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1日,天安门城楼上,毛主席郑重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洪亮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遍世界,群众的掌声、欢呼声如春雷响彻大地,属于人民的时代到来了。
而此时,云南绥靖公署的办公室里,“云南王”卢汉关掉电台,坐回椅子上,沉重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多希望自己是在新中国的政府办公室里呀,可现在他却被绑上了蒋介石的战车!
他拿起桌子上老蒋发来的电文,这封密令要求自己枪决九十多个进步人士。
卢汉云南起义(卢汉南王简介)
以往接到杀人的命令,卢汉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可现在这九十多个人他非救不可,因为这些人的生死直接关系到自己和滇军的命运!
那么,卢汉要怎么救下这些人呢?
要说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需要将时间追溯到1949年的8月,蒋介石和卢汉的惊心动魄的斗争开始。
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后,解放军如秋风扫落叶荡涤国民党反动势力。长江防线被突破,蒋介石便考虑构建“大西南防线”,云南位于云贵高原,进可攻,退可守,正可作为“党国复兴基地”。
然而表面“拥蒋”的“云南王”卢汉早已和蒋介石不是一条心。
前有表哥龙云被老蒋圈禁,后有部下滇军第六十军军长曾泽生在长春起义,卢汉早就看透了蒋介石的真面目。
所谓的“大西南防线”,无非就是让云南将士为他蒋家王朝流血牺牲,好维持蒋介石的个人独裁!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卢汉不想再为老蒋卖命,他要为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找到一条光明的道路!
于是,早在这一年2月,他就避开了蒋介石的耳目,秘密找到了共产党的武装组织——桂黔滇边纵队,悄悄支援他们的游击事业,并在1949年的8月约定共同起义,实现云南和平解放。
可卢汉没想到,自己这边刚定下起义计划,没过几天,8月15号的香港报纸就传出惊天消息:云南受龙云策动,要谋划起义!
一听这消息,蒋介石急得从台湾飞到重庆,以“中央非常委员会”主席的名义,连续几次拍电报要卢汉到重庆去。
卢汉更是又惊又怕,香港报纸的报道是无端猜测,还是自己的情报被泄露?虽然报道上写的是自己的表哥龙云,但谁又能保证多疑的蒋介石不会将这件事联系到自己?
现在蒋介石要自己去重庆,难道打算像软禁龙云、张学良那样软禁自己?
这一去前途未卜,生死未明,卢汉思来想去,夜不安枕,想到曾浴血奋战的部下,若自己真的落入了蒋介石的手里,他们未来又要何去何从?
想到这里,卢汉毅然决然,交代下属龙泽汇:“要是我被扣押,蒋先生不肯放人,你们就直接起义,不要再管我的生死了。”
不过蒋介石在重庆并没有对卢汉动手,因为云南的情势还需要依靠卢汉,他不能操之过急,把卢汉彻底逼到共产党那一边,但是他也不能对卢汉听之任之,任由他倒戈相向。
深谙权术的蒋介石想到了一个方法,他先是给了卢汉一百万银元作为军费,拉拢卢汉,又让毛人凤带特务去昆明搞九九整肃,以肃清“反动分子”为名将大量特务安插到卢汉身边,监视卢汉,并且在昆明市内大肆抓捕共产党。
只要卢汉手上沾了共产党的血,他就从此被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再也没法跟共产党合作。
蒋介石的意图,毛人凤心知肚明,他和沈醉到了昆明,不分青红皂白,只要对当局不满,就一律进行抓捕,一共抓了四百多人,要枪决者多达两百多人!
沈醉拿着名单得意洋洋找到卢汉,要他签发枪决命令。卢汉看到名单上的人员,顿时冷汗涔涔,这其中就包括了自己曾接触的地下党杨青田!
卢汉迅速反应过来,这是蒋介石借刀杀人的毒计!
如果自己签了这个字,就等于自绝于革命,自绝于人民,往后无论是天涯海角,共产党都势必要他血债血偿。
如果自己争取他们不被枪毙,改成关押,这些进步人士也就成了掣肘自己起义的人质,一旦自己起义,特务们就会毫不犹豫将他们全部杀害。
因此,自己必须要成功解救这些人,在起义前还他们以自由!可是他不能公然和蒋介石叫板,否则毛人凤安插在政府里的特务会第一个要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该怎么办呢?卢汉看了一眼拿着名单过来的沈醉,面沉如水,冷静地回复道:“跟毛局长说,杀的人数太多,罪证不足,草率处理,恐怕难以服众啊,还是要慎重。”
然而这也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卢汉必须得尽快和地下党取得联系,商量出解决之道,但眼下省政府里到处都是特务,就拿自己身边的那个沈醉来说,表面上他是自己的下属,实际上他受蒋介石直接领导,自己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支签字笔罢了!
