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达在接受叶永烈采访时,曾经对自己一生有这样评价:“我的一生是一个悲剧,我是一个悲剧人物,希望人们能从我的悲剧中吸取教训”。
同时,陈伯达又表示我是个罪人,我的回忆,只是一个罪人的回忆。
古人云:“能补过者,君子也。”但我不过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小小的“小人之辈”,我仍愿永远批评自己,以求能够稍稍弥补我的罪过。..........
陈伯达
1988年10月17日是陈伯达刑满之日,这一天相关部门来到陈伯达所居住的医院为他举行获释仪式。
之所以在医院为陈伯达举行获释仪式,原来是陈伯达因急性前列腺肥大症又一次住院,所以获释仪式不得不在医院举行。
上午十点,很多人来到陈伯达居住的病房做相关准备。
公安部副部长于桑郑重其事跟陈伯达宣布:“今天,是你服刑满18年的刑满之日..........”
85岁的陈伯达十分平静,并没有多大兴奋,而是喃喃了几句,并没有多高兴。
接着,陈伯达分配过去哪家单位领导人徐主任也说了几句话。
随即,便结束了获释仪式。
就这样,陈伯达开始了生命中最为幸福的时刻。
1989年9月20日中午,小张将准备好的饭菜送到陈伯达跟前,自己带着孩子在客厅吃饭看电视。
突然间,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撞墙声,这让小张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筷子前去查看。看到陈伯达依靠在墙壁,嘴巴吐出了刚才吃进去的食物。
小张后来对此回忆:“父亲突然头一歪,碰到墙上,嘴里吐着...”。
看见父亲摔倒在一旁,小张慌了神,立即跑到隔离找了萧叔叔,老萧得知情况后,立即拿出了家里的药,跟陈伯达喂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医生也来到这里,经过一番救治后依旧没将陈伯达救过来。
由于,陈晓农去了石家庄看望母亲,不能第一时间赶回石家庄,所以众人商议后决定等待陈晓农回来后再安排其后事。陈晓农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从石家庄赶回,并和相关部门负责人对陈伯达后事进行安排,决定相关仪式从简安排。
几天后,陈伯达告别仪式在八宝山举行,这期间有40多人前来告别,他的遗体旁写着“陈建相先生千古”,一般人不知道陈伯达原名陈建相,所以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来参加告别仪式多数是以前同事、朋友、家人,老部下、学生等。其中一个花圈格外引人注目,上面写着刘淑宴,他是陈伯达第三任妻子,虽然他们早已离婚,但看在夫妻一场,还是送了个花圈,表达怀念之情。
陈伯达遗体被火化后,暂时存在八宝山老山骨灰堂里,后因这里存放时间不能超过三年。1991年2月的时候,陈晓农和妻子小张将陈伯达骨灰带回了福建省惠安县岭头村老家。就这样,陈伯达在外兜兜转转85年后,又一次回到了什么的起点。
陈伯达去世前一周,1989年9月13日,叶永烈还特意拜访了陈伯达,由于叶永烈和陈伯达有过多次接触,两人间交谈恍如忘年之交,交谈的时候十分欢乐。
那天下午,两人交谈了一个下午,临走时陈伯达提诗送给叶永烈。他用《论语.微子》中的《楚狂接舆歌》相赠“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这句话很恰当表达了陈伯达悔过自新的心态。
所以说,叶永烈对于陈伯达去世本根没想到,毕竟自己一周前刚见过他,从中能看出,人真得太脆弱,总能在无声之间就消失而去。
1989年9月13日,天气十分炎热,叶永烈穿着短袖衬衫前来拜访陈伯达。
陈伯达住在六楼,所以叶永烈来到他家门口时早已汗流浃背了,他轻轻敲门,不一会儿,有人便从里面打开内窥镜,一看是是叶永烈,便迅速打开门,开门的是陈伯达儿媳小张,她认得叶永烈,所以才会打开门,叶永烈进入屋内后,发现屋内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很是闷热。
叶永烈穿着短袖,陈伯达穿着长袖衬衫,卫生裤,外穿中山装,蓝色长裤,黑色布鞋,还戴着一顶藏青色帽子,两人之间装扮完全相差了一个季节,陈伯达之所以穿得厚实,很大原因是他年龄大,吹不了风,所以才会让儿媳紧闭门窗,同时穿上厚实的衣服。
叶永烈和陈伯达两人坐在书房里,里面放着一对沙发,地上铺着墨绿色地毯,宽大的书桌上放着各类书籍,陈伯达平常就在这里看书。
开始,叶永烈和陈伯达见面的时候有些生疏,好在两人首次会谈印象不错,很快便开始第二次、第三次会谈,几轮会见后,陈伯达和叶永烈之间生疏逐步消失,两人成为了忘年之交。
记得有一次,陈伯达和叶永烈交谈到深夜,错过了末班车,陈伯达便提出了让叶永烈留在家里过夜。
这一次,叶永烈看到陈伯达桌面上放着砚台、毛笔、宣纸,便询问道:“你在练习书法?”
