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跨越两千年；邂逅，司马迁密码。

公元前180年高后吕雉去世，刘邦八个儿子只剩下了代王刘恒和淮南王刘长。

长子刘肥死于前189年，次子孝惠帝刘盈于前188年死去。这两个算是比较正常的死亡，只不过死的时候太年轻了。

淮南王刘长（淮南王刘长的母亲）

燕灵王刘建于前181年无疾而终，但儿子却被吕雉追杀。而刘邦死后，赵隐王刘如意（即戚夫人之子）被吕后杀害；此外梁王刘恢、淮阳王刘友相继被吕后徙往赵国，而后整死了。

刘邦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身边吕后会杀他儿子吧。

在平定了诸吕叛乱之后，诸大臣为什么选择代王刘恒继承皇位，而不是淮南王刘长呢？

《吕后本纪》中，平叛的功臣旧勋一起商讨谁来继位，颇费周折。“诸大臣相与阴谋”，司马迁虽说是悄悄地暗中商量，而实际上是以刘泽、刘章、刘兴居为首的刘姓宗室与以周勃、陈平、灌婴为首的功臣勋旧之间的角逐。

可以想象在这场密谋的争论中功臣勋旧占据了上风，毕竟太尉周勃控制南北军。“太尉”是汉朝最高军事长官，而“南北军”则是京师卫戍部队。况且，灌婴率领的部队驻守荥阳，阻挡了齐王刘襄的部队西进。

周勃估计没有料到仁孝的代王刘恒并不软弱。

经过激烈的争论最终选择了代王刘恒。这应该是宗室与功臣妥协的结果，双方都以为刘恒比较容易控制。

他们首先排除了孝惠帝刘盈的子嗣，借口为“皆非真孝惠子也”，而根本原因是吕后血缘关系。其次又以“驷钧，恶人也”排除了齐王，担心拥立齐王之后“复为吕氏”，有复制了一个吕氏。

“欲立淮南王，以为少，母家又恶”。“少”，指年龄小；“母家”指姥姥家的人。也就是说淮南王刘长本来有机会可以继承皇帝位，但是因为年龄小和姥姥家人凶恶给否定了。

首先，关于刘长的年龄问题。

《淮南厉王列传》中明确，“高祖八年，从东垣过赵，赵王献之美人，厉王母得幸焉，有身”，汉高祖刘邦就是在此次造访赵国，从而让淮南厉王的妈妈——赵姬怀孕了。“高祖八年”即为公元前199年。

“九年，赵相贯高等事发觉，夷三族”，在《汉高祖本纪》中明确贯高被绳之以法是在汉高祖九年，即公元前198年。“及贯高等谋反柏人事发觉，并逮治王，尽收捕王母兄弟美人，系之河内”，贯高企图在柏人谋刺刘邦的事情曝光后，牵连到赵王张敖，张敖的母亲、兄弟以及妻妾都被押送到河内。

“有材力”的刘长却无缘帝位。

“厉王母亦系”，淮南厉王的妈妈赵姬也在被押送之列。“及厉王母已生厉王，恚，即自杀”，赵姬在监狱中生下了刘长，因为羞愧恼怒而含恨自杀。如此，明确了刘长为公元前198年生人。

无论按照出生日，还是按照怀胎日来算，刘长已经十八、十九岁，按说是不错的人选。

而代王刘恒的年龄再来推算一下。

“豹已死，汉王入织室，见薄姬有色，诏内后宫，岁余不得幸”（《外戚世家》）。此处“豹”是指魏王魏豹，《汉高祖本纪》中明确“三年，魏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即绝河津，反为楚”。即在公元前204年，魏豹打着回家探亲的名义，到了魏国地界就封锁黄河渡口，反叛投降了楚国项羽。

“汉王遣将军韩信击，大破之，虏豹”，刘邦接着派遣韩信攻打魏豹，不仅击败了魏军，而且还俘虏了魏豹。魏豹与周苛、枞公一起守荥阳，当时项羽四面围攻荥阳城，周苛与枞公商量了一下砍了魏豹。

随后，刘邦召见了薄姬，从而“一幸生男，是为代王”。以此推算代王刘恒大概出生于前203年或者前202年。如此，刘恒跟刘长相差仅五六岁而已。

功臣勋旧推选皇帝倾向于可控制，当然傀儡更好。而刘长年龄虽小，但是表现太优秀，“厉王有材力（才智和勇力兼具），力能扛鼎（像项羽一样力大无穷）”。由此，刘长年龄虽小但太优秀了，所以被排除了。

