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建远

早春之际，我们抵达东临铁瓮（镇江），西控金陵，南负句曲（句容），北俯长江的江南名山宝华山。

宝华山的地理位置

宝华山（宝华山国家森林公园）

宝华山国家森林公园牌坊

宝华之胜，在自然人文。

不同于圌山报恩塔之高标指引，宝华名刹“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首先踏访的是仿古一条街千华古村，5年前正式开街。

街上挂满喜庆的彩灯，头顶悬着美丽的油纸伞。穿梭在这灯伞的花海中，穿越至春节，秒回到唐明。不过这里并非寂寥的雨巷，也没有惆怅的秦惜惜姑娘。两侧遍布美食小吃像豆浆豆腐脑、水饺、糕点、煎饼，非遗民俗博物馆如开源钱庄、昌隆镖局等。

转过仍在盛开的一树蜡梅，是正在表演川剧“变脸”的长乐坊舞台，游客们定身法般静看演出，配乐演唱声震云霄。

右转，是巍巍楼阁，溪水淙淙而下。登阶至阁，阁建溪上，中间有一潭，山泉翻涌。楼阁外是一池春水。阁额“秦淮之源”。“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的南京秦淮河，其一发源地在此山。

往前，是民俗客栈，酒吧茶馆聚集地“醉巷”。背插蒲扇、斜挂念珠、趔趄而行的济癫塑像一尊，立于巷口。醉巷依傍狭长水道而建，廊道挂红灯，水中泊游艇，游客仿佛来到凤凰古城吊脚楼下。同行回忆几年前曾来赏过夜景。霓虹璀璨，乐声缭绕，画舫浮行，茶室把欢，游人之乐也。眼前却只有微风吹皱一池春水，酒家鲜花开张，不闻《后庭花》。

出千华古村，崭新的柏油山道蜿蜒向前。林海莽莽，隆昌寺依旧“深藏身与名”。

我们徒步赏景。虽没有山岚缭绕，清泉石上流，早春亦有其妙。

大道以下是沟溪，溪畔建有护栏小径。这也是一种高下“水陆并行”。

宝华山边野草花，春风瑟瑟春日斜。

同行是有经验的登山者，早预备了挎包与剪子，发现了野蒜，剪取了疑似野马兰头的一种野菜。我也眼睛向下，结合电子校验，撷取宝华山自然宝库中的几枚珍品：宽大绿叶像油菜，开4瓣紫花的，叫诸葛菜；叶片狭长如兰花，花苞外红里白，盛开时完全是百合容颜的，却被唤作老鸦瓣；绿竹叶般、花朵浅紫色似夜来香的，名延胡索……

老鸦瓣

延胡索

延胡索（中药）

据说，唐末浙江东阳西门岩，有老人上山采药，失足翻落，昏迷不醒。后被闻讯赶到的儿孙推醒，感觉全身疼痛，动弹不得，便让他们挖出身旁野草的球茎，嚼食，并煎水服下。几天后，疼痛止住，红肿消失，行走自如。——这神奇的草药便是延胡索。

宝华山植物又何止这些。

他们，不也都有一个动听的名字：牡荆、唐宋草、刘寄奴、牛鼻栓、乌头、胡颓子、韩信草、元宝草、太子参、五加、花点草、虎耳草、绞股蓝……

林木绿意不显。除了常青的竹林，只有玉兰初绽：有对面山林中繁华璀璨的玉兰母树，有身边道旁的零星小玉，有丁沙地部落的艳艳一簇及赏花的一对游客。后在隆昌寺舍利塔处，见一株百年古玉兰，枝上已纷纷然初绽无数玉瓣，宛如举着盛满芳琼的银杯，正笑邀游客共饮……

丁沙地部落处

隆昌寺舍利塔处

宝华玉兰，她是一位挑剔之极的高傲公主，只仙居在海拔220米左右的宝华山北坡。传闻，山上母树仅存18株，已被列入极危种。这诞生于300万年前新生代，历经气候环境浩劫而不灭的纯种木兰科植物，成为了植物界大熊猫，宝华山镇山之宝。

绕过巨大山石，爬完最后几级，登顶，终于“一览众山小”：回望远处，山峦起伏，山坳中是蜂房似的新建别墅群。前方的寺庙也在望了。

路边有标古树名木205年树龄的椴木。想起广告中的椴蜜。原来，椴树是极富经济价值的优良树种。每年六七月椴花盛开的季节，树林中必弥漫着芬芳扑鼻的香气——椴花很小，五瓣，富含亮晶晶的蜜汁。

