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食堂
宋太祖坐像宋佚名台北故宫博物院
慕容延钊(慕容延钊是不是鲜卑人)
01
建隆元年(960年)正月初五日,赵匡胤篡周建宋。
登基后,赵匡胤大肆封赏天下,告诉后周旧臣:
“只要你不闹事,宰相还当宰相,节度使还做节度使。”
短时间内收获了大多数人的支持。
可谋朝篡位,再怎么拉拢人心,毫无意外的,总会有人跳出来。
但令人意外的是,打响反宋第一枪的,不是周恭帝柴宗训的表叔李重进(郭威外甥);
也不是柴宗训的姑父张永德(郭威女婿);
更不是柴宗训的外公符彦卿。
而是非亲非故的李筠。
02
李筠。
典型的五代将领:
自幼善于骑射,能开百斤硬弓,百发百中,勇猛无双。
典型的五代简历:
先在后唐明宗之子秦王李从荣麾下当一个大头兵。
后唐末帝清泰年间,升任控鹤指挥使。
开运四年(947年),辽太宗耶律德光灭亡后晋。
李筠改投燕王赵延寿门下。
后来联合晋军,击败契丹留守(官名)耶律解里部,收复镇州。
这一战,李筠救了许多人,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冯道。
在冯道推荐下,李筠担任留后(节度使、观察使缺位时设置的代理职称)。
后汉建立后,李筠又马上投靠刘知远,被封为博州刺史。
广顺元年(951年),郭威篡汉建周,李筠功劳很大,荣升节度使,后为昭义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同平章事。
显德元年(954年),柴荣继位后,李筠多次战功,被加封为待中、检校太尉。
地位与赵匡胤大致相当。
03
不过李筠性格嚣张跋扈,非常摆谱。
柴荣在位期间,他就敢擅自征用赋税,招集天下亡命之徒,将潞州当成自家地盘。
更不把赵匡胤放在眼里。
赵匡胤称帝后,封他为中书令。
诏书传到潞州时,他当场就要发飙,被左右拉住,勉强跪接了赵匡胤的圣旨。
但在宴请使者时,他拿出一幅画,挂起来,对着画像嚎啕大哭。
在场的人都哆嗦了,因为画像正是郭威。
身边人连忙解释:李将军喝多了,请使者大人不要见怪。
使者当然不会见怪,在李筠的地盘,不敢。
只是出了潞州......
不仅赵匡胤知道李筠要反,连死对头北汉皇帝刘承钧也知道了。
刘承钧马上给李筠写封蜡书密信:老李,我们一起弄死赵匡胤那小子如何?
接到信后,李筠很是头疼。
真要造反,他心里又没底,怕联合北汉也弄不死赵匡胤。
不反又不甘心。
反,还是不反?
思来想去,李筠来了个神操作——把刘承钧送来的密信,交给了赵匡胤。
这下,赵匡胤看不懂了:李筠几个意思?到底反不反?
赵匡胤也来了个骚操作——
封李筠的儿子李守节为皇城使。
然后不做任何其他表示。
这下轮到李筠陷入了沉思:赵匡胤这是几个意思?
04
李筠看不懂。
儿子李守节却看很明白。
劝李筠:亲爹啊,造反就是死路一条,玩归玩,闹归闹,你别拿全家人性命开玩笑!
说的句句在理。
不过,李守节立刻马上就后悔自己多嘴了。
儿子的话让李筠更纠结了,于是决定派李守节去觐见赵匡胤,探查虚实。
李守节直接一个卧槽:形势这么明显,还探个毛线。再说,你要探也别让亲儿子去踩雷啊。
但李筠态度很坚决,非要儿子去。
李守节只能独自进京。
赵匡胤都被李筠的骚操作给逗乐了。
问李守节:
“太子,汝何故来?”
李守节立马磕头如捣蒜:
“陛下何言!此必有谗人间臣父也。”
赵匡胤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摊牌:
我听说你一直劝你爹不要造反,可是他不听你的。所以派你来,想让我杀了你。但我不屑干这种事。回去告诉你爹,我没当皇帝的时候,随便他怎么看我。现在我当皇帝了,就不能让让我吗?
李守节飞马回去报信。
结果,李筠一下就不纠结了:爷反了!
960年四月十四日,正式打响反宋第一枪!
此时距离赵匡胤篡周建宋才刚刚过去一百多天。
05
李筠起兵后,找了赵匡胤很多黑材料,写了份反宋讨赵檄文,把赵匡胤骂得狗血淋头。
从根子上否定宋朝。
我老李不是造反哈,是拨乱反正,恢复大周江山。
同时写信给后周旧臣保义节度使袁彦(赵匡胤政敌),建雄节度使杨廷璋(郭威小舅子)等人:大家伙共举大事,讨伐赵匡胤这个乱臣贼子。
李筠一通吆喝,却没有一个人响应。
李筠这才反应过来,国内靠不住了,那就找外援吧。
当时的环境,外援只有两个选择:后蜀和北汉。
960年形势图
很不幸,李筠派去后蜀的使者在边境被抓了。
就只有北汉了。
写信:
“当初我把你的信上交赵匡胤,是我猪油蒙了心,现在我玩真的了,你马上派兵来帮我。”
李筠还把监军周光逊、李廷玉等人拿下,送给刘承钧,以表诚意。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刘承钧回信:这场子我帮定了。
06
李筠立刻发兵攻占泽州。
很好,首战告捷。
可,以一镇反一国,以弱军攻强军,明显处于下风。
接下来,怎么搞?