陈伯达用他那口浓厚闽南语回应着:“锻炼锻炼身体”。
说话的时候,陈伯达眉毛一扬,眉梢尖有一根足有五厘米长的眉毛,弯弯地垂了下来。
这时候,完全看不出他身体有任何病状,以至于两个星期后,突然得知陈伯达去世消息,叶永烈感到吃惊万分。
如果说陈伯达要有什么病状,那就是健忘症,这并不算什么,毕竟多数老年人的通病。
陈伯达对于近期的事情容易忘记,甚至连常来为他看病的医生都不认得但对于年轻的经历记得清清楚楚。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叶永烈开口询问道。
“哦,上海的叶永烈”我倒是认出来了,随后他又说:“我那篇小伙《寒天》,还是你帮我找到的”。
二十一岁的时候陈伯达发表了一生中唯一的小说《寒天》,并发表在1925年发表在《现代评论》的杂志上。陈伯达曾经委托叶永烈为他寻找下。后来,叶永烈回到上海的时候找到了。
或许是刚午休起来,陈伯达的心情很好,叶永烈便让他回忆过去的时候,陈伯达也十分开心说起曾经的峥嵘岁月。
陈伯达说他的母亲是福建省崇武县獺窟人,讲地名的时候陈伯达还特意在纸上写了“獺窟”两个字,生怕叶永烈没能明白其中意思。陈伯达说:“小时候,我按我们当地的习惯,对母亲叫娘,对祖母叫阿妈。”
说道这里,陈伯达哈哈大笑起来,他记得当年郑成功收复台湾的时候,就是从崇武下海的。
从这点可以看出,家人在陈伯达眼中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很快,陈伯达回忆起自己的初恋,他说自己跟褚有仁是在奔赴苏联留学时认识并且相爱,同时讲了自己在苏联的一些趣事。接着又说道回国后的事情,说自己是在天津被捕,让自己和褚有仁失去联系。
聊得正热烈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原来又有三个客人来拜访,小张把几人领到陈伯达面前,原来这几人是陈伯达过去的同事。
三人中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身穿中山装,身材壮实,50多岁,手中提着两盒“稻香村”月饼。干部后面是一位穿着连衣裙的年轻妇女,秘书模样,手中提着一袋苹果。最后一位是司机,手中提着一个塑料桶,几条活鱼在桶里悠然自得摇晃着尾巴。
为首中年男子上前一步表达了来意:“陈老,明天是中秋节,我们给您送月饼”。
健忘的陈伯达似乎不记得这三人直接开口道:“为什么给我送月饼,你们是哪里的,是医院里面的吗?”
三人早已经习惯陈伯达健忘,女子直接开口道:“陈老,我们来过好多回,您怎么不记得啦?接着又说道:“是我每个月给你送工资的”。
接着女子又指向中年男子:“这是您的领导,也来过好几次了”。原来,这三人中带头者是陈伯达原来单位的主人,姓名徐。
接着,徐主任看着陈伯达说:“陈老,去年十月,您刑满的时候,分配在我们单位里,当时,我还在您刑满仪式上发表了讲话,您不记得了吗?”
