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距今不过一百多年,但由于其败亡后,王府和相关资料大多被清军销毁,洪秀全的兄弟子侄被屠杀殆尽,所以如今的人们很难全面、客观地了解洪秀全的真实面目,以至于围绕着他产生了许多真伪难辨的传说,比如“天王本家漂泊日本”的传言。据说,洪秀全在天京城陷落前,把一批家属用轮船偷偷运往日本,并加入日本国籍,改姓矢野,在那里开枝散叶。抗战中,洪秀全的后裔,日本华南总特务机关长洪矢崎义郎还特意到花县官禄埔村的洪氏宗祠祭祖。
洪秀全糜烂的生活(洪秀全简介)
流传最多的还是关于洪秀全荒淫奢靡和阴狠残暴的情节。这些事例大多来自当时的文人笔记以及曾国藩幕僚奉命编撰搜集的资料,比如张汝南的《金陵省难纪略》,汪堃的《盾鼻随闻录》、《楚难纪略》,沈懋良的《江南春梦庵笔记》,张德坚的《贼情汇纂》等等。
在这些资料中,洪秀全贪财好色,穷奢极欲。自1853年3月19日,太平军攻占南京,后,洪秀全即建都此地,改名天京,然后征发大量民力,在两江总督府衙旧址的基础上,营建规模宏大的天王府。
天王府周围十余里,筑有两重高二丈余的围墙。天王府分内外城,分别名为太阳城和金龙城。太阳城的正门是天朝门,门前是深宽皆两丈的御沟,沟上架汉白玉桥,桥前立有高大的石坊。金龙城的正门是圣天门,门内东西两侧有三层高的朝房,圣天门正对着金龙殿,金龙殿后经二殿、三殿便是后宫御花苑。
金龙殿壮阔雄伟,重檐飞峙、雕梁画栋,殿内四壁有彩绘的龙虎狮像,《盾鼻随闻录》记载:“雕镂工丽,饰以黄金,绘以五彩。庭柱用朱漆蟠龙,鸱吻用鎏金,门窗用绸缎裱糊,墙壁用泥金彩画,取大理石铺地。”
洪秀全吃饭时使用黄金餐具,一餐要上880道菜,一顿饭花费上千两银子。
在天王进餐时,需由百名宫女伺候,传膳前,以鸣炮的方式通知御膳房,然后菜品就由一列盛装宫女川流不息地端上来。天王用餐过程中,要伴以音乐和舞蹈表演。
天王的菜肴由六禽、六兽、六鳞、六介组成,统称二十四牲。
禽一般是指鸽、雀、雉、鹰等飞禽;兽则是牛、羊、獐、兔等走兽;鳞是鲂、鲤、鲟、鳇等鱼类;介是虾、蟹、蛤、鳖等甲壳动物。
这些食材烹制完成后,必须保持原有形状,飞禽要披上羽毛,鱼鳖要盖上鳞甲,望之栩栩如生。
除用餐时间外,天王府里也是终日鼓乐绕梁,歌舞不断,常年舞乐之声不绝于耳。
与其他帝王不同,天王不喜宝玉翡翠,而爱黄金珍珠,天王府的门窗四壁都饰以黄金,帷幔都是镶金丝的绸缎织物。盛夏时,门窗都挂上珍珠卷帘,以隔绝暑气。天朝的国玺不用玉璧雕刻,而用纯金打造。天王龙袍上的钮扣都是用黄金制作的,皇冠也由纯金打造,重达8斤。吃饭所用的餐具除黄金碗碟外,还有一双一尺长的金筷子。此外,天王日常生活器具,如夜壶、便盆、浴缸等也都是黄金所制。
天王出行时的仪仗规模宏大,龙灯开路,鼓乐殿后,随员达3000千人之众。天王所乘龙撵需由64个人抬,里面各种设施齐全,有书房、客厅,四周还有走廊和围栏,宛如一个行走的王府。由于天王潜居深宫,很少外出,所以,这套仪仗很少有人见过。
在太平天国早期,实行过极其严格的禁欲主义,规定男女分营,即使是夫妻,也不许同居。太平天国天条第七条规定:“天堂子女,男有男行,女有女行,不得混杂。凡男人女人奸淫者名为变怪,最大犯天条。”
但是太平军将士都是血气方刚的精壮之士,如火一般的欲望怎能压制得住?于是,这一规定被执行得特别严厉,洪秀全强调:“如有犯第七天条者,一经查出,立即严拿斩首示众,决无宽赦”。太平天国之所以会出台这种有违人性的条令,据说是出于洪秀全对法家思想的接受。商鞅说:“境内之民无辟淫之心,游处之士迫于战阵,万民疾于耕战。”看来洪秀全对商鞅的这个观点极为认同,他认为这样可以提高太平天国的战斗力和生产力。
