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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酥(桂花酥的做法配方)

桂花酥(桂花酥的做法配方)未婚夫带回一个娇滴滴的小白花,上门来退亲,说要娶她。桂花酥(桂花酥的做法配方)小白花不惜捅自己一刀嫁祸我,好博取他同情,让他厌恶我。我当着未婚夫的面,将血淋淋的匕首拔出来,眼都不眨一下又猛地扎进去,「看好了,这一刀才是我刺的。」后来,她柔弱无骨地倚靠在未婚夫身上,嘤声哭诉说愿意为奴为婢,只求跟在他身边。我笑吟吟地拿

未婚夫带回一个娇滴滴的小白花,上门来退亲,说要娶她。

桂花酥(桂花酥的做法配方)

桂花酥(桂花酥的做法配方)

小白花不惜捅自己一刀嫁祸我,好博取他同情,让他厌恶我。

我当着未婚夫的面,将血淋淋的匕首拔出来,眼都不眨一下又猛地扎进去,「看好了,这一刀才是我刺的。」

后来,她柔弱无骨地倚靠在未婚夫身上,嘤声哭诉说愿意为奴为婢,只求跟在他身边。

我笑吟吟地拿上懿旨,「本郡主善解人意,特向皇后娘娘讨来凤谕,许你跟在我身边做洗脚婢,日后做个陪嫁丫鬟。感动吗?」

只要我走恶毒女配的路,虐文女主就跟不上我。

01

「阿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及笄第二天,我在街上被陌生少年郎拦住,他一身风尘仆仆,喜上眉梢,点漆黑眸里泛着水光。

那神情看起来颇像个被爹娘抛弃后失而复得的野孩子。

他自称是我儿子,让我不要和未婚夫沈聿成婚,否则会落个虐身又虐心,最后惨死的下场。

脑子没病吧?

这年头都不装孙子,改装儿子了?

我如今十五,他少说也有十六七岁。

我能有他这么个好大儿?

我转头看向侍女,不解道:「青岚,我脸上是不是写着『我是傻逼很好骗快来骗我』这十个字?」

青岚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耿直地纠正道:「郡主,是十一个字。」

我撇撇嘴不理会她,转而道:「小郎君,虽然你金玉其外,可惜脑子不好使。我是钱多不错,但人不傻。下次记得挑个看起来不那么精明的人下手。」

好意安慰他一番后,我领着青岚等侍女离开,只听他急切地道:「你是定王府遗孤,名唤虞瑶,我说的可对?」

「哟,还晓得提前调查我,看来是有备而来。」

我停下来,隔着帷帽外沿的白纱,抬眼细细打量眼前身姿俊挺的少年。

朦胧春光里,他一身白里素纹青衫,腰缀环佩,黑发高束。

浓眉桃花眼,薄唇色浅淡。

容貌竟有几分沈聿的影子,只是他约莫较沈聿小三四岁,眼里尚存一二分稚气,远不及沈聿沉稳,个头也不及沈聿高。

按照沈聿的性子,应不至于联合他人捉弄我。

但谁知道呢?

说不准是为了逼我退婚。

02

我和沈聿年前被圣上赐婚,如今只等挑个好日子便能嫁过去,但沈聿突然转性不喜欢我,喜欢他从骊州带回来的那位姑娘。

三月前他奉命前往骊州剿匪,回来时身边带了位姑娘,年芳十六,柳叶眉丹凤眼,长相娇媚,说话时细声细气,确实是个身娇体软的美人儿。

听说她爹娘都死在土匪手里,沈聿怜她无依无靠,便带了回来。

无依无靠?

我呸。

将变心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怎么没见他给街头无依无靠的乞丐一个家?

那日他来府里找我,说强扭的瓜不甜,想让我主动向圣上提出退婚。

我们十几载的感情,竟比不过他们相处数月。

想悔婚之人是他,却妄想让我背负指责,真是好笑。

我同他说,瓜甜不甜的无所谓,主要本郡主就喜欢强取豪夺。

我实非大度之人,他不让我好过,我又怎能全了沈聿委屈自己。我要看着他和他心爱的姑娘不得圆满,无法厮守终身。

所以这门亲事必须结,不再为喜欢,只为报复,哪怕我和他心不合。

少年不死心,星眸黯然,眼底情意真诚,坚定道:「你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我懒得同他费口舌,抬手一指对面陷在朝阳阴影里的街坊,「瞧见前面的巷子没?往前走不远有一处医馆,专治脑子,医药费算在我宁昭郡主的头上,不用谢。」