这一提醒让陈伯达想了起来直接说道:“真该死,真该死,我把“顶头上司”都忘记了,”陈伯达这一开口大家瞬间都笑了。
随即,陈伯达又调整了状态说道:“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请你们多多原谅,我是一个犯了大罪的人,活在世上是多余的。你们为什么还给我这样的人送月饼?”
徐主任看陈伯达脸色有些暗淡为此立马说道:“您已经刑满,而且已经分配到完美单位里,完美就有责任关心您,帮助您。”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给我送月饼!”陈伯达眼眶有些湿润,话音中有些激动,“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关心!”从中能看出,陈伯达话语中已经掩饰不了激动。
“这月饼是软的,适合老人吃,还有鱼、苹果。祝您过一个愉快的中秋节”随行的女子补充道。
“太谢谢你们了,我实在心中有愧”言谈之中,陈伯达已经恢复正常,他说:“过去我归公安局管,他们常来,所以我记得他们。后来归你们管后,你们一两个月来一回,加上我记性又差,连自己领导都不认得了,抬不起来了!”
徐主任看情况不对,立马换了个话题“最近您身体还好吗?”
陈伯达一边说,一边笑着回复道“快完蛋拉,快完蛋拉!”本来觉得这只是一句玩笑话,那只不久后这句话成真。
接着,徐主任便坐下来和陈伯达开始闲聊,过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离去。
陈伯达见人要走,立马站了起来,缓慢移动脚步,为客人送行。徐主任看陈伯达来送自己,便转头说道:“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徐主任或许怎么也想不到,过段时间会在遗体告别仪式上和陈伯达见面。
三人走后,陈伯达和叶永烈又一次坐下来谈起过往。叶永烈的录音机不断记录着两人谈话的内容。
谈得差不多的时候,叶永烈提出要为陈伯达拍照,本以为陈伯达会拒绝,哪知他答应了叶永烈要求,我觉得有可能刚才几位客人来访,让陈伯达心情十分不错,所以他才答应叶永烈要求。
上一次给陈伯达拍照的时候,他带着帽子,所以这回叶永烈提出想拍几张他们没有戴帽子的照片。
陈伯达本不同意叶永烈的要求,奈何架不住叶永烈多番要求,最终同意了叶永烈的要求,主动摘掉了帽子让叶永烈拍照。
其实,陈伯达并不是秃子,只是平常害怕感冒,无论寒暑他都戴着帽子。
陈伯达摘下帽子戴好老花镜,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报纸,靠在沙发上,让叶永烈拍照。
叶永烈见状立马拿起相机连续拍了几张照片。拍完照片后,叶永烈提出能否让陈伯达题诗一首送给我。
陈伯达随即用《论语.微子》中的《楚狂接舆歌》相赠“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来表达自己的悔过之意。诗写完后,陈伯达并没有在诗尾落款“伯达”两个字,而是用上“仲晦”两个字,平常陈伯达很少用到这个笔名,会用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自己题字的时候,才会用上这个笔名。
两人接着又聊了不少事情,一直持续到夜幕来临,叶永烈才起身告别。
离开前,陈伯达又一次摆脱叶永烈,希望其回到上海后,帮他找一本《真理的追求》的文集,书中有一篇《论谭嗣同》,若是找到找到这本书,希望能复印一份给我寄来,或者带过来,叶永烈答应了陈伯达要求。
让人想不到的是,一个星期后,陈伯达便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叶永烈为陈伯达所拍的照片居然成为了其一生最后的照片,同时他和陈伯达交谈时候的录音,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而他送的《楚狂接舆歌》相赠“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则成为了陈伯达告别仪式上的告别词。
人这辈子就算辉煌又如何,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所以人一定要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才不会让自己走上弯路。
对此,你们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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