好在卢汉并非孤立无援,虽然毛人凤的保密局安插了大量特务,但卢汉的警卫营早已被共产党渗入,绥靖公署机关的重要岗位也都是地下党。
这一天晚上,卢汉找到了军法处中校军官刘汉章,他是卢汉的亲戚,也是敌工组的情侦人员,他同样一眼识破了蒋介石的险恶用心。
卢汉烦恼:“可是这四百多个人被关了,要怎么才能救出来呢?”
刘汉章思索片刻,建议道:“这事不能急,既然不能公开对抗,就干脆拖延争取时间。不如将这份杀人名单压下,将案子交给军法处,按照规定,军法会审需要有五人会审意见,这样慢慢审查,软磨硬泡,见机行事,总能争取到机会!”
可蒋介石、毛人凤都不是傻子,明晃晃地拖延当然会被看出来,因此卢汉在给蒋介石发电报,请求将案子交给军法处处置,特意提出五人会审,请蒋介石指派三人。
卢汉杀人拖泥带水,蒋介石很不高兴,但自己一个月前才在重庆和卢汉有说有笑商量了合作,现在也不能不卖他一个面子。
何况军法会审一共五人,中央指派三人,云南方面只有两人的名额,“优势在我”,蒋介石认为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当即给毛人凤拨了个电话,要求将这个案子交给军法处,并指派了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少将军法处处长陆坚如、上校军法官阎仲铎、云南保密站沈醉三人参与军法会审。
卢汉见蒋介石卖了自己一个面子,顿时松了口气,他让蒋介石指派三人,自己指定两人当然也有自己的意图,表面上看,中央的三人名额占据了优势,但在军法处判决环节,最重要的绝非人数,而是关键位置上的人!
从案件审理到法庭审判,最重要的就是审判权,卢汉趁着毛人凤马不停蹄离开昆明的当口,宣布将自己的亲信杨振兴任命为军事法庭审判长,刘汉章为主办军法官,成功取得了审判大权。
可是看管权还在中央手里,好在国民党的官员早就贪腐成风,刘汉章小试牛刀,通过金钱贿赂、美色游乐,一下子就将蒋介石任命的陆、阎二人收买。
同时卢汉下令,将所有被捕进步人士关进陆军监狱,没有他或云南绥靖公署的调令,任何人不得提审、调动,就这样,在经过这一轮斗争和活动之后,卢汉成功将这四百个人的看管和审判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于是就这样一轮一轮审下来,两百人的名单越来越短,最终缩减到了九十多人。卢汉打的什么算盘,毛人凤当然看得出来。
不过他依然听了卢汉建议,将人数从两百人减少到了九十多人。其实人数多少,他并不在乎,只要卢汉签了最后的命令,哪怕那份名单只有十个人,他也是共产党的敌人。
可是急于立功的沈醉可不像毛人凤这么淡定,他拿到九十多人的名单,立刻拍电报向蒋介石邀功,问他这些被扣押的人该如何处理。
蒋介石回信:“情有可原,罪无可逭!”他本来想把这封电报转给沈醉,但他想了想,又命令把这封电报送到省政府,而不直接转给沈醉,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卖卢汉一个面子,他刚拉拢过这个地方大员,总不好在他的眼皮底下直接支使沈醉。
卢汉接到电报,犹如一盆凉水浇头,这下完了!
蒋介石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这九十多个人是非死不可了!
他叹了口气,眼下该怎么办呢?难道自己就要跟着国民党这艘破船一起沉了吗?他无可奈何找到了辛亥革命的元老李根源,他是朱德总司令的恩师,见多识广,人称“山中宰相”,也许面对这个死局,他能指点自己一二。
李老看到电报上的这八个字,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眸光微微闪烁,他忽而提笔在电报上画了一笔,对卢汉说:“这样的话,他们应该有救了。”
难道要篡改电报?可沈醉是军统精英,自己要使什么手段,他一眼就能看出,只怕没等自己将人放出,沈醉就先一步杀了自己。
卢汉将信将疑,接过电报一看,见李根源并没有改动电报,而是在上面画了个反勾,将这八个字颠倒了顺序,正好是:“罪无可逭,情有可原!”
一字未改,意思却截然相反,卢汉不由哈哈大笑:“妙啊,这样一来这些人有活路了!”
他连忙将这张纸送到电讯处,命令他们重新翻译电文,送给沈醉。沈醉接到了电文,一时没察觉蹊跷,微微一愣,难道校长并不想杀人吗,他也只好暂时放下了这事。
然而卢汉到底在这件事中做了手脚,就算眼下一时半会儿沈醉还反应不过来,但如果蒋介石问起,两边联络,就有可能败露,夜长梦多,他必须得将这些人成功从陆军监狱里解救出来,而后再按照自己所计划的举行起义!