说罢,没等他回答,我已经抬脚离开。

今日沈聿约我在落霞湖见面,恐耽误时辰,我加快了脚步。

03

上了画舫才知,约我的不是他,而是他从骊州带回来的秦依依。

水波潋滟,背影纤细,素衣扶风,似一株弱柳。

这是我第二次见她。

初见是她从骊州来京那日。

沈聿将她安置在京郊的沈家私宅,大抵是担心我找她麻烦,他拦着不让我上前,彼时只匆匆瞥了一眼。

她转过身来,端手立在原地,眼里丝毫没有柔弱,反倒多了几分冷冽的敌意,微启的檀口露出一丝讽意,「见过郡主。」

我停下脚步远远隔望她,「沈聿在哪?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她捂嘴低笑一声,缓步朝我走过来,「沈郎日理万机,哪里抽得出时间来应付你。他托我前来告诉你,他不愿和你成婚,还望郡主有成人之美,成全我们。」

她一声沈郎喊出来,实在是亲昵绵柔,就是我一个女子听了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同沈聿认识十几年,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也难怪他变心。

可惜,她这般娇弱柔媚的模样,我断断是学不会的。

更可笑的是我同沈聿青梅竹马在先,更有圣上亲赐的婚书,如今我竟成了她嘴里的插足者?

「恐怕要让秦姑娘失望了,成人之美这个词太过虚伪,本郡主就是喜欢强取豪夺。越是不喜欢的,我越是要强扭。我从来不在乎过程如何,只在乎结果。」

我防备着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按话本中一贯的套路,怕是要给我下套。

她眉头一蹙,停下来冷嘲道:「郡主,沈郎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强求。就非得听见他拒绝你,亲自受辱?」

我轻笑:「我有何辱?奔为妾,聘为妻。不知羞耻之人是你,该知难而退之人也是你。」

「放心,该知难而退的,很快就是你。」

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涂满蔻丹的纤纤手指擦过银亮锋利的刀刃,目光挑衅地看着我,「你说,待会他是信我,还是信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似笑非笑地翘起唇角,握着匕首朝自己身上刺去。

我心中一惊,怔愣在原地的空档被她上前来一把推开,重重跌坐在地,额头不慎磕上护栏,痛得眼前一花,抬手触到丝丝血迹。

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04

「郡主。」

守在外面的侍女应声闯进来,将我扶起。

贴身侍女青岚见我受伤,捋起袖子欲上前教训秦依依,我及时拉住她的胳膊拦下来,摇头示意她勿要冲动。

果不其然舫外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来人是沈聿及其随从。

只怕这一切都在秦依依的算计内。

若是青岚上去补几巴掌,那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厢秦依依脸色煞白地倒在地上,看向姗姗来迟的沈聿,声若游丝,期期艾艾地娇声哭诉,「沈郎……」

一句沈郎拐了十八道弯。

声音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号丧呢。

原地为沈聿默哀一秒钟,多两秒我都嫌恶心。

沈聿亲手将她扶起来,动作轻柔怜惜,好似对方是一盏珍贵易碎的琉璃。

他转过头来看我,眸色阴沉,冷着脸质问道:「瑶儿,这是怎么回事?」

瞧瞧,这变脸也忒快了些。

「你问我?怎么不问问你的好依依做了什么?」

秦依依柔弱无骨般倚在沈聿身上,向我看过来的神色中多了一份奸计得逞后的挑衅,却在沈聿低头看她时,换上一副受害者的无辜模样。

她眼圈泛红,泪珠大颗大颗坠落,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沈郎,你别怪郡主妹妹,都是我不好,是我多言惹怒她,妹妹想杀我也是情有可原。今日我本想亲自向郡主道歉,只求能留在你身边,哪怕做妾做婢女我也愿意,可郡主她竟然……」

她声若蚊蝇,说着便没了声,却足以让在场众人听清。

后面的话根本无关紧要,给足了遐想的余地。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矛头指向我。

若不是我知道真相,只怕也会被她人畜无害的样子骗过去。

我安静听完秦依依的话,不觉莞尔,「郡主妹妹?不好意思,我娘可生不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货色……」

「够了。」沈聿厉声开口打断我的话,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瑶儿,得饶人处且饶人。」

同沈聿四目相交时,我克制住情绪,平静地问:「怎么?连你也觉得是我下的手?」

沈聿没回我话,只是深深地看我一眼,眸色黑沉,一脸冷肃。

我心蓦地一沉,已然知晓他的答案。

那刺眼的神色一直灼烧至肺腑。

他吩咐身边的侍从道:「赶紧送秦姑娘去医馆。」

「站住。」

我拦住去路,对上她的眼睛质问:「你说我想杀你,这一刀也是我刺的?」

见我靠近,秦依依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步子,怎奈被两名随从搀扶着,只能干巴巴地停在那。

她脸色苍白痛楚,不安的目光紧紧盯着我,哆嗦着嘴皮子道:「……是。」

「好。」

既然想嫁祸给我,那就给你个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毫无负罪感地拔下匕首,银白的刀刃鲜血淋漓,转瞬间又没入秦依依身体,我特意换了块皮狠狠插进去,「看好了,这一刀才是我刺的。」

秦依依惨叫声不断,随即眼皮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这就晕了?

这才哪到哪?

