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0月30日下午,“东北剿总”总司令卫立煌乘坐着最后一架飞机,匆匆逃离沈阳,临行之前他把沈阳防务和指挥权,移交给第八兵团司令兼第53军军长周福成。周军长那是东北军出身,哪里镇得住沈阳城内系统非常复杂的蒋军部队?于是城内立马就乱了套。
(周福成)
廖耀湘“西进兵团”全部就歼后,沈阳城内蒋军的兵力已经非常空虚,正规军还有第53军的两个师、青年军第207师的两个旅(师级单位,另外一个旅跟着廖兵团一起覆灭了)、新一军的一个师、四个守备总队(地方武装,相当于师级),拢共九个师80000人。
焦土抗战什么意思(长沙焦土抗战)
当然还有乱七八糟的特种兵科单位和保安武装,总兵力虽有10余万人,但是建制不全士气低落。卫立煌逃走的当天晚上,周福成主持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并且还首先表了态:“固守待援”,要说这个东北军将领还挺顽固,长春、锦州的蒋军已全部被歼,哪里来的援?
连第53军的副军长赵国屏、第130师师长王理圜都觉得滑稽,当场提出反对意见,说这个仗根本打不了啦,周福成大怒,扬言要“法办”他们。敌军将领们正争吵间,东野猛将钟伟的第12纵队已逼近沈阳。
(钟伟少将)
一、杀鸡得用小牛刀
攻克沈阳,东北野战军司令部的核心战术思想就一个字:快!那就是趁着廖兵团刚刚覆灭,沈阳之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机,以最快的速度实施奔袭,如此则沈阳的敌人根本来不及组织防御。
而此时距离沈阳最近的东野部队,便是从长春南下的第12纵队,该纵队自公主岭下火车后,以三天三夜的急行军,于10月28日进至开原地区。
这支部队最初的任务,是由101首长直接下达的:“以主力向巨流河前进,坚决堵住廖兵团回沈阳的退路”!
钟伟率部按时完成了任务,10月31日凌晨抵达了沈阳城郊的苏家屯,但此时廖兵团已经灰飞烟灭,再也回不来沈阳了,不需要什么拦截了。
(卫立煌和周福成)
于是第12纵队的新任务,当然是顺势攻城,钟伟毫不迟疑,当晚就组织了对苏家屯的攻击,第12纵队各部刚刚完成攻击准备,就发现有兄弟部队兼程到来。
负责警戒的战士一问,原来是东野第2纵队的前锋第5师,要知道,钟伟被提拔为纵队司令之前,担任的职务就是2纵5师的师长,所以两军会师后,高兴得不行。
钟伟司令员统一指挥四个师的兵力,集中10多个炮兵连的火力,于11月1日凌晨对苏家屯之敌发起攻击。
守敌207师一部只坚持了一个多小时就崩溃了,东野攻击部队通过浑河铁路桥,当天从沈阳的西南方向突入铁西区。
“东总”对于沈阳的10余万守敌,仍然采取了“杀鸡也要用牛刀”的战法,以求尽快解放这座大城市,因此除第12纵队外,又命令刘震的第2纵队、李天佑的第1纵队,自辽西围歼战的战场火速北上。
也就是说,东北野战军在战役的第一波次,就调动了三个主力纵队九个师奔袭沈阳,虽然我军也是九个师的番号,但均是建制庞大齐装满员。
当时东野一个野战纵队在5万人左右,三个纵队那就是15万大军,后续还有正在赶来的第一兵团所属部队。
其中第2纵队率先出动,刘震司令员以第5师为前卫直驱沈阳,另外两个师扫荡完新民、巨流河一线残敌后,随后跟进。而李天佑司令员的第1纵队稍后出发,以急行军速度向沈阳兼程赶来。
1948年11月1日中午,第2纵队主力进至预定区域,纵队副司令员吴信泉亲自率领先头团,从沈阳的西北方向也杀入铁西区。
前卫团一路上所向披靡,根本未遇到像样的抵抗,把吴副司令都弄懵了:我这一个团这么厉害吗?
(刘震司令员)
二、李天佑积极请战
当然不是一个团有多么无敌,而是大部分沈阳之敌失去了抵抗的意志,看见解放军部队后,要么联系“起义”或者“投诚”,要么就干脆缴械投降。
因此2纵主力的进展非常顺利,甚至超越了12纵的攻击线,前进途中,吴副司令遇到了12纵一个师的前线指挥所,师长急忙向友军首长询问战况。
吴信泉急三火四地告诉他:“敌人没有抵抗,你们赶快进去缴敌人的枪吧”!于是这个师也开始猛冲,铁西区各条路上顿时飘满红旗。
临近黄昏时分,东野王牌第1纵队气喘吁吁抵达城外,1纵主力(欠一个师)在锦州战役中担任总预备队,根本没捞着仗打。
(李天佑和101在苏联)
又由于该纵所处的位置是在锦州以南的高桥,因此北上围歼廖耀湘时,也是较晚到达战场的部队,去晚了自然没什么肉吃,所以1纵不仅伤亡轻微,干部战士也是憋着一股劲。
满打算在攻克沈阳时多歼灭一些敌人、多缴获些战利品,不仅指战员们求战心切,司令员李天佑也着急得不行。
跟2纵司令部的电话接通后,李天佑擦着汗水要通了刘震(在四大兵团全部成立前,野司会根据实际情况确定统一指挥员):“我们的部队已经到齐,东总命令由你统一指挥,赶紧部署赶紧下命令吧”!