毛人凤急于交差,在这个案子上一退再退,这样斗争到了十一月,卢汉成功地释放出了380多人。
枪决名单也由原先的九十多人,减少到了四十多人,可是卢汉依旧迟迟不肯点头,他想要的是一个不杀。
经过了两个月的交锋,毛人凤看明白了:卢汉已经靠不住,他告诉蒋介石得想办法除掉这个人,可这时候的国民党已经是穷途末路,蒋介石顾不上处理卢汉,命令毛人凤赶快到台湾来。
毛人凤离开云南,卢汉松了口气,但是问题依旧没有完全解决。
事情从9月拖到11月,局面对卢汉也越来越不利。蒋介石借着整肃活动已经成功将自己的嫡系部队派去云南,数量从原先的一万人迅速扩充到了四万,为的就是牵制卢汉。
如果最后一批被捕人士依旧被困在陆军监狱里,卢汉无法确保这些人的安全,因此他必须要想办法将这些人彻底释放,可跟蒋介石周旋了两个月,他怎么可能答应呢?
卢汉再次陷入困局。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这时,卢汉接到了消息,代总统李宗仁抵达云南!
卢汉认识到,也许解救这些进步人士的机会来了!他知道,从地形上来说,云南和广西相邻,李宗仁的桂系早有借“大西南防线”进入云南,控制这里,和蒋介石相抗的野心,因此就算自己曾经和他结怨,李宗仁这次过来一定也有拉拢自己的意思。
不如将计就计,利用这位代总统放出这些进步人士。
于是卢汉亲自带领几万群众前去迎接,为显示自己的热忱,还特意将光复楼让给他住,随后大摆晚宴,接风洗尘。
觥筹交错间,卢汉先是一番寒暄客套,酒过三巡,半酣之际,他借着酒劲大倒苦水。
“现在局势混乱,我这一方首长也为难啊!九九整肃,毛人凤一下子抓了四百个人,开口就要杀掉两百个。保密局哪知道我的难处啊,那两百个人哪个不是社会贤达,真要杀了,这地方的人心就乱了。好在总统来了,有您坐镇,我也有主心骨了。”
李宗仁摇摇头:“永衡,委座已经退了,你还听他的干嘛?”
卢汉连声说是,听李宗仁的话音,知道这事情是成了!
第二天,卢汉组织了四十多位来自农会、总工会、商会、教育会等社会各界人士联名请愿,希望能够从宽发落这些被捕的进步人士。
前一天晚上,俩人已经达成了共识。李宗仁本来就不想称了蒋介石的意,更不想自己的手上再造杀业,这是给卢汉的顺水人情,于是他痛快地签了字,以证据不足为由释放了最后这批被捕的人。
卢汉接到手令,长吁了一口气,立刻命军法处放人!
就这样,经过了卢汉和蒋介石两个多月的斗智斗勇,这些进步人士终于获救,逃出生天。卢汉也没有了起义的后顾之忧,他和蒋介石的决裂就在眼前。
蒋介石对卢汉失去了耐心,11月底他从台湾回到重庆,他决定要将国防部、陆军总部等军事首脑机关迁到昆明,并通知让卢汉将云南省政府、绥靖公署迁到蒙自。同时密令沈醉,准备秘密除掉卢汉。
图穷匕见,卢汉也和叶剑英秘密联系,商量好了起义的最后计划。
时间来到了12月9日,离“九九整肃”过去了三个月,这天卢汉借着张群来昆明视察的机会,将云南的军政要员邀请到了卢公馆软禁起来,并悄悄切断电话线,晚上十点钟,光复楼的广播电台传出卢汉的声音:“我宣布,云南起义了!”
经过了艰难曲折的斗争,充满智慧的争取迂回,卢汉将军终于走到了人民这一边,最终他带着自己的军官们走上了正确的道路,他曾经说道:“现在我把大家带上了路,以后各位的路就要自己走了。”
在时代的大变局中,卢汉一字未改救下90人,让老蒋手谕成了废纸,靠自己的智慧保全了跟从自己的新滇军将领,避免了无辜者在战争中牺牲,为云南带去了和平。
或许他曾经迷途,但当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道路时,他终于充满信心正告自己的军政人员:“不要惧怕,不要彷徨,新民主主义是适合我们国情的大道,建设新中国的光明等他,我们应彻底地与民携手,与解放军携手,向着光明迈进!”
卢汉将军的一生,正应了毛主席的那句评语:“你抗了日,又起了义,你就是黄花晚节香。”
来源:全民历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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