没劲,这一届恶毒女配也太不经造了。

05

侍从带走昏倒的秦依依后,沈聿仍留在原处,敛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大抵是被我吓到了。否则以他的功夫,完全来得及阻止我下手。

别说他,连我自己都有些愣住,这是我第一次对他人下狠手。

我看了他一眼,「秦依依都离开了,你还不走?」

他眉头一紧,凝视着我,目光幽深。

许是我出现错觉,竟在他眼中看出一丝心疼。

「瑶儿,你额头的伤须得及时处理,否则会留疤。」他自怀中掏出一块雪缎绣帕,上前来欲替我擦拭额头的血迹。

我看着他手里的绣帕,不觉愣了一晌。

那曾是我的贴身之物,亦是我为数不多的绣品,上面绣着歪七扭八的瑶字,绣工实是难登大雅之堂。

去岁年末大雪,我去城外祭奠爹娘,雪天路滑,眼看要摔进丛林,他为护我磕伤了手,我便用绣帕替他包扎,后来他一直不曾归还,我也没放心上,只当他扔了,没成想他竟随身携带。

在他即将触碰到我额头时,我退后一步避开他,「不劳你费心。」

说着,我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面溅了点点猩红血液,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愈发扎眼。

「沈聿,你了解我的性子,没做过的事,我不会认,但若是有人因此污蔑我,我不介意让诬陷变成真的。还有,这门婚事收不回来,你最好让秦依依安分些,兴许我还可以考虑收她进府为奴为婢。她不是说愿意为奴吗?本郡主可以施舍她一个机会。」

他的手僵在空中片刻,终是缓缓放下,「对不起,往后不会了。」

「对不起我的人,我自会讨回来。」

我带着额头的伤和一众侍女率先出了画舫。

06

如你所见,我是话本子中的虐文女主,这事是我在及笄第二日清晨醒来突然得知的事,但我并不清楚故事的走向和结局,就连谁是故事中的男主也不知道。

按照我与沈聿青梅竹马的情分,以及如今的情形来看,多半是他没得跑了。

我痴缠沈聿,沈聿移情秦依依。

我不愿意放手,他不愿意回头。

这不妥妥的虐文主角形象。

若是放在从前,我大抵还会因为他移情别恋而伤心欲绝。

如今,我,虞?钮祜禄?瑶,只想看他和秦依依爱而不得。

我虞家祖上有从龙之功,破例封为异姓王。我父王承袭爵位成了定王,与当今圣上情同手足。我母亲是江东显贵氏族袁氏嫡女,我是圣上亲封的宁昭郡主。

若非圣上见我喜欢沈聿赐下一纸婚约,求娶的人早就踏破门槛。

我出生那年,父王战死疆场。没多久阿娘也去了,我是他们唯一的后人。那时我年幼不记事,后来长大些,听人说阿娘思念成疾,因病离世。

幸得圣上宽仁,特令我养在皇后膝下,视为己出。只是我如今及笄,继续住在宫中多有不便,便搬回往日的定王府。

沈聿的父亲沈老将军曾随我父王一同出生入死,据说当年父王为了救他才中敌军圈套折命。

沈老将军也因此患上心病,战争平定后辞去官职,再没拿过兵器。秦依依这事儿,沈聿没告诉他,或许是因沈父对我很满意。

07

回府不久,我着人去寻街上遇见的小郎君,竟再无人见过他,好似人间蒸发了。再次见到他,是在沈老将军的寿宴上。

沈府的下人说他是沈聿的远房堂弟,数月前才到京城,名唤沈昭。

宴后,我将他拦在后院。

他个子比我略高,须得微微抬眼才能瞧见他的神情。

「你果然是骗我的,是沈聿让你这样做?不过希望下次能找个正常的理由。上赶着当人儿子的,你还是头一个。」我戏谑道。

他目光躲闪,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停拧巴衣袖,仿佛做错事的小孩。

啧,这个习惯倒是和沈聿有些像。

幼时沈聿被沈老将军惩罚时,便是这般模样。

沈昭嗫嚅半晌,「不是他,此事和他无关……」

我不耐地打断他的话,「得了,你也别诓我。为了让我退婚,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许了你何好处?事到如今你还替他隐瞒。」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话里带着谦和的笑意,「郡主,阿昭初来京城,若是有何处冒犯你,还望郡主见谅。」

我转头看去,只见年轻男子绕过廊檐举步迈入霞光中,一身锦衣淡雅轻盈,肌肤较常人白三分,饶是身为女子的我也不及,只是这白皙中带着病态,显得右眼角下方那颗红痣愈发鲜艳。

