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乾符五年,公元878年,二月,李克用在云州(今大同)发动斗鸡台事变,以极为残酷的手段,虐杀朝廷命官大同防御使段文楚,夺取了大同军的实际控制权。唐末乱世,以下犯上,司空见惯,朝廷大多时候都承认既成事实。目前军府印信已在手,李克用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尽快取得朝廷的任命。
李克用的得意算盘打得很精,表面来看,都是将士们所为,他只是被迫出来主持大局。整个事件都是段文楚咎由自取,李克用最多算个御下不严,没能制止部下的暴行,算不上什么谋逆。所以,李克用坐稳军府后,第一时间就由将士上书,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个劲地向朝廷抛媚眼。
近年来,好几次藩镇军府事变,朝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承认既成事实了事。这一次,面对沙陀人李克用的请求,朝廷难得地硬气了一回,坚决不同意李克用担任大同防御使。虽然李克用生米煮成熟饭,但朝廷不承认,他就是个反贼。不过,朝廷也没有声讨李克用杀害段文楚的罪行,两者现在处在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
李克用与十三太保(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
李克用实力强大,足以搅动帝国的北疆不得安宁,所以朝廷也不敢翻脸。因为李克用吃相实在难看之极,特别是虐杀世家大族、世代忠臣段文楚,激起了很多正义之士和广大官员的义愤。这样一来,朝廷绝对不会给他一点幻想,双方就这么拖着,那是相当的尴尬。
李克用的老爹,沙陀人崛起的第一代核心领袖,大唐振武节度使李国昌,在整个斗鸡台事变中,都装聋作哑,装没事人。这时,看见儿子把事情做成了夹生饭,他只好亲自出马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李国昌的演技,实在是令人佩服。
李国昌诚意满满地向朝廷上书,作为案犯的父亲,也是这起事件的幕后指使者,他只字未提段文楚之死和李克用的谋反,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请求朝廷尽快任命大同防御使。李国昌没说让朝廷任命谁当这个防御使,但潜台词很明显,肯定是他儿子李克用啊!李国昌还补充了一句,如果李克用敢违抗朝廷的命令,我就请求朝廷让我率领振武的军队去讨伐他,绝对不能因为爱一个儿子而辜负国家!
明眼一看,李国昌是大大的忠臣啊,担心大同军没有防御使,赶紧请求朝廷任命一个。如果他儿子不听话,他作为老子,还会带兵讨伐。细细一想,李国昌这是赤裸裸的恐吓朝廷。这个时候,你根本就不能发声,一发声,不管说什么,就相当于声援李克用。让朝廷知道,一个李克用无所谓,后面还有他爹李国昌振武军的沙陀兵,你任不任命看着办吧!
振武军和大同军都是帝国的藩镇,大同军没有防御使,关你振武军什么事?你李国昌一出声,就暴露了自己的主谋身份。更令人发笑的是,李国昌怕震慑力不够,又加了一句,如果李克用敢抗命,不用你朝廷管,他老子第一个就去揍他!哈哈哈,李克用现在已经杀了段文楚,你李国昌为什么不去讨伐?非得等到李克用抗命不遵?实际上,李国昌的潜台词就是,这大同防御使就得我儿子李克用来做,如果别人来做,我们爷俩就揍他丫的!
李国昌的奏章表面上全是表忠心,实际上全是恐吓加敲诈。朝廷还是有能人的,宰相们王铎、郑畋、卢携都是老狐狸。他们收到李国昌的奏章后,干脆来个将计就计,故意装糊涂。你李克用不是想当这个大同防御使吗?你李国昌不是假惺惺地表忠义吗?那好,就按你老子的意思来。
朝廷对大同非常重视,一连派出两员能吏。先是任命司农卿支详为大同军宣慰使,这是个不常设的官,专门前去安抚将士。同时,下诏给李国昌,让他兑现诺言,告诉李克用,用平常礼仪迎接支详,特别嘱咐朝廷正在研究李克用的官职,肯定打发他满意。这一招,先把大同军从事实上的反叛状态纳入帝国管理,让李国昌父子没话可说,又抱有希望。
紧接着,朝廷任命太仆卿卢简方为大同防御使。这一下,使得李国昌和李克用的美梦化为泡影。还没等爷俩回过神来,朝廷下令大同军防御使和振武军节度使对调,也就是卢简方去振武,李国昌去大同。这是一着妙棋,你李国昌不是说能教训儿子吗,让你父子在同一个地方,看看李克用还能怎么办?!
这一下,逼得李国昌无路可走。他们爷俩的如意算盘是占据振武、大同两个藩镇,这样从振武移到大同,势力不但没有增加,反而被削弱。沙陀人就是沙陀人,一看朝廷的意图不符合自己的想法,李国昌当机立断,杀了朝廷派来的监军,把朝廷任命大同防御使的诏书撕的粉碎,然后和李克用合兵一起,接连攻下周边三个军镇。就这样,李国昌父子彻底撕下忠义的面具,公然造反了!以后很多年,李国昌死后,李克用一直以唐帝国的忠臣自诩,可是谁都知道他们的底子不干净。
之后,一年多时间,李国昌父子游走在帝国的北疆,时不时地攻入靠边境的内地杀掠一番,完全成了帝国的边境大患。这期间,唐帝国的年号也由乾符改为了广明,朝廷派出多员大将,连同河东、卢龙等藩镇一起,围剿沙陀军。同时,朝廷还采用了以夷制夷战略,吸纳了吐谷浑等异族军队参战。
应该说,那时候唐军还是有战斗力的。经过艰苦的战斗,广明元年,公元880年七月,唐军接连斩杀沙陀军两万多人,在蔚州城下一举击溃了李国昌父子。李国昌和李克用带领为数不多的宗族,仓皇逃入鞑靼地界躲避。鞑靼人可不是善茬,如果没有重大机遇的话,这爷俩肯定得在苦寒之地寄人篱下,过着还不如当年在沙丘的日子,入主中原的梦想永远也不能实现了。从大义上说,他们是乱臣贼子,谁也翻不了案。从实力上看,地盘丢了,军队没了,很难翻身了。不过,腐朽的帝国没让他俩失望太久,这个翻身的机遇很快就来了………
李克用
沙陀人
沙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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