椴树

金沙地部落对面有“秤锤树园”。惜匆匆而过，未能观察。回想在游客中心，曾有关于它的介绍，也是濒危保护树种，果卵形，吊着长茎，垂于长枝下，可不就是秤杆与秤锤！

银杏生江南，春来发几枝。宝华山最广为分布的名木是银杏。先在鹿水庵前，2株并峙，另倚一株古树，这就是刚入千华古村见一株新移植来的约六七百龄银杏时，同行说“记得有3株在一起的”其所在。后来陆续看到隆昌寺西大院外坡上有420龄4株，一路之隔的围墙内，又有未标树龄2株，观之，龄相仿。天桥慈心桥两侧各一株。站在慈心桥这巨人肩膀上，近距离辨其枝干，叹其与我为伴，而又直插霄汉。隆昌寺山门广场上，2株雄银杏被神话为乌龙、韦驮之化身。寺之东南无梁殿外坡上亦有。我一一跑去观瞻，仿佛拜访最亲近的挚友。今晨在丹阳窦庄窦相寺，后来在鹿水庵、隆昌寺，都见识了平常大如鸭掌形的叶片，原来刚发芽时是如青黑色蠕虫般长在枝头的。这神奇的吉祥树！从夏日的碧绿，秋天的金黄，到隆冬的枯秃，如今又回到早春的吐芽，我们的赏银杏，不觉走过了四季。

千华古村新移植银杏

慈心桥畔银杏

隆昌寺东南无梁殿外坡上银杏

宝华名胜中有所谓九洞，即潮音洞、乌龙洞、白虎洞、志公洞、黄花洞、品字洞、东华洞、西华洞、古僧洞。

它们大多较偏远，游客未必能到达。

黄花洞，相传为高僧悟道之处，后为僧人养鼠之地。宝华山金丝鼠是通人性的小宠物。笔者在第二部分还将写到。

品字洞在黄花洞左侧，三洞口恰成“品”字排列，故名。

品字洞、黄花洞

最著名的当属乌龙洞，极其幽深。传说有条乌龙隐居在里面。其实它不过自然界的一口溶洞而已，洞内钟乳石遍布，滴水之声，响如击磬。

乌龙洞口

累年探险者不乏其人。

这里选录网民空空与赵氏夫妇结成3人团队，于2011-12-25探险乌龙洞场景的文字：

乌龙洞基本上就一条主洞（仅入口处有一个向上发育的偏洞，深不及30米），按海拔由高到低大致可分为三级台阶，每级台阶边缘都有十几米高，均设有简陋的软梯，上下都非常艰险。越往下探，洞厅越大，地下河水流也愈加充沛，从地下河的走向看，山下溪水皆源于此。因为在山上再无其他大中型水源地，而宝华县志记载宝华山为秦淮河的主源，因此完全可以确认，乌龙洞就是百里秦淮河源头的水源地所在。

在洞中，我们发现了七八层楼高的石瀑，还有多处巨大的石笋，洞厅最高处约有30米，每走过一个洞厅，都可以用震撼来形容。

在洞中下探了约摸70分钟，我们终于抵达了第三级台阶边缘，再往下就是一个不规则垂直向下的洞口，深约15米，里面流水汩汩，似有瀑布。再沿着前人留下的既有绳索向下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唯一可行的办法是使用SRT技术速降。但即便是SRT，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也很难施展。看来第三级台阶往后的秘密只能留给后人破解了。

南师大杨淑慧论文《宝华山古迹图考》，引《宝华山志》王蓍诗曰：

古洞深藏在山腹，垂绳直下路盘区。白昼如夜心彷徨，旋敲石火频燃烛。

钟乳地梨闻水声，火光破暗蝙蝠惊。恐有潜龙不敢入，出洞喜见天光明。

陪同他们课题组走访的僧人光明曾入洞下至第二层返回。最底层有一湖泊，连通大江。课题组绘制了乌龙洞内部地貌示意图：

清代句容名人笪重光的七绝这样状写宝华之胜：

最爱山居养性灵，空岩为屋翠为屏。

乱峰雨过云拢合，小洞春深草更青。