他是沈聿一母同胞的哥哥,名唤沈元暮,时年二十一,长沈聿两岁。因自小体弱多病,常年待在姑苏的外祖家,听闻是沈母生他时早产所致。

幼时我见过他几面,常打趣他是一步三咳的病美人。这不能怪我,实在是他身体太过羸弱,的确有一步三咳之状。

今日倒是有长进,走了十多步竟然面不改色。

08

「瑶儿,许久未见。」

他眉眼微弯,长身立于橘红色的天光下,脸上漾着浅笑,如江南春风般轻柔。

「元暮哥,你何时回来的?方才在宴席上怎么没瞧见你?」

宴席上不止没看见他,连沈聿也没影,多半是照顾秦依依去了。

毕竟我补的那一刀,虽没有伤及要害,却是实打实的狠。

沈元暮掩唇低咳一声,轻笑着解释,「昨日归京的,我这身体不适合凑热闹。对了,我从姑苏带了些礼物给你,待会我差人送你府中。」

说起这话,我忽地记起一件糗事。

五岁那年,我来沈府过年节。

正巧遇上沈元暮回京,他从姑苏带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给沈聿。

我一时眼馋,没忍住就和沈聿争抢,他不依我不饶,动手掐起架来。最后我眼皮子一耷拉,落了几行泪,沈聿忙不迭地将东西全让给我,一边笨拙地安慰我,说再也不同我抢东西。

在那之后,沈云暮每年回京都会送我礼物。可惜时移势迁,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抢不赢东西便哭的小姑娘。

「元暮哥,你还当我是小孩儿呢?」

他抬手揉了揉我头顶的青丝,眸光幽深,瞧不出情绪,只是话却莫名冷了几分,「是啊,瑶儿已经及笄,是大姑娘了,再也不需要那些哄小孩子的物什。」

我正待开口,沈聿不知从哪旮沓冒出来,拽过我的手将我往他身后一拉,挡在我和沈元暮中间。

他和沈元暮的身量一般高,不过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身子更加魁梧结实。

二人容貌略有几分相似,周身的气质却完全相反。

「兄长既知晓瑶儿及笄是待字闺中的女子,就不该动手。你身体羸弱,还是早些回房歇着,以免日头毒辣伤了你。」

沈聿说这话时含枪带棒,脸色也阴沉下来。

我扭动手试图抽出来,被他死死篡住,不禁嗤道:「长幼有序,他是你兄长,好不容易回京,你就这般态度?」

他偏过头来看我,微眯着鹰隼般的眸子,咄咄道:「怎么?我可说错了?」

「……」

我尚未回话,沈元暮已经温温和和地开口,「无妨,阿聿性子直,说的也是实情。左右我此次回京不打算离开,来日方长。」

沈聿转头斜睨一旁沉默许久的沈昭,随后拽着我离开。

身后传来沈元暮清润的声音,「我会差人将礼物送去王府。」

出沈府后,我挣脱沈聿的桎梏,上马车打道回府。

不想他也跟上来一同坐着。

马车久久未动,我便知道他有话要说。

他不开口,我也佯装不知情。

看谁耗得过谁。

良久后,他终于吐出一句话,隐忍着怒气道:「你我尚有婚约在身,离他远点。」

我暗暗冷笑,「哟,这会儿倒是记起来我们有婚约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凭什么?你和秦依依卿卿我我时可想起来我们有婚约?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可不像你那般心思龌龊,我和元暮哥只有兄妹之情。」

「元暮哥?」

他眉宇紧蹙,深邃的眼底溢出怒火,沉声嗤道:「他算你哪门子哥哥,我怎就没听你唤我一句哥哥?」

说着,他扣住我的双手倾身上前,直勾勾地盯着我,目光晦暗炽烈。

后背抵上马车护栏,我退无可退,被迎面扑来的热烈气息搅乱心神。

我失神一瞬,旋即抬脚使劲踢在他小腿上,「滚下去,还是先处理好你的秦依依再来招惹我。」

听到秦依依三字,他神色一僵,缓缓松开手,转身便下了马车。

呵,亏我还当他在吃自家兄长的醋,如今看来不过是他心中的专横独断在作祟。

09

次日入宫给皇后问安,顺道讨了份懿旨。

自母亲去后,我一直由陈皇后教养。

先皇后姓沈,是沈聿的亲姑姑,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位公主,名唤李姣,如今早已远嫁离京。沈皇后薨后,陈氏由贵妃晋封为皇后。

陈氏膝下无子嗣,当年有幸怀上一胎,不足月余便小产。

那年我五岁,站在漆黑的殿外,被身边的嬷嬷蒙住眼不让看,可我仍旧从指缝间瞧见被烈火渐渐吞噬的染血衣衫。

皇上似乎并不怎么关心皇后,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离开了。

至于小产的原因,御医只说是身体虚弱且胎位不正所致。数年后我才知晓另有缘故,分明是被妃子陷害,皇上知晓真相却放任凶手不管。

经历丧子之痛,皇后娘娘便愈发沉闷下去,甚至开始在宫中吃斋礼佛,封闭的坤宁殿内常萦绕一股浓郁的藏香气味。

她待我却是极好,有求必应。若是哪个皇子公主欺负我,她也必定会为我撑腰。即便是我挑头闹事,她也不由分说地站在我这边,我便仗着她的宠爱无法无天。

今日向她讨个赏赐,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10

出宫后,我带着懿旨直奔沈家私宅。

至内院,瞧见沈聿身边的长随候在书房门外,我便知道沈聿在里面。他正要转身入内禀报,被我一瞪,乖乖噤声站在原地。

我轻脚迈过门槛,不见秦依依的影子,反倒是沈昭在场。

他手里提着剑,剑尖染血,背影透着一丝孤傲。与沈聿隔着书案对立,后者则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气氛剑拔弩张。