谋士闾丘仲卿为他制定一个计划——
西下太行山,占领怀州(今河南沁阳)、孟州(今河南焦作),堵住虎牢关,据守洛阳,东向而争天下。
【李筠的大本营潞州古称上党,“居天下之肩脊,当河朔之咽喉”。只要他从太行山一冲而下,直接可占据黄河上游。】
而且此时后周恭帝柴宗训、符太后正好在洛阳。
只要李筠能抬出这两尊大神,就可以奉天子以讨不臣,名正言顺树起反宋的大旗。
但李筠不以为然道:
“吾周朝宿将,与世宗义同昆弟,禁卫皆旧人,闻吾之来,必倒戈归我。”
意思是,那孤儿寡母,没什么号召力,还不如我李筠的名头好使。
又来了句:
“况有儋珪枪、拨汗马,何忧天下哉。”
【儋珪枪是李筠帐下爱将,骁勇善战,枪法无双;拨汗马是李筠一匹日行七百里的骏马。】
——我有这一将一马,必将横行天下,难逢敌手。
擒贼先擒王,说完直奔开封而去。
闾丘仲:大哥,这才几个菜,就喝成这样了。
07
李筠的疯狂和无知,为赵匡胤争取了时间。
赵匡胤马上命石守信、高怀德立即率军火速堵住李筠,坚决不能让他下太行山。
“勿纵李筠下太行山,急进师扼其关隘,破之必矣!”
而后再命慕容延钊、王全斌率军从东路与石、高夹击李筠。
其实赵匡胤丝毫不担心李筠。
他怕的是北汉。
北汉一来,拔出萝卜带出泥,搞不好契丹人也会来。
所以与此同时,赵匡胤命郭进担任洺州防御使兼西山巡检,防备北汉。
老话说得好:怕啥,来啥。
08
五月初三,刘承钧亲自率军南下支援李筠。
李筠还想请自己的好叔叔契丹人一起南下,正好凑桌麻将。
可李筠表示:李某人绝不和异族合作,否则对不起祖宗。
打人还不打脸呢。
你李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刘承钧还是忍了,继续南下。
刘承钧一来,李筠心情大为振奋,亲自到太平驿去接他。
可一见面,李筠大失所望——
刘承钧堂堂一个皇帝,居然只带来了几千人马,而且人瘦马疲,军容不整。
北汉都穷成这模样了?
人穷架子大,李筠还是以臣子之礼觐见了刘承钧。
刘承钧很高兴,封李筠为西平王。
接下来,双方开始想怎么打赵匡胤。
李筠还是要直接去打开封:“大梁兵皆我昔时部曲也,见我则降耳!”
刘承钧一听麻了:你非要去打开封,那就去吧,恕我不能奉陪。
不陪拉倒。
李筠留下长子李守节驻守潞州,自己领着三万兵马从泽州南下。
3万人马就想灭了宋朝,也不知道是真刚还是真傻。
09
五月初五日,李筠在长平碰上了大宋平叛大军。
李筠这才发现,自己的名头一点不好使。
对面那些禁军老部下,非但不投降,一见面就是一通猛揍。
一战下来,李筠大败,被斩首三千多人。
十分之一的兵马没了。
更要命的是,慕容延钊、王全斌正向泽州迅速靠拢;
杨廷璋等人兵锋直指李筠老家潞州。
李筠终于从疯癫中醒来。
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打进开封的问题了,而是想办法守住自己地盘。
命令儿子李守节守住老巢潞州;
自己则以泽州为中心,收缩兵力,固守在太行天险。
由攻转守。
10
与李筠相比,赵匡胤反应十分迅速。
他知道大宋新建,地方藩镇居心叵测,正在观望。
自己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搞定李筠。
赵匡胤决定御驾亲征:你不是找我吗,爷来啦!
五月二十九日,前线传来捷报,石守信、高怀德在泽州南大破李筠。李筠逃入泽州城内,据城坚守。
六月一日,赵匡胤率军翻过太行山,抵达泽州城下,并马上展开猛攻。
李筠死守泽州十多天。
赵匡胤就着急了。
战事继续拖延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要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节度使(比如李重进)突然抄他后路,攻打开封,那乐子就大了。
必须第一时间攻破泽州城!
这时候,赵匡胤的心腹将领控鹤左厢都指挥使马全乂挺身而出,组织一批敢死队直接冲向泽州。
城将破未破之际,赵匡胤似乎忘了自己是个皇帝,居然亲自率军跟着敢死队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11
结局:
六月十三日,泽州城破。
李筠自焚而死。
用自己的刚烈,宣告与赵匡胤不共戴天。
不久,潞州的李守节向赵匡胤投降。
至此,大宋第一叛乱,李筠之乱正式被平定。
值得庆幸的是,赵匡胤并没用株连李筠家人。
李筠死后,《宋史》特意为他开了个包厢,将他与韩通、李重进放在了《周三臣传》里。
认为李筠不是宋朝的叛臣,而是后周忠臣。
“求所以同,则归于正名义、扶纲常而已。韩通与宋太祖比肩事周,而死于宋未受禅之顷,然不传于宋,则忠义之志何所托而存乎?李筠、李重进旧史书叛,叛与否未易言也,洛邑所谓顽民,非殷之忠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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