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凡用乌纱做的帽,都称之为乌纱帽。这不对。乌纱即黑色的布。秦汉时百姓戴的巾一般是黑色的,但不叫乌纱帽,而称帻。皇帝用的皮弁,“用乌纱冒(即“帽”,作动词用)之”(《明史·舆服二》),也不叫乌纱帽。隋唐宋元常用的幞头,以乌纱为表,却不以乌纱帽名之。因此不能简单地根据是用乌纱做的帽,就判为乌纱帽。乌纱帽除了以乌纱为材料这一特点之外,还有式样上的特征。乌纱帽是什么式样?已缺乏文字记载,不过,它也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可以大体测定其形制。
东晋时宫官中流行一种乌纱绦。所谓“绦”,是一种帽子的样式,《隋书·礼仪六》转引《傅子》的解释:“先未有歧,荀文若巾触树成歧,时人慕之,因而弗改。”南朝宋王休仁大约就是将这乌纱幅改造成乌纱帽。“明帝初,司徒建安王休仁统军赭圻,制乌纱帽,反抽帽裙,民间谓之司徒状’”。(《宋书》卷三十)因此,我们可以说,乌纱帽的式样大体顶上呈“V”形,下边翻转系扎。
乌纱帽(乌纱帽什么意思)
现在,没有人戴乌纱帽了,但在人们口头上或文艺作品中仍常出现乌纱帽一词。对上级唯命是从的领导干部,人们讥之曰:“怕丢乌纹帽。”现代生活中乌纱帽一词均借代官职。《现代汉语词典》等书对乌纱帽的解释也是:“古代文官的一种帽子。”在相当多一部分人的心目中,乌纱帽一呱呱坠地便是官帽。
其实不然,王休仁创制的这种乌纱帽压根儿没作过官帽。创制之始,它被当作“服妖”记在《宋书》里,不受欢迎。历百余年磨难,到隋朝初期,始得权贵青睐,“开皇初,高祖常著乌纱帽,自朝贵以下,至于冗吏,通著入朝。”(《隋书·礼仪七》)但好景不长,“其乌纱帽渐废,贵贱通服折上巾(即幞头)。”(《旧唐书》卷四十五)。
在唐朝,乌纱帽也不是官帽。盛唐诗人李白在《答友人赠乌纱帽》中写道:“领得乌纱帽,全胜白接耀。”“白接疑”即白头墩,是资人而乌纱帽和白接羅并举,可见它也是一种庶人巾。中唐时,白居易的诗中多次出现乌纱帽,也都是以日常生活的便帽出现的:
昔君乌纱帽,赠我白头翁。(《感旧纱帽》)
银篦稳爹乌罗帽,花檐宜乘此拨响。(《同诸客潮雪中马上物》玄晏舞狂乌帽落,蓝田醉倒玉山颓。(《蓝田刘明兴步船流与皇甫郎中卯时醉后赠之》)
风流贫最好,村沙富难交。拾灰泥补砌了旧砖窑,开一个教乞儿市学。裹一顶半新不旧乌纱帽,穿一领半长不短黄麻罩,系一条半联不断皂环绦,做一个穷风月训导。(王季思等《元散首选注》)。
不难看出,这首小令写的是如乞丐般的一个落魄文人。这人戴乌纱帽,自然说明它在元代亦非官帽。
不能那样说。因为从《隋书》,新、旧《唐书》上都找不到乌纱帽作官帽的记载,而且,隋初文帝时期,对官服没有明确规定。《旧唐书。舆服志》说到隋初帝王贵臣多服乌纱帽后,接着说:“百官常服,同于匹庶……天子朝服亦如之,惟带加十三环以为差异”。既“同于匹庶”,说明百姓也是戴乌纱帽的,那么它怎么是官吏们专有的呢?只有在明代乌纱帽才被定为官帽--“文武官常服。洪武三年定,凡常朝视事,以乌纱帽、团领衫、束带为公服”。(《明史·舆.服三》)因为乌纱帽成为官帽,在明清以来来的诗词、歌曲、戏剧小说中便常常出现满身官气的乌纱帽:
冬沙抑去不为官,囊囊萧萧两袖寒。--《郑板桥集》
乌抄柳清京城日日抢,全不在贤愚上。
--冯惟敏《清江引·八不用》
有你时皂盖鸟梦,有你时爵禄崇,有你时功名大。
--薛论道《沉醉东风·题钱》
虽然清之后就废弃了乌纱帽,但它仍然以汉民族的语言形式深深留在群众之中。
从以上情况可以看出,乌纱帽作为官帽,只限于明朝,不包括其它朝代。但是,我们常常在一些文学作品里发现,明朝之前的人物,却把乌纱帽当官帽,包公戏尤其多。如《鲁斋郎》中就有“不爱乌纱只爱民”的台词。这类台词,在近年的电影、电视中也多次听到。时人写古人,话语中免不了有后代人(包括现代人)的某些词汇用语,致使那些时代性较强的词语张冠李戴。
前文说王休仁创制的那种乌纱帽压根儿没作官帽,接着又说乌纱增在明朝作官帽了,岂不是自相矛盾?不矛盾。在明朝作官帽的乌纱唱与王休仁创制的乌纱帽同名不同宗。中国青年出版社编的《中国古代史常识》说得很清楚:“明代官制,皇帝穿龙袍,大臣……戴由幞头演变而来的乌纱帽。”
关于幞头,《隋书·礼仪七》载:“庶人农夫常服,是袁绍幅巾。故事,用全幅皂而向后幞发,俗人谓之幞头。”所谓袁绍幅中,是指官渡大战中袁绍战败,慌乱地裹一幅皂巾而逃时的那种巾。可见。明朝的这种乌纱帽的先祖比王休仁的乌纱帽诞生还要早。在形制上两种乌纱帽也不同。王休仁创制的乌纱帽只是一幅纱巾,戴时方在头上裹成一定的形状,所以不少诗文写这种乌纱帽时都用一个“裹”字。而明朝的乌纱帽,其形制与唐宋的幞头相仿,前有半圆的顶,后脑部分有后山高起,两旁有展角,以“纱为表,而涂以漆”,漆胶硬之后,帽固定成形,可以自由戴脱。大概正因为这两种帽式同名,使不少人误以为是同一种帽,因而把明朝乌纱帽的赫赫官威强加到了明之前另一种乌纱帽身上了。
(王延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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