我不禁幸灾乐祸,「看来我来晚了,错过了一出好戏。」

二人不约而同地朝我看过来。

不同于沈昭带着求助的纯良神色,沈聿的目光更加深沉锋利。

「瑶儿,沈昭今日所为,可是你授意的?」

他声音冷淡,目光越过我不知看向何处,又好似在沉思。

我眉头一蹙,不明所以地看向沈昭。

他赶忙辩解,「我说过此事是我自作主张,我更没想杀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听到这,我大抵也明白发生何事。

沈昭约莫是被秦依依摆了一道。之前以为他是沈聿的同伙,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我对上沈聿的目光,怒火窜上脑门,有心寒亦有不甘。

他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怀疑我?

不过想想也对,我人见人厌的混霸王名声在外。

那年我九岁,在太学将李尚书家的嫡次子李从义揍成猪头,一战成名。

其实他只是替罪羊,背后撺掇他的是几位皇子。

可我不傻,圣上和皇后明面上对我格外宽容,但总归身份有别,一旦我动了皇子,便是对皇威的藐视。

不能对皇子出手,又咽不下那口恶气,我便拿李家小子开涮,也怪他倒霉。

李尚书心疼儿子,进宫向圣上讨要公道。陈皇后明哲保身,最后关头是沈老将军进宫替我说情才免了一顿板子。

没有人在意我为何会动手,只道我性子刁蛮。

一传十,十传百,我便真成了众人口中的小霸王。

我声名不堪,可我曾以为,至少沈聿待我是不一样的。

他会在我反击时偷偷给对方使绊子,会特意绕道去城西的铺子排队买我爱吃的桂花酥,会板着脸坐一旁监督我做功课。

他曾说会护我一生,不受任何委屈。

可今日这份委屈,偏又是他给的。

「沈聿,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般不堪?」我冷笑着反问。

他掌心一紧,垂下长睫,将心思一同遮掩,并不解释。

在我看来,他这算是默认了。

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感压迫着我,缓了片刻神,我寒声道:「沈聿,你听好了。本郡主想要杀一个婢女,何须使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更犯不上假手于人。毕竟报复这种事,还是亲自动手更解气。」

「什么婢女?」

他迷惑地看我,我摆手示意青岚宣读懿旨。

听完后,他脸色如晦,「不行,我不同意。她……」

我不想听他为秦依依辩护,及时打断他的话,「她有伤在身?她身娇体贵?她柔弱不能自理?还是你心疼她?你不同意也没用。青岚,去将人带上,我们回府。」

「是。」

她点头出了书房。

这个地方太过压抑,闷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欲久留,转身走至门口,回头朝愣在原地的沈昭喊道:「还有你,不走等着他留你吃晚膳吗?」

11

走出沈府大门,秦依依正被青岚拽着大阔步往门外赶来。

她一双柳眉拧成八字,眼底汹汹怒火压过伤口带来的痛意,嘴里不停地咒骂青岚是贱婢,看起来精气神十足,若非手臂上缠着几圈白纱布,丝毫看不出何处受过伤。

青岚只当耳旁风,毫不含糊地拽着那只受伤的胳膊。她出自皇家暗卫,训练有素。

我九岁那年,圣上将她拨给我做护卫兼贴身侍女,彼时她十二岁。

那会儿李从义记恨我,三天两头带一群膏粱子弟找我麻烦。

圣上担心我吃亏,便派青岚保护我,也是那时我才得知,原来当初他和沈老将军早已串通好,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只为给足李尚书的面子,又能顺利保下我。

他乃一国之君,不能明目张胆地偏颇我,更不能不顾臣子的脸面,只好采取迂回战术。

当年圣上的话至今还在我耳边响起。

「堂堂男子学人嚼舌根就算了,还打不过一个女儿家,打输了也就罢了,竟然回家哭爹告娘。他老子还有脸来找朕主持公道,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圣上拍着我肩膀,笑意欣慰,叮嘱道:「虞丫头,以后谁欺负你,你只管下手揍他,朕万事都替你兜着,但只有一点,不可伤及性命。」

可怜李尚书被蒙在鼓里,在朝堂上一个劲儿地弹劾沈家,一有苗头就带头参沈老将军一本,但沈老将军早就远离朝堂,不问朝政,圣上只当他送上去的折子全是放屁。

久而久之,沈李两家的梁子也就结大了。

自然不单单只是因为我。

圣上的话,成了我横行京城最大的底气。

就连尚书嫡子都能被我揍得哭爹告娘,更勿要说是一个秦依依。

我回头朝沈昭低声道了一句,他听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啧啧叹道:「还得是你。」

说完便提剑朝马车走去。

待二人走近,我捻起手指故意在秦依依眼前抖了抖懿旨,笑吟吟道:「你说愿意为奴为婢,只求跟在沈聿身边。本郡主善解人意,特向皇后娘娘讨来凤谕,许你跟在我身边做洗脚婢,日后做个陪嫁丫鬟。感动吗?」

