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大地震：改变世界的震动

这一震，不仅颠覆了欧洲政治格局，更撼动了人类信仰的基盘。

前言

1755年11月1日早上9时40分，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发生地震。这场地震的里氏震级超过9级，迄今为止仍是欧洲历史上最高强度的地震。人类文明史是一部改造自然的历史，但超越人力的天灾往往会打断人类原本的历史进程。

比如公元六世纪的小冰期导致欧洲农作物歉收，农民流离失所、各国战乱不断，卫生条件变得极为糟糕，这为鼠疫的爆发提供了温床。随之而来的“查士丁尼大瘟疫”让拜占庭帝国的人口减少一半，帝国由盛转衰；

▲游戏《刺客信条：叛变》的核心剧情就是围绕里斯本大地震展开的

1815年坦博拉火山爆发，大量的火山灰导致全球气温骤降，世界进入“无夏之年”，农业的崩盘成为欧洲、美洲及亚洲诸国同时发生社会剧变的幕后推手；

1918年的大流感让全球近四分之一的人口患病，英、法、美等国受损严重，无力扩大战果，草草与德国和谈，结束了一战。

里斯本大地震后的第一年，欧洲爆发了英国、普鲁士联盟与法国、奥地利、俄国联盟之间的七年战争。英国与普鲁士挫败了法奥俄三国同盟，分别确保了自身在海上和中欧的霸权地位，世界的中心从地中海转移到大西洋沿岸与德意志地区。在这场改写了欧洲格局的战争背后，就有里斯本大地震的身影。

▲里斯本大地震

地震对七年战争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第一、葡萄牙的经济遭受毁灭性打击，被迫依附于英国。

作为开辟新航路的先锋，葡萄牙通过建立殖民地获得了大量黄金，是当时欧洲最富庶的国家。首都里斯本更是当时欧洲仅次于巴黎、伦敦、维也纳的第四大城市。

但地震造成的损失让葡萄牙直接跌出大国行列。当时，葡萄牙超过一半的收入都是由里斯本提供的。商人们在港口存放的物资因为地震引发的海啸被一扫而空，直接GDP损失超过40%，甚至连重建城市的钱都拿不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英国及其盟国，特别是普鲁士的腓特烈二世为葡萄牙的重建提供了很大帮助。英国在里斯本大地震中的援助使英葡关系迅速升温，过去一直在英国与法国、西班牙冲突中保持中立的葡萄牙，也因此在七年战争中站在了英国一边。

▲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

第二、葡萄牙的衰落刺激了西班牙的野心，彻底将葡萄牙推到英国阵营。

西班牙在七年战争前严守中立原则，拒绝参与到英法的争霸战争中。但在里斯本大地震后葡萄牙国力转衰，西班牙对邻居起了野心，大举入侵葡萄牙，英国则为了保护盟友对西班牙宣战。

另一边，与普鲁士作战不利的法国认为可以同西班牙联合一举打垮英国，一度归于平静的七年战争硝烟再起。最终靠着葡萄牙众多优良港口的支持，英国海军痛击法国、西班牙，确立了自己的海上霸主地位。而当欧洲各国在战场上殊死搏杀时，一场规模空前的反基督教浪潮也在地震后爆发了。

▲七年战争

里斯本大地震为什么会影响到欧洲人的宗教信仰呢？

第一、葡萄牙本是最虔诚的天主教国家之一，却没有受到上帝的庇护

葡萄牙是少数没有受到宗教改革运动影响的欧洲国家之一。直到18世纪，牛顿1643年1月4日的经典力学在葡萄牙仍被视为异端，传播者会被处以火刑。

葡萄牙对天主教的笃信可以追溯到十字军时代。公元8世纪初，穆斯林攻占了伊比利亚半岛南部，从此控制葡萄牙长达400年，直到圣伯尔纳铎说服法国与神圣罗马帝国发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葡萄牙才获得解放。从这个角度来说，天主教对葡萄牙有再造之恩。

在大地震前的1750年，葡萄牙的总人口不到300万，其中超过20万都是信仰天主教的神父和修女。首都里斯本有40所大教堂，121所教会，90个修道院和150个宗教场所，被葡萄牙人自豪地称为“上帝之城”。

但在地震发生后，罗马教廷却坚持“天谴说”，认为这是上帝在惩罚里斯本的荒淫与腐败。“上帝之城”不仅没能受到上帝的眷顾，反而沦为天谴的对象，这极大地伤害了葡萄牙人的宗教感情。

▲在大地震中被毁的修道院遗址

而葡萄牙王室则有心利用地震摆脱教会对国家事务的干涉。首相蓬巴尔声称罗马教廷认为人不能去干涉天罚，禁止葡萄牙对难民进行救济，趁机以妨碍救灾为借口将当地有影响力的天主教士尽数处决。

葡萄牙对教会的清算在欧洲掀起了一股反基督教的热潮，法国、西班牙、意大利联合王国先后驱逐国内的耶稣会士。教皇克雷芒十三世被迫取缔所有地方的耶稣会，统治欧洲十四个世纪的基督教彻底跌落神坛。

▲克雷芒十三世（1693.3.7-1769.2.2）

第二、对地震成因的思考引发了科学与哲学的大发展。

葡萄牙人在救灾的过程中对地震带来的影响进行了一些归纳，包括余震出现的位置和特点；对于城市水源的影响；其他生物的反应等。蓬巴尔将这些资料收录进国家档案，使后人有了充足的数据去研究和重现里斯本大地震的起因、经过，他也因此被称为现代地震学的先驱。

而哲学家们则就上帝是否存在展开辩论。

教廷坚持地震是上帝降下的天罚，遭到伏尔泰的责难：如果上帝是万能的，教义中也说他要消弭世间一切不幸与罪恶，那他为什么不亲自将里斯本从苦难中拯救出来，而是要用地震来惩罚人类呢？

▲借里斯本大地震来宣扬“天罚”的宗教绘画

为了回应伏尔泰的质疑，以卢梭和康德为代表的哲学家阐释出一套“神义论”。他们认为上帝存在但并非全能，人世间的罪恶不能依靠上帝来消除，而需要求诸于自己。这种观念与强调人本、理性的启蒙思想相辅相成，人类从此不再是任上帝操弄的傀儡，可以通过努力自我救赎。

人类历史的发展首先与人的努力相关，但在此之外，还存在着我们难以抗拒的自然的力量。从更大的时空尺度来看，个体在面对自然是总是渺小、脆弱的，但文明的进步，恰恰就蕴含在渺小的人类一次又一次挑战自然的过程中。

【参考资料】《1755年里斯本大地震及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