关于刘长的“母家又恶”。

我一直认为这是功臣勋旧的借口，毕竟《淮南厉王列传》中，赵姬自杀之后，娘舅赵兼又没有太多“恶行”被记载。但是，当细细读来发现，司马迁也揭露过对赵兼的恶行。

孝文帝皇帝被大臣选出来的。

《孝文帝本纪》中“封淮南王舅父赵兼为周阳侯，齐王舅父驷钧为清郭侯”，初读此处觉得没有什么用，在《淮南厉王列传》中“厉王母弟赵兼因（经由、请托）审食其言（禀告）吕后”，这句话再次让我对赵兼产生了兴趣。

赵兼是淮南王刘长的舅舅，他怎么能与审食其有联系呢？虽然刘长生母赵姬已自杀，但是赵兼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诸大臣认为凶恶呢？

翻遍《史记》没有找到赵兼更详细的内容。但是，在《酷吏列传》却发现了赵兼之子周阳由。俗话说“不知其父，则视其子”，不了解当爹的为人，可以看看他儿子的人品。

“周阳由者，其父赵兼以淮南王舅父侯周阳，故因姓周阳氏”。这句话阐述了周阳由与赵兼的关系，并且姓氏改变的原因。看来，在汉代之前引以为傲的姓氏是可以随意更改的，要么以地方命名，要么冠以恩人姓氏，还有以封号为姓，诸如此类，不一而举。

“由以宗室家任为郎，事孝文及景帝”，周阳由竟然历事三朝。因为外戚的缘故而被任命为郎官，服事孝文帝和孝景帝。“景帝时，由为郡守”，在汉景帝时，竟然做到了郡守，二千石级别。相当于现在的省部级。

“武帝即位，吏治尚循谨甚”，汉武帝即位时，官员处理政事，崇尚遵循法度，谨慎行事。这应该是说汉武帝初期。“然由居二千石中，最为暴酷骄恣”，然而在二千石一级的官员中，周阳由是最暴虐残酷、骄傲放纵的人。

这一转折暴露了周阳由为人！不愧为汉武帝时酷吏之一，但是《酷吏列传》中没有披露周阳由相关的案件。我猜想这可能是司马迁通过周阳由，来印证他父亲赵兼。呼应此前孝文帝上任初期诸大臣认定刘长“母家又恶”。当然，这个“又”当然还有对比齐王舅父驷钧所作所为。

周阳由娇纵霸道，最终碰上硬茬子。

“所爱者，挠法活之；所憎者，曲法诛灭之”，只要是周阳由所喜爱的人，即使那个人犯了死罪，也要曲解法律保留那人性命；如果是他所憎恶的，则会歪曲法律杀死那个人。周阳由的形象立现：徇私枉法，滥用职权，草菅人命。

“所居郡，必夷其豪”，周阳由到哪个郡当官，一定会消灭郡县中的豪门。豪门不仅是有钱的，还有权势的。单凭这个周阳由挤入了“酷吏”行列，虽然司马迁没有举例子，但是说明周阳由权力的任性。

“为守，视都尉如令”，他当郡太守，就把都尉视同县令一般。都尉负责郡中治安守备，职务高于县令。“为都尉，必陵太守，夺之治”，他当都尉，必定欺凌太守，侵夺他的权力。周阳由跟上下级搞不好关系，作为下级时会越级夺权，做上级时欺负下级。

“与汲黯俱为忮，司马安之文恶，俱在二千石列，同车未尝敢均茵伏”，周阳由和汲黯都属于强狠之人，还有司马安善用法令条文害人，可汲黯与司马安与周阳由同坐一辆车，都不敢和他均分坐垫、同伏车栏。

远离垃圾人。汲黯示弱远离周阳由从而避免与其争斗交锋，玉石俱焚。

由此可见，即使与周阳由同级别，同为二千石官吏关系也不融洽，难怪口碑会如此差。可以想象赵兼差不多也是如此，难怪诸大臣口碑中会有“恶”的印象！

周阳由最终下场很惨，在闹市中被处以死刑。因为任职河东郡都尉时，与郡守申屠公争权，互相告状被判决有罪。

从周阳由的种种表现来看，赵兼口碑不好有这个可能。但是，刘长没有继承皇位还有更为关键的原因——“吕后母之”，由吕后抚养长大。

赵姬在狱中自杀后，刘邦将刘长交给了吕后抚养。诸位功臣勋旧平定诸吕叛乱，屠杀吕氏一族，绝对不可能让吕后抚养的刘长继位，毕竟担心刘长念及抚养恩情再图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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