她一把甩开青岚的手,恶狠狠地瞪着我,「郡主,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沈郎回心转意?他只会更加厌恶你。」

之前同我说话还细声细语,端着一副伪装后的柔弱模样,这会儿却连装都懒得装了。

「真是好笑,他厌恶我是他的事,我为何要照顾他的心情?」

话音落下,我瞥见沈昭从马车上拿着绳索走回来,抬眼示意青岚,「绑住她的手在京城满街溜一圈,让百姓好好瞧瞧勾引别人未婚夫的狐媚子,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这绳索原本是防止她在马车里不安分所用,不过因着沈聿为了她不分黑白地冤枉我,临时改了注意。

青岚接过绳索朝她走过去,尚未碰着她的手,秦依依已经猝不及防地往后跌下去,她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算计的精光。

12

果然,下一刻她就落在沈聿的怀中,面上早已换上一副惊慌害怕的模样,双眸水光流转,泫然欲泣。

沈聿从府内走来,不清楚外面的情形,只会觉得是青岚恶意推她。

青岚是我的侍女,这笔账自然而然地记在我头上。

「沈郎……」

秦依依紧紧篡住他的衣衫,娇小的身姿依偎在他胸前,呜呜咽咽地声不成声。

沈聿在原地僵了一瞬,而后抬手安抚地拍着她后背,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一如往日我被人欺负后安慰我那般,只是如今换了人。

都说女子是水做的,这点在秦依依身上真是完全诠释出来。

不过转眼的功夫,她眼眶被涟涟泪水润湿,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作派。

「郡主,我虽是孤女,却也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你何故要用洗脚婢来作践我?我是不及你身份尊贵,也不及你有权势财力,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月亮,都会有人巴巴地捧到你面前。京中的王孙公子任你挑选,你拥有的已经够多了。我只有沈郎一人,你为何偏要同我抢沈郎?」

同她抢?

汝闻人言否?

我气极反笑。

「敢问你祖上可是强盗出身?就因为你弱,所以合该全天下的人都跟沈聿一样让着你护着你宠着你?可惜啊,沈聿是个眼盲心瞎的,我不是。」

沈聿眸光一沉,声色冷若寒铁,「瑶儿,你莫要玩的太过了。她身份特殊,不宜在街上抛头露面。」

「一个无名无份被你藏在私宅连外室都算不得的女子,的确见不得光,怎么?担心她辱没你沈家的名声?」

「沈郎,我身份低贱,就是受点委屈也没事。你莫要因为我同郡主伤了和气。」秦依依拉了拉他的手臂,仰头看着他,大度地插嘴。

「啪——」

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直到一声清响落下。

沈聿的脸上顿时留下红痕。

他愣在原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显然没想到我会动手打他。

因为一个外人,我第一次动手打了沈聿。

可他也曾是我心心念念,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出发去郦州剿匪前,我亲自去清隐寺抄了十卷经书才求得一张平安符,佑他万事顺遂,保他逢凶化吉。

他离京三月,我每日提心吊胆,盼着他早日归来。

他说担心自己赶不上我及笈,提前送我一只镶红玛瑙的玉簪作及笈礼物,亦作定情信物。

他还说等他回京就娶我。

谁知道没等来他的三书六礼,却等来他要退婚的消息。

我将真心捧到他面前,是他自己不珍惜。

我趁机将秦依依生硬地拽出来,「今日不管你如何阻拦,我虞瑶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秦依依被绑了双手,由一名侍卫牵着绳索穿街而过,如同丧家犬。

马车缓缓开动,两人的影子不多时就消失在视线中。

我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自不会傻到以郡主的身份去溜她,否则百姓该同沈聿一样,不明真相就替她抱不平。

沈昭坐一旁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道出心中的疑虑,「你将她带回去就不怕她暗害你?你可知自己会死于非命。」

我盯着他瞧了半晌,一双清澈的桃花眼像极了沈聿。他眼底溢出的关切不似作假,有一瞬,我竟恍惚以为眼前的人就是沈聿。

难道他真是我的好大儿?

我和沈聿的儿子?

我突然来了几分兴趣,想听听是怎么个死法。

「展开讲讲?」

「那年……」

谁料他刚开口,我便头眼发昏,双耳失鸣,沉沉欲睡,不一会儿便彻底失去意识。

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13

醒来已经入夜,我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

菱格窗外月凉如水,泄了满地霜华,枝头繁叶被风吹得招摇。

一转头便瞧见床头站着一个人,身形高挑,隐匿在黑暗中。

唯有眼眸被清寒的月色照透,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如同狼群盯着猎物般谨慎,且志在必得。

他就势坐在床边缓缓朝我逼近,嗓音低沉如同诱惑,「瑶儿,白日被你无端打了一掌,现在还隐隐作痛。你说,该如何补偿我?」

啧,狗男人。

白天招惹完秦依依不够,这会儿又夜闯我的闺房。

他将我当什么?

