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于“小康”与“大同”两个概念,一直以来有着不同见解。何为小康?何为大同?大同与小康,彼此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依照字面意思看,“小康”者,安居以定,社会秩序井然健康;“大同”者,天下大公,不再有文明分歧、地域纷争、文化对抗,如此等等。
如此而言,小康与大同,更多是文化层面的区分;并非社会财富积累多寡的专属代名词。或许,财富只是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如何去看?
1、何为小康?何为大同?
小康与大同的文化内涵,均源自于中国古老经典《礼记》,那里有原汁原味的描述,以及字面背后的智慧观念。
《礼记·礼运》:“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著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埶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
此处为关于“小康”社会情态的古典描摹。概而言之有三点:
其一,“大道既隐,天下为家”为核心理念。乾坤化生,万物以动,开天辟地,太极归于无极。也就是说,天道并非主宰者,人间之事由人来做主。
其二,为实现人类“天下为家”的理想初衷,首要稳定人间运行秩序,其次文明教化及于人人,天地纲常,君臣父子,各尽其责。这个“各尽其责”,即是“人间之事人做主”。
其三,总体而言,“小康”之谓,以社会秩序稳定,以及伦理道德清明为标准,以文以明。小康,以小为尊,群生各安其命。
《礼记·礼运》:“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
此处为关于“大同”社会构想的描述。概而言之,亦有三点:
其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为理想勾画。由小及大,由小康到大同,要求人人智慧提升,行之以道。也即,文明历经长久的推进,假定有一天,人们忽然意识到,天地化育亿万群生,目的不在于让彼此打架,而是人人有用,互为彼用,如《易》所说,阴阳两仪,彼此成就。
其二,具体到社会运作上,天下一体,化“对抗”为“共赢”,不再彼此消磨力量;人格独立,道德自觉意识强,货与利之恶,杜绝于我。从社会共治到人人自治,德治高度代替底线法治,人人可以管住自己。
其三,这个高级文明模式必然要求,世界上不再有文化意识冲突,没有了不同文明的摩擦。若有一处异议,便不能实行。哪怕和而不同,灵魂深处的核心观念,也要一致。
2、“小康”与“大同”之间的异同
“小康”与大同,本质上彼此相同,人还是文明人,社会还是这个社会,唯一不同的,存在于每个人的意识,以及整体社会意识中。
归根结底,人作为独立人,对于“人”之自我的理解程度不同;人作为社会人,对于社会群体概念的理解程度不同。
就譬如,计算机这一文明产物的诞生,全世界人为了理解它,截至今天用了将近一百年。从最初的庞然大物,到如今的薄如羽翼,从繁到简,一句话,人们理解它了,就变得简单。
之于人和社会这两个更为宏大的概念,电脑这一小小文明产物,算不得什么。人们理解自己,理解由人人所构成的社会,需要更为漫长的一个时间。人类社会发展本质,就是对自我的理解过程。
在此之前,纵横古今,极少数人提前理解了,提前理解提前超越,提前在个人世界里过上“大同”生活,但却孤立不成势。故而,小康与大同这两个概念的不同,本质是人类之于自我“理解程度”的不同。
其一,核心思想上。如《易》所说,“大道既隐”为无极,“大道之行”为太极。太极本无极,无极本太极,两者的区别,类似于“无极”沿着圆周运行了一圈,重新回到太极处,如太阳东升西落,这个“运行一圈”,即是人类文明的发展演化里程。如果从《易》之原理来看,大同社会并非乌托邦的构想。
其二,“小康”社会,依赖的是社会性公共治理,这一模式建立在公共法治、公共规则、公共道德等一系列约束条件上。而“大同”社会,以人人所具有的高度素养,以及独立人格的普遍化作为要求,进而解放诸多公共约束。人渴望的自由,永远由自己挣得。
其三,依照马克思的说法,这个历史的必然性,就是人类自身的发展,就是对自我的理解过程具有必然性。依照国学儒释道,万物万法,均在“自性演化与完成”的路上。一切不以个别人的意志为转移,法性如是,大道湛然。
3、“大同社会”面临的挑战
说“挑战”,本质上非挑战,之于太极运行而言,所有挑战不过儿戏之论。无论挑战有多少,如何折腾与曲折,趋势不变,如同太阳东升西落一般。
首要挑战的核心,还在于全球文化与文明的分歧上。其中核心的分歧,为东西方文化的不同观念,尚未形成交点。
东方文化尤其中华文化智慧,其视角为“从上向下看”。老祖宗们设想我为天,天俯视众生,一视同仁;不设刑法,由于大公,故有大威严。此即天道观,乾坤好生之德,愿人人乐其生,天下太平。
西方文化尤其当下资本文明,其视角为“从下往上看”。从匍匐仰望上天,到人本位的崛起,再至英雄主义,其民族情绪转变,有如下起伏曲线:起初为自卑仰视的基督思想,此后为尼采宣布“上帝死了”所引发的自负意识,再到如今征服自然的野心。
从下向上看,欲望满满,试图“以人代天”,将天地彻底改造一遍,成为人造世界。从上向下看,具有整体责任意识,天下大公思想由此出,慈爱悲悯的情感自然而发,以天为师,唤醒人之天性。
就目前来看,西方“存在主义”哲学思想,打破了固有的理性逻辑,认识到人类社会的本质为感性,回归到人的情感上,有了趋向东方的苗头。同时伴随着西方文化的输入,彼此有了一定程度触碰。“从下向上看”的视线,与“从上向下看”的目光,未来终将会有交点。
其次,全球财富总量的积累,虽然不可或缺,却并非“大同社会”的必然条件。其中的道理与逻辑,在今天发生的事实面前,一目了然。
根据相关财富报告,2022年全球家庭总财富值达到了463万亿美元,全球总人数为78亿人,以绝对平均数来看,早已超出了人类生活的需求。尤其美国作为发达国家,以约31.5%的比例,制造着最为严重的贫富两极化。
资本财富积累,与“大同社会”人类美好追求之间,同时存在着相互博弈的关系,过了一定的度,便带来全体压力的提升。而这一切,需要人的进一步自我理解,进而达到更多的共同理解,实现文化的大和解。#传统文化#
读《诗经》有感而发,小康以安,大同而乐。《诗经》中所描摹的社会,岂非“大同”之乐?
《诗经·国风·周南·芣苡》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采采芣苡,薄言掇之。采采芣苡,薄言捋之。
采采芣苡,薄言袺之。采采芣苡,薄言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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