这个条令在太平天国中执行得非常严厉,甚至出现了大义灭亲的惨烈景象。西王萧朝贵是太平天国第三号人物,他的父亲萧玉胜违背了这一天条,与其母同宿,结果被萧朝贵当众处死。他大义凛然地说:“父母苟合,是犯天条,不遵天令者,不足为父母!”需要指出的是,萧玉胜并非萧朝贵生父,萧朝贵原不姓萧,是后来过继给萧玉胜的,但即使如此,也可见禁欲天条在太平天国是不可触碰的,违者必死。
西王的父母尚且如此,其他人若违天条的后果就更不用说了,冬官又正丞相陈宗扬身为高官,而且战功累累,但因为与妻子同宿而被处死。镇国侯卢贤拔也因同样原因险些被处死,由于他是东王亲戚而幸免,但被革去爵位。
当然,在以严刑峻法震慑部属的同时,天王也不忘好言说教,他谆谆教导众人:“但当创业之初,必先有国而后有家,先公而后及私······现下残妖尚未灭尽,成家合好尚未及时……扫尽妖氛,太平一统,那时天父开恩,论功封赏,富贵显扬,使我们一班兄弟室家相庆,夫妇和偕。”可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洪秀全就是以刑罚和思想工作结合的方法,引导太平军将士把体内喷薄欲出的能量宣泄到与清妖的战斗中去。
男女分营这个有违人伦的天条,导致了太平军将领人性的扭曲,既然女人不能碰,于是他们就打起了男人的主意,一时间,军中男风盛行,龙阳之好大兴,许多将领以领养义子,结交义弟的名义大肆搜罗男童,养在大帐中,随军行动。太平军北伐失败,统军将领林凤祥被俘时还带着两个童子,同为北伐将领的李开芳投降时,身边也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女装少年,可见,男女分营制度把这些太平军将领都憋得变态了。
然而,太平军中有六个人可以不受这一制度的约束,能与妻室同居,他们是:天王洪秀全、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燕王秦日纲、豫王胡以晃。他们能例外的原因,自然是奉了天父之命,全军无人敢质疑。、
进入天京之初,男女分营制度仍在执行,如果说战时如此,将领们还能理解,进入天京后依然不准婚嫁,不许夫妻团员,大家就难以忍受了,于是怨言四起。为了缓解矛盾,杨秀清以天父附体的方式宣告:“铺排尔一班小弟小妹团聚成家”。至此,男营女营的天条,才告终结。
虽然男女不再分营,文武官员可以娶妻,但他们的婚姻仍受到森严的等级限制,不同级别官员可以迎娶的妻室数量各不相同。太平天国的婚姻制度规定:东王、西王可以娶十一位妻子,从南王到豫王能各娶六位妻子,侯和丞相一类的高级官员,也可以娶三妻,中级官员允许娶两妻,低级官员与一般人员只能娶一妻。太平天国主张妇女平等,反对纳妾,所以,天国官员的妻子地位没有正侧尊卑之分。
但是,洪秀全和杨秀清等人娶妻多少并不受限制,可以左拥右抱,依红偎翠。杨秀清对此的解释是:“兄弟聘娶妻妾,婚姻天定,多少听天。”他们娶多少妻室,是天父的意思,他们只是尊奉天意而已。
按《江南春梦笔记》的说法,天王府中有爱娘、嬉娘、妙女、姣女等十六个名位共二百零八人;二十四个王妃名下辖姹女、元女等七个名位共九百六十人,两者共计一千一百六十九人。天王府不设太监,所以另外还有许多服杂役的‘女官’。以二品掌率六十人各辖女司二十人计算,合计为一千二百人。各项人数加起来,总计有两千三百多名妇女侍奉洪秀全。
关于洪秀全生活淫糜的这些记载,如今许多人都深信不疑,然而这些内容是否属实,却值得考证。写这些笔记的文人和幕僚都属于士人阶层,太平天国对他们来说就是“贼”,太平天国的事迹,都是十恶不赦的“逆迹”,在他们的笔下,太平天国不仅不可能得到公正客观的记述,还会受到各种故意杜撰和编排的诋毁,在这些笔记中,这种诋毁随处都是,稍加思考就能明辨。比如,曾国藩进入天王府后,看到了一张长达八米的大床,这张床用料讲究,装饰极尽奢华,宛如一座戏台,可以供洪秀全和多个女人同床共枕。而且床下还有机关,洪秀全如果感到危险袭来,只要按动机关,床就能沉入地下密室。曾国藩因此感叹到:“奢靡如此,安得不亡?”