我将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靠近。

鼻腔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

气味清冽醇厚。

是玉壶春。

此酒入口绵软,却后劲十足。

普通人饮上一口便醉。

沈聿善饮却不常饮,他这般醉态熏熏的模样更是罕见。

我凝眉想了想,觉得他大抵是找抽来了,「白日打了你左边脸,正好将右边也补上?」

说时迟那时快,我扬起手朝他掌掴下去。

手还没碰上他的脸,被他及时握住我的手腕。

在我预料之中。

「啪——」

清脆的声音在房里传开,如同空谷回音。

在他预料之外。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有两手准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失神般愣在原地。

估摸着被打懵了。

「如何?酒醒了吗?」

「醒了就赶紧滚,往后入我定王府不经通传,可不止是一巴掌这么简单。」

临走前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扔下一句道歉便离开了。

我呸,谁想听他自作多情的道歉,他的道歉值几个钱?

一文不值。

14

一连半月过去,王府异常平静。

秦依依被府内众人针对,却毫无反抗之意,属实不正常。

按照秦依依之前对我的态度,她绝不像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这份平静好似深藏汹涌暗流的淙淙江水,隐匿于黑暗随时准备伺机而动将对方一击致命的毒蛇。

秦依依好不容易老实了,沈聿反倒不消停,隔三差五就来王府叩门。

我自不会给他和秦依依在我眼皮子底下互诉衷肠的机会。

这种拆散有情人,建立在他们痛苦之上的缺德事,我可是很乐意做的。

他次次都吃闭门羹,却也没再做出翻墙闯进来这种没皮没脸的事儿。

挺好,我估摸着是那晚的耳刮子起了作用。

狗男人嘛,果然是挨打了才会老实。

可我想不通,他堂堂将军,身兼要职,很清闲吗?为了一个秦依依竟亲自登门?

圣上大概也看不惯他食君之禄却不干实事的行为,下旨将他派去南疆镇压山匪。

南疆是我朝最偏远之地,万山丛沓,山势波密,因产出少盗匪横行,百姓愈加贫苦。

我生来长在京城,后被养在皇后膝下囿于宫墙内,无缘一见外面的世界,只能从书中窥得一二,总之南疆危险重重,不是什么宝地。

下旨那日,我恰好在宫中陪皇后娘娘散步。出御花园不久,迎面遇见下朝的圣上和沈聿。二人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宫人。

我规规矩矩地随皇后娘娘给圣上行礼。

他摆手示意起身,随口说起沈聿即将南下剿匪一事,又试探地看着我,询问我们二人何时择期成亲。

我还未开口,沈聿便上前躬身一礼,抢话道:「陛下,此次南下剿匪,臣可否向您讨个恩赐?」

他低垂着头,声音低沉清冽,如夜色中冷雨敲响窗棂,不带丝毫犹疑。

我看不清他是何神色,只觉他挺拔的背影异常冷漠,连那身紫色公服都未能压下他满身冷气。

我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圣上微微蹙眉一刹那,似是不悦他顺杆往上爬的行为,转瞬间又眉开眼笑,散尽阴霾,笑问,「沈爱卿想要何赏赐?说来让朕听听。」

沈聿默了片刻,随即掷地有声道:「臣想和郡主解除婚约。」

「沈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当初陛下给你们俩赐婚,你未曾拒绝,如今你竟要悔婚?瑶儿的名声岂非让你蹉跎了。」

此话是皇后娘娘说的。

我知道,娘娘在替我不平。

沈聿的回答,在我预料之中,却也在预料之外。

我原以为他会求陛下让我放了秦依依,却不想是要退婚。

不过想想也对,比起秦依依在定王府,还是和我有婚约在身更让他厌恶。再者说,退了婚约,再想将秦依依娶进门就容易多了。

他今日的行为这般决绝,半月前醉酒闯我闺房又是何意?当我虞瑶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真是可笑,逛窑子睡姑娘还得花真金白银呢。

圣上的脸色同皇后一样难堪,声音也威严不少,转而问我:「虞丫头,此事你有何看法?」

事已至此,我还能有何看法?

沈聿不喜欢我,我亦不想喜欢他。此前之所以不愿退婚,仅是因为不想遂了他的愿成全他和秦依依,才和他空耗着。

若是真嫁过去,不是我给他和秦依依收尸,就是他们俩给我收尸。

按照沈昭所言,约莫是第二种结局更可信。

既然提前知晓不会有好结局,我为何还要上赶着送人头?