刘震听完哈哈大笑,对着电话说:“用不着了,现在已经不需要统一部署了,你们赶快进城肃清残敌抓俘虏吧”!
李天佑听得一头雾水,像沈阳这样坚固设防的大城市,2纵和12纵这么轻易就打下来了吗?及至刘震详细介绍完情况,啥也不用说了,1纵各师立即向城内杀去,
几乎同一时间,东野第一兵团司令员萧劲光、政委萧华率领的五个独立师,也赶到了沈阳的城北和城东。
东北野战军十几个师的大军一涌而入,最快的部队仅用20分钟就突破了沈阳城垣防御线,可谓是摧枯拉朽一般。
稍微激烈点的战斗发生在铁西工业区,我军包围了青年军207师的两个旅,东野摆开一溜大口径火炮,207师的一个连长立马带着两个班前来投降,同时报告了阵地全部情况。
在投诚官兵的指引下,东野2纵一举突破中央阵地,后续部队迅速涌入突破口,第207师全线动摇,大部被歼后残部溃散。
(李天佑司令员)
三、争先恐后地“起义”
无论是最先到达沈阳城下的12纵司令员钟伟,还是后续到来的2纵司令员刘震、1纵司令员李天佑,都有些感到奇怪,作为东北蒋军的最后一个大据点,怎么沈阳的敌人战斗力这么稀松?
几位司令员还都以为,肯定要历经一番恶战呢,结果是除207师略作抵抗外,其余敌人的部队干脆没有一点作战的样子,完全是开着营房的大门、阵地的入口等待解放军前来接收的。
第八兵团司令周福成不是表现得很顽固吗?其实周福成的色厉内荏没啥用,早在东野部队迫近沈阳之前,第53军的中高级军官们,已经纷纷在私下里联系解放军,要求起义。
其中态度最积极的,便是第53军第130师的师长王理寰少将。东北军系统的第53军时辖三个师,分别是第116师、第130师和暂编第30师。
前面两个当然是主力师,而116师此前驻防铁岭,已被我12纵全部歼灭,因此王理寰的第130师,已成为第53军的骨干部队。
东北讲武堂北平分校毕业的王理寰,算是东北军的老人了,厌战思想久矣,早在1948年初,同样是东北军出身的吕正操将军,就托53军被俘军官捎信给王理寰,劝他在合适的机会毅然战场起义。
在廖兵团被歼的消息传来后,沈阳守军的人心大乱,王理寰师长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立即组织一批可靠军官开会,商量举行起义,10月29日该师就派出一名参谋,联系到了解放军独立2师,得到了管松涛师长的肯定和欢迎。
于是在钟伟纵队、刘震纵队兵临城下的10月31日,第130师就在城内开始张贴起义标语,王理寰下令各团布置好市区警戒,维持好市面秩序,保护工厂和物资,只能解放军前来接收,因此第53军的这个主力师未放一枪。
而隶属于新一军的暂编第53师,同样也在寻求起义的机会,该师虽然名义上是精锐新一军的部队,其实是以辽宁地区的保安纵队升格而来,妥妥的杂牌,师长许赓扬也是东北军出身,早就打定主意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因此暂53师也在10月29日,派出代表出城联系解放军,找到的恰巧也是我辽北军区独立2师,于是汇报情况并要求起义,第二天辽北军区即派出干部随暂53师代表入城,讨论起义细节并进行接收工作。
也就是说,辽北军区一下子就接受了敌人两个主力师的起义,为顺利解放沈阳做出了很大贡献,辽北军区政委陶铸,为此曾专电林罗刘首长,汇报了第130师和暂53师要求起义的情况,请野司核准。
不料野司对此却并不满意。林罗刘首长认为,在东北野战军大兵压境的情况下,沈阳守敌很快就会土崩瓦解,此时不赞成接受什么起义,而应通通以“投诚”或者“反正”来对待。
为此,野战军司令部还专电西柏坡请示,军委亦持同样意见,然而前线的局势发展太快,野司刚刚收到西柏坡的回电,辽北军区接受起义和接收城市工作已经开始,再下达不准起义的命令,显然来不及了。
林罗刘哭笑不得,只好回电军委表示:“辽北军区不待我们批准,已经答应,造成既成事实”。
四、其他守敌的缴械浪潮
正规军第130师和暂53师宣布起义后,自然也影响到了其他守军部队,四个杂牌的“守备总队”不甘落后,把人员武器集中起来拒不参战,而是派员上街,联系进入沈阳城的解放军要求投诚。
比如第二守备总队的少将总队长秦祥征,就亲自在街头迎候解放军的到来,一见到我军干部就说:
“你们今天来缴(枪)也行,明天来缴也行,反正我们等着就是”,所以到了11月1日的中午以后,大街上再也听不到一声枪响。
