数了,更出具了一票猛人,尤其如毛泽东,更是如断代史一般的存在。
这就是「晋商」远不及湖南「军功地主」的地方,他们的眼光与格局小了些。
人才自古不是个体的事,人才是一个群体现象,更是一个社会现象。如从山西走出的各个领域的大佬们,他们如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本省的教育上,下大手笔投资,也许若干年后,会出现一些十分优秀的人才。
谁说不可能呢?
当昔日「晋商」的豪宅大院变成断壁残垣时,你知道,唯有教育,才会源源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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