「回圣上,臣女……」我刻意沉默良久,静静地欣赏沈聿焦灼阴郁的脸色,看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被宰的羔羊。

「同意退婚,但有个条件。」话音落了片刻,我看着沈聿深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一年之内,沈将军不得娶妻不得纳妾。」

「好。」

沈聿眸子一暗,压下细密乌黑的长睫,回答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我不动声色地白了他一眼,在心头暗骂。

好你奶奶个腿,喜新厌旧的王八羔子。

我和沈聿都同意了,圣上自然也无话可说,当即下旨婚约作废。

15

出了皇宫,我直奔醉仙楼。

沈昭找到我时,我孤身一人在酒楼雅间,醉得不知东西南北。

他夺门而入,衣角带起一阵风,吹散几分酣眠的醉意。

他抢走我手里的酒坛,恨铁不成钢般安慰道:「能避开既定结局是好事,没什么好伤心的。他不值得你如此。」

沈昭似乎对沈聿有很大的敌意,有时我很想问问他,为何对沈聿有如此大的怨念,但我知道问了也听不见,只能猜测或许是沈聿苛待了他。

我晕晃晃地辩解道:「我可没为他伤心,我只是生气……嗝……」

胃里翻涌,我打了个酒嗝,酒气上头,好似要将脑仁撕裂。

我接着道:「我后悔看走了眼。我和他相识十年,十年,就算养一条白眼狼也该熟了。」

五岁,我和他不打不相识,再后来他在太学处处帮衬我维护我。十四岁,圣上给我们赐婚,到如今及笄,反而相看两厌。

这是我和他的前半生,但后半生绝不会有牵扯。

我拿得起,便也放得下。

沈昭十分捧场,嗤道:「白眼狼或许能养熟,沈聿只能烤熟。」

听完他的回答,我不觉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角没来由地一阵温热湿润。

房间里灯火憧憧,明亮而温暖。

我的视线模糊起来,眼前云遮雾绕,看不清沈昭的脸。

我敛笑问道:「阿昭,我和沈聿没有成婚,是否有一天你会消失?」

他怔了一瞬,旋即展眉轻笑,摇头道:「不会。阿娘在哪,我就在哪。就算我不在这个世界,只要你记得我,我就一直在你身边。」

「……对不起。」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思来想去,似乎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或许,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从他见到我的第一眼,从他开口劝我不要和沈聿成婚,就已经料想过自己的结局。

该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他坚定以自己消失为代价,劝自己的生身父母不要成婚。

「你没有对不起我,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又是良久的静默。

「算了,不提狗男人,晦气。咱俩喝一个。」我拿起桌上的一坛酒,倒了两杯,手执其中一杯,朝他遥举,「庆祝我从此脱离虐海,不再重蹈覆辙,庆祝你……」

我拍了拍脑袋,大概是被酒麻痹了脑子,思绪迟缓,嘴快一步,后知后觉道:「你人都要没了,好像……没什么好庆祝的。」

「那就庆祝阿娘得偿所愿。」

他举杯相碰,青瓷的叮啷声清脆悦耳。

一如他朗月清风般的少年声。

16

翌日在熟悉的床榻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我头痛欲裂,黑心商贩准是给我喝的假酒。

青岚递给我一碗醒酒汤。

我接过来喝下,「昨日可是沈昭送我回来的?」

「是沈大公子。」

「沈元暮?」我一通胡乱地挠头,迷惑道:「不是沈昭吗?」

「是沈大公子没错。奴婢又没喝酒,怎会认错人。再说昨日您醉酒失态,差点将沈大公子打伤,奴婢不会记错。」

我认错人了?

还是我断片了?

来酒楼找我的人,明明是沈昭。

难道被我说中,一语成谶,他消失了?因为退婚改变了原本的故事走向?

我心头一慌,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

只记得昨晚和他在醉仙楼大醉一场,之后是如何出的醉仙楼,彻底没了印象。

果然喝酒误事。

我顾不得头痛,掀开被子下床慌慌张张地穿衣梳洗,一边吩咐青岚备马车去沈府询问沈昭的下落。

犹记得初见时,他一袭青衫磊落恣意,清亮流转的眼眸仿佛藏着一春的明媚光景。

我如今才晓得其中的意味,那是失而复得后惶恐情怯的欣喜。

他身上隐隐的熟悉感,似破土而出的春芽,在我心头深深扎根。

当初只当那份熟悉感是因为他那张肖似沈聿的脸,相处数月下来,从最初的怀疑到如今的熟悉信任……只愿他还在京城。

出王府坐上马车没走多远,传来侍卫的声音,说是迎面遇上沈聿离京的队伍。

我吩咐赶车的侍卫将马车停进一旁的深巷,等大军离开后再启程。

我焦急地坐在马车里,一心想着沈昭的事,耳畔清晰地传来渐渐靠近杂乱无章的马蹄声。

沈聿经过时,恰有一阵风卷起门帘。他转头看过来,正好撞上我的目光,四目相交只一瞬间,门帘又缓缓落下。

隔得远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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