其实,稍有历史知识的人,就能看出曾国藩的这番感叹,明显是编排出来的。宋朝灭蜀时,宋太祖看到蜀后主用七宝镶嵌的溺器后说:“以此奉身,不亡何待!”然后命令把这个玩意儿摔碎了。朱元璋灭了陈友谅后,在他的后宫里见到了一张豪华镂金大床,就说:“此与孟昶七宝尿器何异?”即命毁之。从孟昶的七宝夜壶到陈友谅的镂金大床,再到洪秀全的八米大床,一千年来,这个梗历经三朝,传承有序。那些执笔文人熟读史书,对这一典故岂能不知,拿来攻击洪秀全,就是现成的武器,只要把孟昶和陈友谅换成洪秀全即可。
这些笔记中说洪秀全的天王府如何宏伟精致,可是曾国藩的幕僚赵烈文却在他的《能静居士日记》说出了真相:“洪逆王府大致规模狭隘,多拆居民房而成,满目绘画,寒漏可笑。”可见天王府规模狭小,而且都是拆民居建材搭建而成,为了遮掩简陋,就在上面画了许多彩绘,显得很寒酸。
赵烈文对天王府的这个描述,与英国海军军官呤俐在《太平天国革命亲历纪》中关于天王府的记载比较吻合,他写到:“天花板上的龙除非重新装饰,否则要不了多久就会看不清了……虽然是在天王宫,你在周围仍能看到断垣残壁,看上去满目凄凉。”
另一位英国人富礼赐在《天京游记》是这样描述天王府的:“虽然建起来不到十年,却经显得颓败和污秽——大理石台阶上泥泞不堪,门窗、明柱上的朱红色油漆被来往之人抹上了肮脏的泥垢、院子里长满杂草,杂草中隐藏着垃圾······”
如果赵烈文的叙述不可信,那么洋人从第三方视角中看到的景象应该是比较客观的,在他们的笔下,天王府根本不是像紫禁城那样巍峨壮美的建筑,而是个简陋的院子,只是涂上了朱漆彩绘而已。
至于洪秀全每餐要享用二十四牲,就更是荒诞。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就遭到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的围困,经常面临断粮的威胁,就算洪秀全想不顾苍生死活,搜刮膏腴奉己一身,也不可能。因为鱼鳖还能从长江里捕捞,飞禽可以去山林网罗,但一日三餐要消耗的牛羊从哪里来,牛是宝贵的生产资料,如果一顿消耗一头牛,长年累月需要多少耕牛,在太平天国的狭小的管辖区内,哪有那么多牛提供给天王府?在天京事变后,太平天国的中枢统辖能力衰弱,诸王各自为政,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把有限的资源都供给洪秀全一人享受。李秀成在《自述书》中说:“天王食甜露而死”,所谓甜露其实就是野菜,就是说洪秀全是吃野菜而死的。所以,洪秀全连正常饮食都无法保证,又何来二十四牲享用?
洪秀全有两千三百多名女人的说法,也是不可信,从太平天国婚姻制度中规定洪秀全可以有十一位妻子来看,洪秀全的女人确实不会少,但绝不会有两千三百名之多。幼天王被俘后,在《洪福瑱自述》中明确说,自己有八十八个“母后”,他是赖氏所生。可见,洪秀全拥有八十八位王娘,在婚姻上确实有着帝王的规制,却也远没有达到数千的规模。
太平天国是反帝反封建的农民运动,但是没有得到科学思想的引领,以宗教神秘主义来发动和控制部众,他们始终没能突破自身的局限,在建立政权后,领导层因权力欲望膨胀而陷入内讧,以至败亡。但是他们提出的“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理想社会主张,是全人类一直在为之奋斗的美好愿景,这是不容否定的,正因为如此,民国时期颁布了《禁止污蔑太平天国案》,以法律形式来捍卫太平天国的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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