纷纷投诚的还包括“东北剿总”直辖的特种兵部队,比如重炮第11团全体官兵,将18门美式155毫米榴炮保护看管好。
解放军一到就报告说:“这是国家的财产,现在要交给国家了,美国送给老蒋最大的炮,就这36门,那18门在辽西已被你们缴获了”。
(解放军攻入沈阳南站)
解放军某部的几名战士,冲进了“剿总”直属的战车团大院里,端枪大喝不许动,却惊讶地发现全团官兵已列队完毕,站在坦克和装甲车旁边齐声回答:“我们早就不动了,车子、武器都在这里啦”。
起义的起义,投诚的投诚,因此沈阳的解放非常顺利,这也是刘震、钟伟等司令员感到意外的真实原因所在。最后唯一不肯放下武器的,则是沈阳守军的最高指挥官:第八兵团司令兼53军军长周福成。
1948年10月31日的傍晚,王理寰、秦征祥等人组织了“和平解放沈阳委员会”,并赶到兵团司令部,也劝说周福成一起起义。
周的态度非常顽固,公然叫嚣要搞什么“焦土抗战”,王理圜急了,怒斥说:“今天沈阳市内全体百姓和军队、警察,连你自己掌握的部队在内,完全同意解放军入城,你个人能起多大作用”?
周福成兀自大喊:谁敢?王理寰正色道:“大势已去,不能再打,我这一师不愿当替死鬼,决定放下武器”。
(远征军时期的周福成)
副军长和其他几位高级军官也表达了同样的意见,周福成眼见众叛亲离,像泄气的皮球一样颓坐下去,但是仍然不肯参加起义。为了防止周福成捣乱,王理寰命人将其带离司令部大楼,送到一座银行的楼里看管起来。
周福成曾在最后时刻的10月30日晚上,给南京发了一封急电:“大总统亲鉴:王理寰已叛乱,现正解决中,如何再陈,53A周福成”,之后就再无音信了,据说被押送到银行大楼后“卧床蒙头大哭”。
死硬就死硬到底呗?还真不是,11月2日上午,东野2纵6师16团的一连长黄达宜,率全连搜索前进中,到达这座名为“世合公”的银行大楼前。
指战员们发现银行门外坐着许多溃兵,手枪步枪扔了一地,黄连长问当官的在哪?这些兵指指楼上。
解放军战士冲进大楼,一个中等个头的高级军官走出来说:“我是周福成,我们正在跟你们商量投诚事宜”。
黄连长也不知道周福成是干嘛的,只是觉得很可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联系投诚,你还是先当俘虏吧”!
周福成因此被作为战俘收押,送往哈尔滨“解放军官教导团”改造学习,1953年3月9日获释,同年在哈尔滨去世。
(缴获的装甲车)
五、东北全境解放
解放军全面控制沈阳以后,由于参加起义和投诚的军官实在太多,并且这些军官还都要求我军予以保护,于是征用了四家旅馆临时开辟为“解放军官招待所”,以安置大批的将校级军官。
东总非常重视这项工作,特命随后赶到的3纵政委罗舜初专门处理,罗政委经过认真调查,宣布了我军的政策:
除周福成等少数人移送哈尔滨外,其他人在半个月时间里先后就地释放,发放路费允许回家。
至于放下武器的第53军、新一军暂53师等部队,处理方法跟长春的新七军相同:各部队开出沈阳市区,在指定地点接受我军的整编和改造,清洗掉一批不良官兵后,大部分补入东野各部。
林罗刘首长还专电沈阳前线,要求坚决消灭拒绝放下武器的第207师,同时缉拿师长戴朴,电文指出:“查207师师长戴朴极端反动,已令其部署焚烧物资,望各部注意清查逮捕,以便在战后依法处办”!
可惜的是,戴朴发现大势已去后,已经化装潜逃,没有抓住。而207师的两个旅基本就歼,残部逃到苏家屯,企图以假投降的方式继续逃跑,被12纵发现后全部歼灭,至此,东北战场最顽固的一股敌人灰飞烟灭。
沈阳之战,只持续到1948年11月2日的晚上,东北野战军仅用不到48小时,即全部解放沈阳,总计歼灭敌军一个“剿总”总司令部、一个兵团部、两个军部、7个师又3个骑兵旅,以及大批保安部队和警察共134500余人。
战场缴获各种火炮1685门、轻重机枪4811挺、各类长短枪71383支、坦克43辆、装甲车114辆、汽车841辆以及大批军用物资,俘虏和接受起义的将级军官,计有周福成以下106人,沈阳之战取得完胜。
而沈阳的解放,也标志着东北全境的敌人已经肃清,东北解放战争历经三年多,终于取得最后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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