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灭的王朝，却有重现的帝都。从早期的西周到后来的秦、汉、唐，在关中地区定都的王朝加起来有13个之多。一方面，多个重要朝代定都于此，沿袭旧制可“彰显”新朝的正统地位。另一方面，古代王朝选择都城，必定要考虑安全因素，比如古都长安的地势，右控陇蜀，左扼崤函（崤关和函谷关），前边有秦岭，后边有渭河、黄河，军事上进可攻退可守，无疑是一个非常有利的地势，因此诸多王朝以此地为都，不过各时期都城并不都坐落在相同的地理位置。

唐长安城（唐长安城平面图）

秦汉都城地理关系

长安，本是秦的一个乡聚（村落）。刘邦得天下后，关于都周（洛阳）还是都秦（关中）的问题一度引起朝堂争议。刘邦及部分臣子留恋洛阳中原腹地的丰饶富足，但张良、娄敬等人认为建都洛阳对于兵事未绝的汉王朝来说并不算是最好的选择。

刘邦认识到关中战略地位的重要性，听从了张良等人建议，最终定都关中。当时秦朝宫室已经多遭焚毁，刘邦决定首先修复兴乐宫，并改名为长乐宫，以此为基础，兴建都城，取名为长安城。

汉朝诸多文献中都提及了长安与咸阳的渊源，说明了在汉朝人的认知里，汉都长安实即秦故都咸阳。

秦咸阳宫殿分布示意图

秦孝公十三年（公元前349）孝公迁都咸阳，在渭北咸阳原上大兴土木。随着秦国领土的不断扩张，秦咸阳的宫殿区也几经扩建，呈现出向渭水南岸发展的趋势。自秦昭王即开始在渭南营建宗庙、章台、兴乐宫、上林苑等重要建筑。在统一过程中，秦始皇又下令在咸阳北坂（今咸阳、西安附近渭水南北岸）营造六国宫室，在咸阳城东建兰池、兰池宫。在渭南区域也进行大规模地扩建，公元前212年在渭南开始兴修的阿房宫前殿本来是秦始皇欲作朝宫之所，只是秦帝国的迅速灭亡终止了政权中心由渭北向渭南扩张的态势。

通过考证，学者普遍认为汉长安城实质上就是在秦咸阳渭南宫殿群基础上营建的。构成西汉长安城南部基本格局的未央宫和长乐宫以及南郊社稷等礼制建筑都是利用秦的建筑改建而成，渭南宫庙建筑的分布对汉都长安形制布局也有直接的影响，而秦咸阳故城的北区成了汉长安城的郊区。可以说汉长安城的选址顺势利用了秦咸阳城向渭南扩张的走向，在交通上更便于实现对中原腹地的控制，更具地缘政治的优势。

作为统一的大帝国的首都，长安城是当时全国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从高祖定都时宫城只以长乐、未央二宫为主体，至武帝时城内殿宇林立气势恢宏、城外离宫别苑千门万户，历经半个多世纪的扩建修筑，长安城成为了周秦以来规模最大的城市。

汉武帝以后，长安城中再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兴建。经过西汉末年、东汉末年和魏晋南北朝期间的长期战乱，长安城日益凋敝。城门、宫殿、武库及城南的礼制建筑等都在战火中被毁。但汉长安城不论作为陪都还是地方级一般城市，依然保有“长安”的地名，只不过当时的文献中多将其专门称作“故城”“长安故城”“长安旧城”，以示区别。

其作为城池的功能和性质也不曾改变。尽管由于割据政权林立，北方边远地区诞生了不少在小城镇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都城，但长安仍是东晋至北朝时期建都历时最长的、也是最具建都传统的大都市。十六国的前赵、前秦、后秦，北朝的西魏、北周等都先后定都在长安，在汉长安城的基础上多番兴修沿用。

隋唐新都的选择

577年北周灭北齐，589年隋灭陈，北齐和陈的宫廷文人、学者从邺城及建康被集中到长安，长安城开始恢复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的角色。隋文帝继续把这一区域定作振兴王业的起点。但就城市本身来说，此时北周的国都汉长安城空间已经显得极为有限，加上排水不畅、战乱损毁等问题，很难满足隋文帝及其臣子们对国都的定位与规划，于是杨坚下令在汉长安城东南的龙首原一带创建一座新都。

决定创建之初，未来的国都即被定名为大兴城，宫城为大兴宫，宫城正殿为大兴殿，大兴殿正门为大兴门，新设禁苑为大兴苑。唐代定都大兴城后，更名大兴为长安，同时将大兴宫、大兴殿和大兴门，分别更名为太极宫、太极殿和太极门，大兴苑更名为禁苑。新都的营建也彻底终结了汉长安城作为一座城池、一个王朝中心的使命。

汉长安成为唐长安的一部分

隋大兴城、唐长安城虽是在汉长安城以外另择城址，但仍与旧都长安关联密切。整个长安故城的渭南内城部分被划入了城西北角的大兴苑（禁苑）内，成为专供皇室游猎的苑囿。从此，长安故城失去了城市的现实功用，成为隋大兴城、唐长安城的一部分，转向园林休闲娱乐的功能。

隋文帝从汉长安城迁离时，留下的还是一座完整的城市，尽管在营建大兴城的过程中，从汉长安城的宫室建筑拆取了一些大型建材，但汉长安城的城市格局面貌并没有因为新都的营建受到多大影响。至唐时，汉长安城的城墙城门、道路、未央宫、长乐宫、北宫、桂宫、明光宫、武库、官署和角楼等建筑，汉太上皇庙及高帝庙等都还保留完好。据记载，唐长安城禁苑中设有专门的旧宅监管理汉故城的主要遗迹，还曾对咸宜宫和未央宫进行过修葺扩建。

另外隋大兴城、唐长安城正处在汉长安城与其东南方向霸陵、杜陵的中间地带，这种地理位置上的承接也制造出一种空间上的历史归属感。

营造布局上的差异

从营造都城的过程可以看出，汉长安始建时已存在秦代旧宫，修筑过程是阶段性的、历时较长且无整体规划，在一定程度上受原有城市布局的限制。而隋唐长安城没有前代遗存的限制，是完全按设计思想一次建成的城市格局。这一区别引发了两个长安在空间结构、城市景观等许多方面上的差异。

秦汉时代，虽然作为国家的社会形态已由先秦时期的王国政体进入帝国政体，而其都城的形制基本上仍属于王国时代的两城（宫城、外郭城）布局。咸阳城采用的是以北部咸阳宫为中心，多个宫殿环行的城市结构。尚未形成像后世那样较为严格、规整的都城中轴线布局，对于宫殿区以外的建筑并无严格的规划和安排。秦汉帝国庞大的中央政府建筑群，并没有在都城之中形成统一的区域。

汉长安城由于城墙建于长乐宫和未央宫建成之后，必须迁就两宫的位置，所以南面城墙有多处曲折。北面城墙因河道的关系，更有许多曲折、偏斜之处，不是规整的方形。城内的街道布局，古人有“八街九陌”的说法，详细情况尚无法复原，但可知街道布局与宫殿的平面布局一样，都不够规整。

隋大兴城、唐长安城在宫城之外、内城之中的中轴线东西两侧形成了较为集中的中央政府机构建筑群的专用区域皇城，由三城（外郭城、宫城、皇城）和各坊、市等构成。宫城和皇城位于外郭城北部的中央，各坊分布在宫城、皇城的左右和皇城以南，东西两市分别在皇城的东南和西南，东西对称。整个都城规划整齐，布局严密，是中国里坊制封闭式城市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